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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掛掉電話,將那根掐滅的煙重新點上,天亮了。 huáng單確定是跟自己說的,就抬頭看天,嗯。 煙霧繚繞了片刻,戚豐夾著煙的那只手伸出窗外,彈掉一小撮煙灰,聽說你家的小賣鋪昨晚失竊了,丟的東西多嗎? huáng單的眼底微閃,現金丟了一筆,還有煙。 戚豐把煙叼嘴邊,用牙咬著煙蒂,聲音模糊,工地上的人多,各個地方的都有,小賣鋪開在邊上,還是小心點好。 他曲著的長腿往前伸一點,眉眼懶懶的,監控雖然裝了用處不是很大,但至少能起到恐嚇的作用,對你家小賣鋪打主意的人會顧忌一些。 多謝。 huáng單坐回車里,余光第三次投到男人身上,對方看起來是一種事不關己的態度,那兩句話只是一時興起。 戚豐的臉上沒什么表qíng,語氣老成,小弟弟,少斜著眼睛看人,這樣很不禮貌的。 huáng單被發現了,索xing側過頭,明目張膽的打量,我快三十了。 戚豐抽一口煙,我快四十了。 huáng單的眼中一閃而過驚訝,看不出來。 戚豐扯唇,我也看不出來。 huáng單垂了垂眼,原主的臉是長的嫩了點,看不出快三十歲,說是在讀的大學生別人都信。 他看向前面不遠,張瑤不漱口了,蹲在糙地上喘氣,戚先生,聽我meimei說你是工頭,你能不能跟我說說工地上的事? 戚豐撐著額頭,不能。 huáng單, 戚豐滿臉的戲謔,你那點小把戲就別在我這里使了,我這張嘴吐出來的只有口水,沒你想要知道的東西,要是不信,我可以吐給你看看。 huáng單的嘴角抽搐,不用了。 戚豐的后腦勺磕到椅背,他在騰升的煙霧里昏昏入睡,要想知道昨晚是誰進了你家的小賣鋪,等著警察告訴你吧。 huáng單說,小賣鋪沒裝監控,查不到的。 戚豐聳聳肩,那你家只能認栽了。 huáng單yù要開口,耳邊響起男人的聲音,你meimei的身材很不錯。 他順著男人的視線望去,瘦瘦高高的女孩已經從糙地上站起來,往停車的方向過來了。 女孩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淺藍色高腰短褲,T恤的衣擺收進短褲里面,腰身細瘦,走路時晃動的兩條腿白又長。 身材確實不錯。 huáng單隱約知道男人話里的意思,他來這里有大半個下午和一個晚上,見了不少工人,五十個男的里面頂多只有一個女的,還都是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xing,跟著丈夫過來的。 那種帶著伴兒四處做工的畢竟是極少數,普遍都是獨自在外賺錢。 工人里有十幾二十歲,對異xing充滿好奇的小伙子,有的二三十歲,正是血氣方剛,一碰就炸的年紀,也有的四五十歲,老婆孩子不在身邊。 那里很偏,離鎮上有段路程,找個小姐都要坐一趟車,跑一段路。 年輕漂亮的女孩過來這邊,勢必會引起那些人的關注。 現在又是夏天,穿著清涼的季節,沒法裹的嚴實,胳膊腿都露出來一大截,領口稍微大點的,低個頭就能被看的差不多了。 huáng單蹙了蹙眉心。 他轉而一想,原主的meimei只來三天就回學校,畢業了也有自己的工作,不會在這種混亂的環境下待著。 張瑤不知道huáng單的心思,她拉開車門坐進后座,哥,下午爸媽不是去了派出所嗎,那邊怎么說的?什么時候安排人過來看看? huáng單開著車,明天吧。 張瑤一口咬定,我覺得肯定就是那些工人gān的! 她那張沒什么血色的臉板著,言語間有很qiáng的排斥,甚至是鄙視,去年清明爸媽回家,工棚里丟那么多東西,連被子和g墊都被偷了,除了工人,誰會偷拿那些東西? 他們哪兒來的都有,文化水平低,素質又差,手腳絕對不gān凈,偷個東西還不就是家常便飯 話聲戛然而止。 張瑤后知后覺前頭還坐著個人,她眨眨眼睛,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一個黑色的腦袋和寬闊的肩膀,不知道對方是什么表qíng。 半響,張瑤尷尬的擠出笑容,戚大哥,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別往心里去。 戚風的食指跟拇指用力,碾滅了煙屁股,他笑了笑,沒事。 張瑤懊惱的抓抓頭發,抬頭看后視鏡,huáng單也看她,倆人眼神jiāo匯,她撇了撇嘴,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車里的氣氛不怎么好,三人不再有言語,一路沉默著到目的地。 下了車,戚風對huáng單道謝,他雙手cha兜,慢悠悠朝著后面的那排宿舍樓走去。 張瑤把視線從男人的背影上收回,哥,你說戚大哥是不是生氣了? huáng單拿出后備箱的皮箱子,他無法理解,僅僅是來三天,行李也需要用皮箱子裝?聽到張瑤的問話,他說,那個人沒有生氣。 張瑤不信,接住皮箱子說,真的? huáng單點點頭,男人當時沒有明顯的表qíng變化,挺無所謂的,又或者是聽多了,聽慣了,也聽膩了。 再說了,快四十歲的男人,走南闖北了很多年,在社會上混成老油條,心境和不問世事的小朋友不同,不會因為一兩句話,就和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計較。 小賣鋪里的燈亮起來,張母出來開的門,身前掛個圍裙,小瑤,媽給你下碗面,吃了再睡。 張瑤打哈欠說不吃了,媽,這都五點了,我吃了就睡不著了。 張母把她的皮箱子拉到里屋,不吃怎么行,多少要吃點再睡,不然餓著睡覺,對腸胃不好的。 張瑤沒有再堅持,知道說多了也不起作用,行吧,你給我下一點點,油鹽都少放一些,別給我煎蛋了。 還煎蛋呢,冰箱里連個jī毛都沒有,明兒你跟你哥進貨去,順便買點jī蛋回來。 張母沖外面喊,嗓門本來就大,這次像是在故意往上扯,志誠,媽下兩把面,你也吃一碗啊。 huáng單在把門的另一邊也拉開,好哦。 這么大動靜,張父還在g上躺著,沒起來的意思。 張瑤的眼珠子一轉,小跑著去找huáng單,篤定的語氣,見怪不怪的表qíng,哥,爸媽吵架了? 嗯,吵了。 huáng單無意間瞥到對面的墻上趴著一只大蚊子,他沒說話,走過去抬手就是一下。 純粹是無意識的行為。 那蚊子吃太飽了,反應遲鈍來不及飛走,死在了huáng單的一掌之下,刷白的墻上多了一小灘血跡。 huáng單的手掌發麻,他的眉心立刻就蹙了起來。 張瑤見她哥把腰背攻了起來,似乎很難受,就湊近點詢問,哥,你怎么了? huáng單的聲音里有哭腔,手疼。 張瑤看到一滴淚水從她哥的眼睛里掉下來,她呆滯很久,眼睛震驚的瞪到極大,見鬼般的扭頭大聲喊叫,爸,媽,你們快來看啊,哥打蚊子打哭啦 huáng單, 里屋g上的張父發出聲音,火氣很大,喊什么呢? 張瑤跑過去開門,爸,哥哭了。 張父看看自己的女兒,你這坐了一晚上的火車,怎么還這么瘋? 張瑤翻白眼,沒瘋啊,哥真的哭了,我兩只眼睛都看見了,爸,你要是不信就自己去看看,騙你我是小狗。 提到狗,她就想起豆沙了,臉上是一副要哭了的表qíng。 張瑤的眼睛紅紅的,難過的說,爸,一定要把小偷抓到,我們要給豆沙報仇。 張父悶不做聲,不瞪人不說話的時候,像個可憐的老頭子。 他希望大家都順著自己的意,別逆著來,否則就會發脾氣,那模樣可怕,兒女都不敢跟他說話。 張瑤吸吸鼻子,上廚房去看了看,就又去了外頭。 huáng單坐在木板釘的凳子上,他低垂著腦袋,默默的流著淚。 張瑤的心qíng很復雜。 從記事起,她就沒見過她哥哭過,所以在她心里,世上的任何男人都沒有她哥qiáng大,那才是真正的男子漢流血不流淚。 結果呢? 就在這么一個普普通通的夏天,普普通通的早晨,她崇拜的哥哥在自己面前滴下一滴淚花,慢慢淚流滿臉。 張瑤深呼吸,肯定不會是打蚊子打哭的就是了。 那活兒她一個夏天不知道要gān多少回,不覺得疼,只覺得慡,打死一只蚊子,心里跟考試考第一名一樣,覺得自己特牛b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