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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áng單捂住鼻子,疼的直不起腰,有事,我快疼死了。 李根的面色古怪,又跟田里那次一樣,一點小磕小碰就這副半死不活的德行。 他看著青年的發頂,你很怕疼? huáng單的嘴唇都白了,嗯。 李根毫無同qíng心的調笑,這是富家公子少爺得的病,你怎么得上了? huáng單心說,我就是富家公子少爺。 只是命運比較曲折而已。 疼痛神經過于敏感,生活中各種不便,容易惹來他人的白眼和鄙視。 下班回去的路上還莫名其妙穿到這里,監護人一問三不知,真是一言難盡。 那晚過后,有好幾天,何偉都沒出現在村里。 huáng單在菜地澆菜的時候,聽到幾個婦人的議論,他才知道何偉出了事,高燒不退,人還說胡話。 他家里懷疑是被小鬼纏了,準備請道士做法。 把糞瓢擱huáng瓜架子旁,huáng單拿掉鼻子里的紙團,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做了虧心事,必然少不了擔心害怕。 huáng單回去的時候,路過老槐樹,見到李根在樹底下跟人打撲克牌,旁邊圍著一圈人,都在那吞云吐霧。 冬天,澆完菜啦? 說話的是張英雄,除他以外,別人都沒搭理。 腳步一轉,huáng單走過去。 有個女的拿手在鼻子前面揮揮,好臭啊,冬天你是把糞澆自己身上了吧? 其他人哈哈大笑。 huáng單垂著頭,沒說話。 張英雄讀的書不多,他的思維比較簡單,覺得內向話少就是心里多,彎彎繞繞的,他不喜歡那類人,怕被yīn。 不過,張冬天是自己堂哥,聽大家嘲笑,還當著他的面兒,他就不怎么慡了。 所以張英雄就跟帶頭的那女人爭論,要吵起來。 一直在打牌的李根喊了huáng單,他甩出去一張紅桃A,去給哥買包煙。 huáng單說,沒給錢。 李根斜眼,打牌的時候不能要錢,影響手氣。 huáng單還是沒走,張英雄怎么使眼色都沒用。 圍觀的有幾個女的,在那竊竊私語,說huáng單不會做人,沒眼力勁,比不上他媽的一小半。 有人討好的說要去給李根買。 先把牌打完。 笑著說了一句,李根繼續打牌。 這把牌到最后,一哥們得到出牌的機會,打出最小的順子3到7,他特地留著的,以為不會有人要的起,肯定能走,他剛要把多余的一張3扔掉,沒料到李根會接,直接走對方的道上去了。 李根留一手等著他呢,從4到8,不多不少五張牌,剛好走掉,哥們傻眼。 另外倆人忙著惋惜,都覺得自己的牌好。 李根把火柴盒轉個圈,瞥了一眼青年,你去了說是我要的,小店會記賬。 huáng單這才走。 李根邊洗牌邊喊,知道買哪個牌子的嗎? huáng單說,知道的。 李根只抽金色包裝的七喜,一塊五一包,煙身細長,沒過濾嘴,他的身上也總是有那股味兒,老遠就能聞到。 huáng單買了煙回去,牌局散了,李根在數票子,一毛二毛的,有一疊。 李根接過煙,撕開上面的透明外皮,你又沒裹小腳,買個煙怎么這么慢? huáng單說是在路上碰到個瘋子,追著他跑,他為了把瘋子甩掉,就跑偏了路。 青年回的認真,李根一愣,玩笑話都不好繼續,瘋子呢? huáng單說不知道。 拿一根煙在桌上點點,李根突然湊近,眉頭就是一皺,你身上確實臭,沒弄到糞? huáng單說,鞋上弄了。 李根低頭一瞧,青年左邊那咧嘴的鞋面上有一塊污漬,cao。 你這鞋爛成這樣,還穿什么? huáng單說,沒鞋穿了,我媽在給我做。 李根把煙夾耳朵后面,收了桌上的票子和撲克牌,跟我來。 huáng單默默跟著,猜到這人是想給自己鞋,穿不下的舊鞋肯定有。 院里,吳翠玲在摘豆角,王月梅坐輪椅上喂jī,冬天來了啊。 huáng單喊人,大媽,翠鈴姐。 他這是第一次見著李根的母親王月梅,比陳金花要大幾歲,并沒有粗糙滄桑的感覺,眉眼之間蘊著歲月沉淀的味道。 王月梅收拾的gān凈整潔,衣著得體,她很注重外表,手指甲修剪過,鬢角有些許銀絲,全都別到耳后,幾根金銀花用黑色夾子固定在頭發里。 即便是到了五十出頭的年紀,她的身上也有一種氣質,是村里的其他婦人沒有的東西,包括陳金花。 huáng單根據原主的記憶得知,王月梅疼老大,不喜歡老二,沒出息,只知道在外面丟人現眼,家里沒少給他擦屁股。 王月梅把瓷盆翻過來拍拍,冬天,你在看什么? huáng單回神,那只黑尾巴的jī像我家的。 王月梅說笑,脖子打了jī紅的,位置跟你家的不同,你家的jī都是打在屁股那里。 huáng單說,是哦。 大媽,是我搞錯了。 李根拿了兩雙鞋出來,看能不能穿。 huáng單脫了開嘴的臟鞋,把腳塞進藍灰色的運動鞋里面,可以穿。 他又去試另一雙,也合適。 李根說,這兩雙是我以前的鞋,既然能穿,那你拿著回去穿吧。 huáng單說,謝謝哥。 李根擺擺手,上jī窩里摸jī蛋去了。 huáng單一手一雙鞋,大媽,翠鈴姐,我回去了啊。 吳翠玲忽然說,冬天,你等等。 她回屋拿了幾本書,這是初一的語文,數學,還有一本是唐詩三百首。 前兩天我聽英雄提過,說你想讀書,你先拿這些回去看,不懂的可以問我。 huáng單除了說謝謝,還能說什么呢?他把書夾胳膊里,轉身走了。 兩只公jī在院里撲打著翅膀打架,中間的瓷盆被扇的東倒西歪。 王月梅讓吳翠玲把瓷盆拿開,她蹙眉,你什么時候洗的頭發?怎么油膩膩的? 吳翠玲說,有兩天了。 這大夏天的,兩天不洗頭發,還不得餿了。 王月梅的言語qiáng勢,頭發洗了再燒午飯。 吳翠玲應聲,好。 王月梅似是想起了什么,何偉病了,你找個時間帶只老母jī去一趟。 吳翠玲抬頭,可是媽,何偉他 王月梅不耐煩的說,翠鈴,媽知道你是文化人,書讀的也多,人qíng世故就不用媽教你了吧。 吳翠玲捏著瓷盆,媽說的是。 直到李根拿著jī蛋過來,婆媳倆的談話才終止。 huáng單回家把鞋的事說了。 陳金花拽著麻繩趕稻g的jī,給你的就拿著吧,忙完這陣子,媽把你的鞋做完,咱就有新鞋子穿了。 huáng單無所謂,管它新鞋舊鞋,合腳的就是好鞋。 他去淘米煮飯,從小到大就沒碰過的事,管家如果看到這一幕,能嚇的暈過去。 陳金花一瘸一拐的進廚房,把瓠子洗了放砧板上切。 huáng單在鍋dòng邊坐著,抓一把松毛,擦火柴點火,燃起來了就趕緊塞dòng里,往里面丟細點的木柴。 他一開始怎么也不會,現在gān起來,像模像樣了。 都是被bī的。 huáng單提著火鉗在鍋dòng里撥撥,隨口問,媽,你能不能給我說說王大媽以前的事? 陳金花的聲音夾在當當當的整齊聲里,怎么突然問這個? huáng單說,我今天看王大媽坐在輪椅上,還是站不起來。 她那是受到刺激得了中風,難了。 陳金花說,以前比現在苦。 huáng單的臉被火光映著,紅撲撲的,是嗎? 陳金花說是啊,苦的很,還說那時候沒的吃,鬧饑荒,犯個事會被打死,后來就慢慢好起來了。 huáng單認真聽著。 你王大媽年輕時候會跳舞,唱戲,很體面。 陳金花把切成塊的瓠子放大碗里,我跟她是前后腳嫁到村子里來的,她嫁的是那時候的村長,我嫁的是個麻子,就是你爸。 huáng單說,媽,你比王大媽長的好。 陳金花聽著兒子的話,臉上浮現笑容,盡逗你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