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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林低頭看著女兒,粗糙臟污的手指摸向她的臉,他沒有哭,只是雙眼像是熬了三天三夜沒有睡覺,布滿了嚇人的血絲,吳林輕聲道:我的兒啊爹娘老了,怎么活不行,咱們就爭一口氣,你想咋整就咋整,不用管我和你娘,這么大歲數了,爹娘啥也不怕。 楊冬花擦了擦眼睛,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俺們家姑娘就是跟別人不一樣,娘早就知道,你做得很好,娘為你驕傲! 吳正芳怔怔看著兩人,大腦一片空茫,思緒紛亂,她張嘴:我這么多年了,我沒回來,我不是 你是,楊冬花別開眼睛,眼淚又掉了下來:你是娘生的,娘知道你是什么人,娘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楊冬花做了一記深呼吸,摸她身上的布料:這身衣服很好看,正芳穿什么都好看。 陳舒珊冷冷地站在一旁,冰霜敷面,看著別人一家團圓,看著父親向她最是不屑的人屈膝下跪,苦苦哀求,他們穿著破爛的、打著補丁的衣服,坐火車甚至連坐票也舍不得買,天這樣熱,迢迢趕來,一途不知沾蹭了多少人的汗腥氣。她的父親,向這樣的人下跪。 陳舒珊用力閉了閉眼睛,疾走向前,把陳富扶到椅子上坐下。她走到廳堂中央,看向吳正芳道:你滿意了嗎? 吳正芳終于看向她,兩人對視,眼神一樣冷,吳正芳聲音沙?。何覞M意什么? 陳舒珊冷笑:明知故問!難道這不是你想看到的嗎?!我的下場有多凄慘,我的人品有多惡劣,你想報復我,你成功了! 吳正芳一步一步bī近:報復你,我想報復你?我想看到什么? 陳舒珊毫不退讓,直視吳正芳道:你變成厲鬼回來,難道不是為了報復我嗎?! 吳正芳眼淚滾滾落下,她沒有哭出聲音,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看著陳舒珊:我變成了厲鬼,我為了報復你,你以為我愿意?有人不當,誰愿意做鬼?!我想報復你我想報復你你說我一門心思想報復你,你陳舒珊算個什么東西!我的人生,我的人生為什么會是這個樣子,我的爸媽做錯了什么,你要這么對待我們全家?!我幻想我的未來,上了大學,我會努力學習,我會打工,減輕父母的負擔,每一個步驟我都揣摩過無數遍了!我從來沒想過我會淪落到這個下場。你毀了我的人生,輕飄飄一句我是為了報復你?! 她可以親手手刃仇人,可她看起來一點也不高興。 吳正芳笑了,哈哈大笑:比起報復你,比起把時間làng費在你這種人身上,我 她說不下去了,低低地嗚咽,但在場的人不難猜到她沒說完的話是什么。比起報復你們,她更渴望、做夢都想要的,大概是原本屬于她光輝燦爛的人生吧。 陳舒珊冷冷道:我也告訴你,不要以為你變成了鬼我就怕了你,你做夢! 她看起來沒有一點認為自己錯了的樣子。 陳富的臉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緊緊盯著吳正芳,他害怕她真的奪走陳舒珊的xing命。陳富大吼道:陳允升!陳大師!你不能白拿錢不gān人事,我再添兩千萬,你給我收了那個邪物! 吳林條件反she奔上前來,把吳正芳拉到身后,恨聲道:誰敢來!我跟他拼命! 陳允升嘆了一大口氣,慢慢走過來,yīn鬼不比厲鬼,厲鬼的怨氣可以消弭,yīn鬼的yīn氣源源不斷,除非解決了yīn氣的根源鬼祖宗,否則根本沒有絲毫的勝算。 青稞道長和王胖王瘦,三人的眼睛瞪得像是六個銅鈴那么大,只要他說錯一個字,就會撲過來一起揍死他。 陳允升道:吳小姐,冤冤相報何時了,你殺了這么多人 青稞道長跳了出來,指著陳允升鼻子大罵:我就知道你這個老混蛋嘴里放不出什么好鳥來!豺láng當道,安問狐貍?你不去指責罪魁禍首,反過來指責受害者,這是什么道理?!怒啊了還是瘋了? 第68章 惡鬼的小新娘 陳允升啞住, 無奈地看向北dòng門,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以他現在的修為一力難支收鬼陣,才招來他幫忙。收鬼陣確實做的很成功,但也被他們搞得一團糟。陳允升搖搖頭,退到一邊不再說話。 陳富無比震驚:陳允升你 最后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矮胖男人站起身來,不動聲色掃了吳林一眼,低頭在地上找他之前扔下來的武器,準備拿吳林和楊冬花開刀。陳允升打了個眼色,四名南dòng門弟子走了過來, 飛快地將陳富的雙手反綁在身后,陳富用力掙扎, 破口大罵,很快被塞住嘴。 陳允升看了一眼沈云淮, 算是賣了一個小人qíng, 淡淡道:嘴上說說便算了,可不能真鬧出人命。 大勢已去, 陳舒珊渾不在意。她神色復雜的看了吳正芳一會,眼里依然充滿嫌惡和鄙夷, 陳舒珊轉身走到桌前拿出一樣東西, 寒光乍閃,梁楚眼尖瞧到了,反握住沈云淮的手指:她想自殺! 我也不死在你這種賤人手里!陳舒珊橫起匕首劃向脖子。與此同時一道鋒利的氣流飛飚出去, 刀刃刀柄一分為二,刀刃哐當掉到地上,隨即擦著地面飛速往后,锃地沒進墻壁。 廳堂里安靜下來,陳舒珊看著禿了的刀柄愣住,梁楚隔著桌子頓了一會,突然問道:陳小姐喜歡猴子嗎? 陳舒珊冷眉冷眼看了過來:你什么意思? 看來是不喜歡了,梁楚繞過桌子,想像個智者一樣充滿深度和內涵的走過來,可惜有個煞風景的,沈云淮捏著他的手不放,梁楚甩了甩手,沒甩開,只得帶著超大號累贅走了過來。 梁楚深沉地道:往上再數幾十萬年,人人都是猿猴,連你也是臟猴子的后代,你覺得自己惡心嗎? 王胖拍手道:陳小姐要不也去死一死? 陳舒珊似是沒想過這點,臉色發白。 梁楚放緩語速,他需要好好思考,不然一長段說下來容易忘詞:我知道,世界上有很多這樣的人,努力往上爬,好像玷污了你。也有很多農民、乞丐、流làng漢,讓你很看不慣。但社會百態,沒有百樣人哪里來的百態?你不喜歡某部分人,你有權保持沉默,有權遠離他們,有權討厭他們,甚至于rǔ罵他們,這是你的自由,是你的教養。每個人的自由都值得捍衛,不管多冠冕的理由,也沒有自個剝奪別人的一生,毀去她的未來。 沈云淮撫了撫他后背順氣。 梁楚很快又說:但跟你說這些也沒用,你馬上要死了,唉,永別了。 板牙熊無語道:那您前邊扯那么一堆有啥用?! 梁楚說:我得敲醒她啊。 板牙熊切了一聲。 沈云淮沒他想的那么樂觀,朝吳正芳道:你想怎么樣? 這句話一出,顯然讓很多人驚訝,梁楚也抬頭看向沈云淮。因為沈云淮表現地一直很冷漠,像個冷血的身外人,他甚至沒有主動出過手,都是在關鍵時刻馬上掉鏈子的時候,不得不幫襯一下。 而這句話的分量有多重沈云淮不說廢話,既然問了肯定不是白問,一句你想怎么樣,請問吳正芳的意見,多半是助她一臂之力,或者直接替她把事兒辦了。 吳林依然保護著女兒,眼里帶著nongnong的感激看向沈云淮。 沈云淮難得露出一些溫和的神色,手搭在梁楚身上,道:為人父母,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梁楚呆了呆,板牙熊也呆了呆,呆了一會,板牙熊茫然道:他說這話咋的個意思啊 梁楚說:你說這話咋的個意思啊 梁楚看著沈云淮,神色訝然,難道沈云淮喜當爹了嗎?!什么時候的事兒,他怎么不知道。 沈云淮輕輕揉弄他的肩頭,柔聲道:我應該養過一個孩子。 梁楚皺眉:不能的吧,什么叫應該啊,你有沒有孩子自己不知道嗎? 說完以后發現跑題了,梁楚把主場還給吳正芳,道:這事兒以后再說,你們說你們的。 沈云淮笑了笑,其實只是模糊的感覺,有個小湯圓一樣的孩子,被他托在掌心里,要什么給什么,千嬌萬寵百依百順的,可惜不太聽話。 梁楚看著吳正芳,等待她的回答。 吳正芳好似沒有聽到別人說話,臉上劃過一道迷茫,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沈云淮波瀾不驚并不著急,示意她好好想想,隨后拉過兩張椅子,送到梁楚身后讓他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