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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說完,陳允升松懈的身體猛地僵直,雙目大張,厲聲喝道:好重的yīn氣誰進來了?! 梁楚心虛地縮了縮腦袋,他剛進門,就他一人卡在門口,又才捉了鬼。沒想到陳允升這么厲害,他才進來一分鐘??! 梁楚毫不猶豫轉身就走:我看我們還是趕快回宿舍睡覺吧。 板牙熊迭聲道:快走快走。 是那個新來的!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緊接著一只手臂從背后伸出,lsquo;當rsquo;的一聲,把他打開的門關了回去。 梁楚小幅度的顫了顫,緩緩回頭,看到陳貴陳允升大徒弟的臉。 站在桌后的陳允升兩道濃眉皺成一線,一雙眼睛猶如蛇蝎,死死盯住梁楚,片刻后移開視線,仔細分辨這道氣息,一時間堂內安靜到了極點。 陳富見他神色凝重,悶不住道:允升我們是親戚沒錯,這時候該體諒你,但我陳富是付了錢的,你有什么事也該往后挪挪。 陳允升沒有言聲,陳富上前一步,急切道:陳允升!你老哥我只有舒珊一個女兒,她現在還在家里躺著,她什么時候吃過這種苦?!你不能不管! 陳允升回過神來,雙眉緊鎖,看向陳富道:那邪物短時間不會要你們的命,它要把陳舒珊活活折磨致死,還沒夠本死不了人。你先走吧,回頭想想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它身上背負的人命太多,怨氣煞氣極重,找不到根源也只能治標不治本,我近日會再去找你,屆時給我答復。來人,送客! 陳富手直發抖三十多條人命,活活折磨致死他們家什么時候惹上這么大的一筆血債?! 很快有兩個人高馬大的漢子走了出來,恭敬道:陳先生,您先請一步。 陳富沒了魂魄一般,緩緩走了出去。 梁楚不敢抬頭,做賊似的的抱著背包,一步一步往墻角挪,唉,收拾完了陳富就該收拾他了,緊張。 但陳允升并沒有立即三堂會審,坐回椅子上,似是在回想什么東西,片刻后道:阿貴,把我那本huáng皮書拿來。 陳貴道了聲是,領命而去,沒過幾分鐘,拿來一個木盒。陳允升小心接過,放在桌上,從里面取出一本破破爛爛的huáng紙書。 那書看起來有些年歲了,約有半個指蓋的厚薄,沒有封面,邊緣頁腳缺失不少,像是碎紙片黏成的。陳允升動作很輕,這本書他熟讀在心,直接翻到最后兩頁。 鬼祖宗陳允升似是不確定,眉頭皺的十分厲害:真的有這種東西? 聲音雖輕,但大堂鴉雀無聲,在場的人都聽清了這句話。 大家面面相覷,有好事的學徒問附近的師兄弟:什么是鬼祖宗?師父在說什么? 沒聽師父說起過。 還用聽師父說?連我都知道。 那你說,是什么? 被問到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人,幾個人往陳允升的方向看了看,低聲應道:我也不太清楚,聽老家人說的,我還以為是胡編亂造的鬼故事。 人有人祖宗,鬼有鬼祖宗。 人祖宗好理解,娶妻生子、綿延子孫,當年齡越來越大,膝下兒孫成群,這是人祖宗。鬼祖宗跟這有些類似,同樣是開枝散葉,只不過人靠結婚娶妻,鬼靠yīn氣。 上一個據說還是三百多年前,那時半座城都在鬧鬼,天天死人,棺材鋪的生意十分興隆,興隆到忙不過來。一位祖師爺受當地高官之托驅邪除鬼。 那時候的yīn陽先生還不叫yīn陽先生,叫出黑仙。民間有三出,出馬、出道、出黑,yīn陽先生走yīn過陽,走陽間路吃yīn間飯,出黑指的便是yīn陽先生。那位祖師爺在當地很有名望,查來查去查到當地一位大員外家里,備足工具前去細訪,一去便沒能回來,不止如此,等到第二天,街頭擺著數具尸首,儼然就是那位祖師爺的家親。 有仇報仇,禍不及家親,凡事留一線、凡人留一脈,是道上最基本的規矩。這件事犯了眾怒,那位祖師爺師承江南蔣氏,很快便來了二十多個出黑仙,聯手為同門雪恨,bī進那大員外的家門,這才知道員外早就變成了鬼祖宗。 鬼祖宗yīn氣極重,自身的yīn氣到了可以養鬼的地步,yīn鬼比厲鬼更難對付,yīn氣源源不絕,yīn鬼力量不減。三百年前的員外養了六個紅衣yīn鬼、三個白衣yīn鬼,還有幾個專愛作怪作惡的小鬼,不可謂不是危害四方。鬼祖宗很難拔除,自身yīn氣太重不說,那些養出來的yīn鬼更是棘手,那場血戰折損了不少人手,才將這位鬼祖宗連根拔了。 好在古往今來生死輪回,蒙冤含恨而終化作厲鬼的也有不少,鬼祖宗卻數百年難出一位,概率xing太低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能成為鬼祖宗的人一般生前命格會好到極致,合該一生無憂無慮,吃喝不愁,壽終正寢不說,其福澤甚至綿延子孫,保后輩大富大貴。那位大員外享受人間幾十年福緣,本該活到八十八歲,無意間在五十二的時候身故,差他三十六年福緣,才會有這樣厲害的手段。 梁楚聽得心尖發顫,嘴上直嘆氣,背包也抱得不嚴實了。怪不得板牙熊說沈云淮出生在沈家也是個錯,還不如普通人家。沈云淮跟哪個院外比起來歲數何止差出一旬,員外缺三十年福緣,而沈云淮生在奇門異術頂級大家,本該繼承沈家和褚家,屬于他的天大的富貴全部拱手讓人,又差沈云淮多少福緣? 他站在墻角,沈云淮低著眼睛看他,一邊等待一邊猜測,聽到這席話,他會做出什么決定。小道士看起來為難極了,看起來捧著收鬼袋想立刻扔掉,又不知道扔到哪里去。那難為自己的模樣,真想讓人幫他一把。 沈云淮陪著站了一會,小道士怕了,不要惡鬼怎么是好,惡鬼豈是那么好說話的?你說帶走就帶走,說扔下就扔下,妄想呢。搶回家藏著吧。 最后小道士讓他很失望,他把背包又抱回懷里:沈云淮沒有害人,他就是個宅男。 宅男是什么?罵他呢。沈云淮擰眉。 陳允升已然放下了書,珍而重之的放回木盒里,愁眉緊皺。 鬼祖宗實有記載,yīn氣有輕重之分,鬼祖宗yīn中帶煞,yīn氣可化實形,狀似白霧,可養yīn鬼,大兇、難除。若遇到了,能避則避,輕易不能起沖突。 然而又有些不像,這道yīn氣雖重且濃,量卻不多,但陳允升不敢放松警惕,這股yīn氣像是被什么壓著,不是沒有,而是感覺不到。像是一鍋燒開了的熱油,本該熱氣撲天,但有鍋蓋遮著,所以只有少量的白煙放出來,能說這鍋熱油沒有熱氣嗎?只能說是這鍋熱油收斂了熱氣,威勢實則半分不減,依然可以燙掉一層皮。 陳允升瞪著那個窩在墻角的新收的小學徒,渾身裹著極重的yīn氣。青稞道長看上的就是這樣一個角色? 像是知道做錯了事,垂頭耷腦,頭也不敢抬。進門不到一月,竟然惹出這么大的亂子!不管招惹的是不是鬼祖宗,這股能量足以證明yīn氣的主人不好惹,廟下放不下這尊佛。 杜肚家里一窮二白,暫不說家世,就算家財萬貫,他也該掂量掂量錢和命哪個重要,更何況杜肚沒有一點背景,兩相權衡,做出選擇實在太容易了。 陳允升起身道:所有人跟我來。 南dòng門祠堂。 眾位弟子留在祠堂外面,陳允升帶了三名弟子入內,恭恭敬敬點兩根蠟燭,上三炷香,隨后站在門后,朝梁楚道:杜肚,你過來。 喊、喊我gān嘛啊梁楚心虛,就怕被他看到點名,特意藏在隊伍的最后面,還是沒能逃過去。他慢慢從人群挪出來,背包沒處放,放哪里他也不放心,怕被人被鬼偷跑了,現在還緊緊夾在懷里。 梁楚跨過門檻,走進威嚴古樸的南dòng門祠堂。祠堂背北朝南,上午的陽光照進來,明堂寬大二紡證,大堂上面有一張牌匾,上書:南dòng門正。而牌匾下面擺了十多個靈位,無聲地訴說南dòng門的多年歷史,梁楚飛快看了一眼,居然還有沈家的字樣。 陳允升昂首道:我南dòng門發展至今,傳到我手上,已有十四代。我陳允升,收徒六十九名,除邪八百,華城無人不知我南dòng門的名號,能有今日的成績在,也算對得起師父的信任與托付,對得起諸位祖師爺了。 梁楚心想陳允升還挺厲害的,但現在站在祠堂的三名弟子都是陳允升的左右手,喊他進來有什么用拜師禮拜的倉促,所以現在補上嗎? 這時陳允升看他:杜肚,你跪下。 梁楚下意識摸了摸膝蓋,不太順嘴地說:gān嘛啊,師、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