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頁
杭清怔了怔,他抬手掙了一下,姜容還攥著他,但他姜容卻徹底安靜了下來。鐘桁用力閉了閉眼,眼淚落下。手指湊到姜容鼻前一探鐘桁未動,更未悲慟大哭。只是這個那日瞧上去冷酷至極的男人,眼淚無聲地落了下來。 母父?鐘槿炎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時間沒明白發生了何事。 杭清低聲道:余的人都出去吧。 出去。鐘槿炎道。 其余人忙恭敬地退了出去。 既然杭清都已經坦白了,這個時候自然也不能瞞著鐘槿炎,于是杭清毫不保留地,將當年發生的事都講了出來。 一邊講,杭清都有種跟著經歷了卓漁那一段人生的感覺。 這時候,杭清也才有機會,回想一下廢后姜容當年和卓漁是如何結識的。原劇qíng中,對于這一段只是輕描淡寫地帶過,反正只要知道卓漁這個人設很圣母很沒腦子,所以他收留了鐘槿炎就是了。 而這個世界里,卓漁的記憶就要完整多了。畢竟在這個世界,卓漁不單單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配角,而是一個真正的人,擁有完整的人生。 卓漁入宮的時候,姜容已經是廢后了。寧德帝是個qiáng大的帝王,但無疑也是個疑心病極其深重的帝王。姜容產下鐘桁不久就被疑不貞,之后被打入冷宮。姜容出自名儒之家,他縱然入冷宮,當時寧德帝的胞弟卻有了勾結姜容,借用姜容背后之力篡位的野心。這人也是個蠢的。篡位怎能指望文人的力量?若無兵權,一切都是空談。姜容的確是對寧德帝存了恨意,但他卻不傻,寧德帝的胞弟是個糙包,他若為帝,國將不國。姜容拒絕了此人,但這人卻仗著身份,出入冷宮qiáng了姜容。之后寧德帝將親弟處死。姜容幸留一命,但往日受他恩惠的人,已無一人敢上門。 卓漁這時正得寵,很快得皇后位。他出身低微,胸無點墨,連普通妃嬪也拿不下。卓漁便去了停陽宮,讓姜容教他如何為后。 若是別人,定顯得是去耀武揚威的。但卓漁著實腦子不好使,姜容輕易就將他看了個透。 雖然這樣想一想似乎有些荒謬。 但從姜容死前那番話透露出的信息來看,自相識之后,姜容竟是對卓漁有所傾慕。 此事,便jiāo予我來做吧。良久,殿中響起了鐘槿炎的聲音。 鐘槿炎的嗓音也已然啞了,眼眶甚至微微泛了紅。父子天xing,自然不是能輕易抹去的。鐘槿炎這一刻,也才想明白,為何他總是很難將卓漁當做自己的母父,尊敬雖有,但親厚總是少了兩分。 鐘桁杭清不得不出聲道。 沒了姜容,鐘桁又該何去何從? 不管如何,為了姜容和卓漁當年結下的一段qíng誼,他也不能輕易將鐘桁丟開了去。 鐘槿炎低聲道:怕是要委屈兄長變幻身份了君父生前風流,若是有子遺落在外,也并不稀奇。 鐘桁淡淡道:不委屈。 倒是杭清忍不住看了一眼姜容。 從最初入冷宮,他就是被冤枉的。然后他就背負了罪名一輩子 鐘槿炎只當杭清仍在悲傷,鐘槿炎立即伸手攬住了杭清的肩,扶著他站了起來:母父莫要如此,他也不會愿瞧見母父這般悲慟。 杭清點了下頭:走吧。 卓漁的身體確實不大行,這都是早年方慶磋磨他時留下的后患。僅僅只是回溯一遍卓漁的記憶,與姜容等人說了會兒話,這就頭疼yù裂,仿佛被人上了緊箍咒似的。 鐘槿炎回頭看了看鐘桁:便有勞兄長在此等候 去吧。 鐘槿炎點點頭,扶著杭清走了出去。 一面往外走,杭清一面低聲道:喪事大辦,以我之名便可。反正卓太后心軟沒腦子,鐘槿炎迫于孝道做出這樣的事來也不奇怪。大家頂多就是背后議論一番卓漁,但也不敢真如何。畢竟大闌王朝是極為講究孝道的。卓漁貴為太后,便自然而然地壓了所有人一頭,鐘槿炎為君不能做的,他都能做。 鐘槿炎低低地嘆了一口氣:母父為何總是要將諸事攬于一身? 這是覺得他管太多了? 鐘槿炎又沉聲道:母父太過良善了。此事便jiāo予我,母父不必再cao心。 哦,原來是說他太善良了。 作為一個當過反派boss,當過間諜Alpha,當過古堡厲鬼的杭清來說,險些有點不認識善良這兩個字了。 這廂,鐘桁轉過身子,望著杭清離去的背影,眼眶依舊紅腫著,但眼底的qíng緒卻漸漸變得不一樣了。 原來這個人從不是他想的那樣 想想從前心底對這人的嘲諷與鄙夷,鐘桁便覺得愧疚后悔極了。原來他從來都是這副姿態。美麗而善良,柔弱而堅韌。 middot; 廢后去了。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 姜容廢后之身是不能入皇陵的,而恰好他也并不愿意入皇陵,只要這個規矩沒有越,鐘槿炎要如何為他cao辦倒是都不奇怪,沒有半個大臣對此指手畫腳。 死的只是個廢后,誰還會在意此人呢?他們此時更在意的是,陛下何時方才肯娶妻納妃。 當日自然是不歡而散。 鐘槿炎給姜容設了靈堂,鐘桁日夜不休守在靈堂前。杭清收到消息的時候,著實有些無奈。這不能劇qíng還沒展開,主角攻就將自己生生折磨死了吧?雖說現在二人同母異父的關系已然揭開,還能不能骨科是一回事。 杭清不得不親自前往靈堂。 靈堂就設在宮中。一處較為偏僻的殿中。鐘桁覺得這樣的地方就很好。姜容生前在冷宮度過了大半輩子,自然不會在意靈堂是否設在富麗堂皇的繁華之所。這里冷清更好。不會有不相gān的人前來打攪 杭清進門的時候,便一眼看見了鐘桁跪在靈前的模樣,他的背影堅挺而孤傲。 一旁的侍從見他進來,忙朝他磕了頭:不肯用飯。那侍從小聲說。 杭清走到了鐘桁的身邊:要餓死在這里嗎? 鐘桁微微一顫,抬起頭來,聲音已經沙啞得不成樣子了,他看上去甚至神qíng也有些不對勁。 杭清抬手探了下他的額頭。 guntang。 但鐘桁卻感覺到一股冰涼的觸感,他甚至忍不住微微瞇上了眼,再看跟前這人的時候,鐘桁心底甚至有了些奇異的滋味兒。 去請御醫。鐘桁聽見他如此說道。 鐘桁神思微微恍惚地看著他,問:太后身體又不適了嗎? 杭清用看傻子般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是你病了,你在發熱。 很快,御醫來了,又給熬了藥。臨走前,那御醫還神色復雜地看了一眼杭清,心說這卓太后也著實太過好心了些,這都快趕上了觀音菩薩轉世了。 等藥熬好了端來,鐘桁接到手中便傻乎乎地yù往嘴里灌。 杭清忙伸手抓住了碗沿:還燙嘴呢,你且等一等 鐘桁頓了一下,這才回歸了意識,他忙抓住了杭清的手腕:可燙著你了?說著,他將杭清的手從碗沿上拉開。杭清的皮薄膚白,就接觸這么一會兒的功夫,就燙得泛了紅。 鐘桁頓時呼吸都不穩了:是我太過莽撞了 杭清若無其事地收回手:涼涼再喝吧。他掃了一眼鐘桁:也莫要跪著了,喝了藥,睡一覺發發汗,起來用飯。 是。鐘桁渾身一震,突地想起了母父走的時候與他說的話二是,你替我照顧好太后。 杭清并沒有久留的意思,見鐘桁恢復正常,他便轉身出去了。 看完了鐘桁,他還得去看看主角受怎么樣了。 杭清走出去,鐘桁才在身后低低地罵了自己一聲:蠢貨。竟是忘了這樣的事,難不成真要沉溺悲傷中,永遠爬不起來,就此隨母父而去嗎?幸而卓漁前來,讓他立時清醒了過來。 自靈堂離開,杭清便令人熬了湯,順手帶上yù去瞧一瞧鐘槿炎。 今日出府時,臣便見燕子飛入檐下來,正心道今日莫非有什么喜事?如今算是知曉了。竟是讓臣好運,遇上了卓太后打靈堂出來沒走幾步,杭清便同關天狹路相逢了。 真真狹路相逢這條路窄得很。 杭清背后擁著一gān侍從,而關天身后只帶了一個隨從。無一例外,二人都是走在最前,這一遇上,便正是兩人面對面。 關天的目光炙熱桀驁,緊緊鎖定住了杭清,他那雙黝黑的眼眸深處帶著點點撩撥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