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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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你在醫院嗎,能不能穩重點?”裴執禮皺著眉把人扶起來,握著她的手看,手背上那片都有點回血,“疼嗎?” 奚柚想了想,說:“只有一點點?!?/br> “一點也是點,別亂動了?!迸釄潭Y的聲音有些啞。 “梨子,你都不好好睡覺的嗎?!鞭设稚焓峙隽讼屡釄潭Y眼下的黑眼圈,“有點兒不帥了?!?/br> 按照平常的反應,裴執禮大概率是會推開她的手,然后一陣diss back。 但出奇的,他什么反應都沒有,只是垂著眸任她折騰。 奚柚環視過病房里的人,奚諾坐在一邊眉頭緊鎖,裴朝難得什么話都沒有說。 所有人,都沒有開口對她說話。 像是在醞釀怎么什么可怕的事情。 奚柚脊背后知后覺地發涼,“干嘛……都不說話呀?!?/br> 病房里像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偷偷被人涂抹上了冷色調,沉默成了唯一的主旋律。 “先吃點東西吧?!迸釄潭Y打開了粥,guntang的煙霧氤氳開,成了室內唯一的煙火氣。 奚柚下意識道:“我戒碳水,吃不了多少的?!?/br> 沉默。 無邊無際的沉默像是扼住人的咽喉,空氣轉得都稀薄了。 奚柚受不了這樣的場景,她視線停在自己打了石膏的腿上,沒來由地心悸。 “你們,能不能……隨便說點什么話?!?/br> 裴執禮躲開了她的視線。 奚柚唇角勾出的笑意僵硬,猜測像是在一步步被落實。 “比起什么都不知道,還是直接告訴我吧?!?/br> “阿柚,”奚諾揉著太陽xue,“做手術吧,拖不了了?!?/br> 奚柚張了張唇,話語卡在喉嚨里,“什么?” “加上之前的傷,”奚諾臉色有些白,“跟腱斷裂,跟腱炎,腳踝上的傷……需要手術縫合,釘兩個釘子進去?!?/br> 靜默了會。 奚柚只是問:“我還能跳嗎?!?/br> 這句話像是導火|索,奚諾的聲音尖銳了許多,“裴奚柚你這個時候還想著跳舞?能不能擔心一下以后的人生,你有可能連走路都是問題??!” 密集的字音像是扔過來的炸彈,盤旋開的回音散開。 奚柚愣在原地。 不能走路,那是不是等于。 她再也跳不了了。 說到最后,奚諾像是用盡了力氣,“別跳了,阿柚。真的,mama求你了——” “別跳了?!?/br> 奚柚聽完了這句話,耳邊像是又多了其他聲音,可怎么都好像,傳不到她這里來。 她不知道原來有一天會聽到奚諾這么和她說話。 她的母親大人一貫強勢,無論什么時候都是八風不動云淡風輕,現在卻在蒼白著臉色,低喃著說—— 求你,別跳了。 奚柚腦海里發蒙,她該好好回答或是安慰奚諾的,因為這個問題,什么也說不出口。 她要怎么不跳了。 她十三年里,每一個日夜都在跳舞。 誰都說,跳舞很苦。 她怎么會不知道。 誰不想一覺睡到中午,夏天待在空調房里,不用吃那些一點味道都沒有的食物,不用日復一日的汗如雨下,磨損掉一雙雙的舞鞋。 她要怎么,不跳了。 她怎么能做到,不跳了。 她該用什么勇氣,去放棄她這一生愛入骨血里的信仰。 好像轟的一聲,那些年年歲歲,親手一點點鑄造起來的夢想—— 坍塌了。 / 奚柚眼底冒起了淚水,眼淚毫不受控地掉落,砸在手背上。 疼得她分不清到底是從哪兒開始的。 裴執禮抱著她,小少爺的聲音帶著顫,“我們會好的……會的……” 其實受傷到現在,現在身上大概是有很多細小的傷口,動的時候都會牽扯到。但不知道為什么,只有在現在這刻,奚柚才察覺出疼痛來。 即便如此,到最后,她也無法回答奚諾的那個請求。 奚柚吸了吸鼻子,自己擦掉了眼淚,“我沒事的,只是個手術,干嘛搞得像是我們家破產了一樣?!?/br> 她開了個玩笑,卻沒有人想笑。 “挺好的呀?!鞭设謴澲垌?,笑意溫柔,“我是不是可以不用戒碳水了,我上回都沒辦法吃粥。梨子,jiejie手疼,麻煩你喂我下?!?/br> “好?!迸釄潭Y的手在抖。 少女垂著眸,卷翹的長睫上還掛著瑩亮的淚珠,乖乖坐在那兒吃飯,什么都沒再問,什么都沒再說,唇邊保持著弧度,像是精致漂亮的瓷娃娃。 話語終止。 病房里,終于變成了冷色系。 / 其實那碗粥到最后奚柚也沒吃多少,裴執禮提著保溫杯出門,關上的那刻,他靠在病房外的墻壁上,手遮住了眼睛。 少年安撫似的碰了下他的肩,“還好嗎?!?/br> “能好嗎?!迸釄潭Y聲音很輕,“手術削骨,鋼釘固定。她以前,連打針都會覺得怕。為了跳舞,她真的什么都做了?!?/br> 但做得再多。 結局又是什么呢。 醫院走廊無限延伸開冷漠冰涼,深刻到讓人想毫不猶豫地逃離這個地方。 裴執禮哽咽:“我更希望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哪怕是尋死覓活。你知道比起哭更可怕的是什么嗎——” 陸枕川沒說話。 裴執禮:“她裝著正常人,在笑?!?/br> / 來來往往的機械儀器和醫生護士,主治醫生講了很多關于她現在的情況和注意事項。 醫生:“學校那邊需要辦休學靜養,我也不建議你繼續跳舞,對你來說這個康復的過程,太折磨了?!?/br> 跟腱斷裂,單說是正常走路也需要幾個月的時間去康復。 更何況,早在跟腱斷裂之前,奚柚還有別的傷癥。 奚柚做完了必要的檢查,說實話是疼的,但怎么也沒有現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疼。 也像是逐漸麻木了,她沒有什么多余的反應。 “我知道了?!?/br> 醫生安慰道:“你還年輕,人生還有很多可能,保持心態樂觀才是最重要的?!?/br> “嗯?!?/br> 醫生離開,房間就剩下了她和裴執禮,裴執禮更是,幾乎是24小時守著她。 “梨子,回去休息吧?!鞭设珠]著眼睛,“我自己可以的?!?/br> 裴執禮抬頭:“但是,你——” “回去吧?!鞭设值暤?,“玻璃制品不是都被收起來了嗎。我走不了路,做不了什么?!?/br> 她的情緒不能太激動,裴執禮不好多說什么,勉強答應了下來。 “我回去睡半個小時?!?/br> “堵車路程來回也是半個小時?!鞭设制届o道,“把共享定位打開,回去睡到自然醒。晚上媽會過來陪我的,沒關系?!?/br> “……好吧?!?/br> 病房里的聲音歸于沉靜。 但房間里,確實沒有什么銳利的東西。 奚柚重新閉上眼睛,試圖讓自己入睡。 她沒有一次是能睡得安穩的,半夜驚醒,再重復地躺著閉上,分不清枕邊究竟是冷汗還是淚水。 太過清醒,就變成只能在夢里哭。 可哭。 大概是最沒用的事情了吧。 病房的門被重新的打開。 地面上倒映出頎長的人影,他悄無聲息地坐在她病床邊。 奚柚沒看是誰,“怎么還沒回去?!?/br> 陸枕川低聲道:“他回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