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么快接通，譚敘深不自覺地握緊了手機，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聞總嗎？你好，我是譚敘深?！?/br>
    “……哦，原來是譚總?！甭勣瘸怯行┮馔?，雖然彼此認識，但沒有太深的交情，他笑了兩聲，“譚總有什么事嗎？”

    譚敘深另一條手臂垂著，指腹慢慢摩挲：“不好意思打擾了，有件事想和聞總談談，不知道方便嗎？”

    “我閑人一個，譚總訂個時間?！甭勣瘸撬实亻_口。

    “那我明天登門拜訪，下午兩點可以嗎？”譚敘深用詞謹慎，但也不給對方拒絕的機會。

    “……”聞奕城愣了愣，神情有些疑惑，但過了幾秒還是應下了，“沒問題，我在家泡好茶等著譚總?！?/br>
    “您客氣了，明天見?！弊T敘深視線低垂著，冬日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在他臉上，還是感覺不到溫度。

    掛了電話，聞奕城還有些緩不過神，他往后靠著椅背，目光掠向窗外陷入了思考。

    公司最近和對家有合作他是知道的，在他們那個年代這是不可能的事，但現在的社會，沒有永遠的對手，只要能創造利益的都是朋友。

    譚敘深找他聊合作沒問題，去他家的同事朋友也很多，也沒什么奇怪的。

    然而兩件事連在一起，聞奕城總覺得有哪里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

    晚上下班，譚敘深和bruce開車去了上次的餐廳。

    日月灣，聞煙在家收拾行李。

    房間里放著輕音樂，她不喜歡分別的場面，尤其是這次。所以明天下午六點的飛機她沒有告訴任何人，打算到了再和爸媽星棠說。

    其實沒什么好收拾的，因為沒有多少東西完全不可替代，聞煙整理好證件和幾件衣服，躺在床上無神地望向墻壁。

    有什么落下的嗎？好像沒有。

    所有的規劃都和預期一樣在進行，在乙方待一年然后進入evens，現在公司的人對她越來越認可，她也不斷學習充實自己，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而這期間卻多了一個譚敘深。

    似乎一切都沒變，但好像一切又都變了。

    過了片刻，她拿起手機翻到通訊錄，從上往下翻，刻意忽略掉其中一個名字，然后找到了希凡的號碼。

    他們上次聯系，還是他陪她去海市，之后就很默契的誰也沒打電話。本來聞煙想周末之前請他吃個飯，但沒想到會臨時變化。

    猶豫了片刻，聞煙撥了電話，沒有等太久，幾乎在她剛撥出去那邊就接了。

    “希凡？”聞煙還沒想好和他說什么，聽到他那邊有點吵，“在酒吧嗎？”

    “嗯，一個朋友剛回國，陪他喝點?！毕７策呎f邊往外走，將手機貼在耳邊，“怎么了？”

    聞煙從床上坐起來，抱著床上的玩偶目光低垂：“我明天要去德國了?！?/br>
    剛走出來，希凡的腳步頓住了，寒風打在臉上有些冷：“什么時候回來？”

    “一年后?！甭劅煙o意識地玩著被子的一角。

    希凡慢慢走向路邊的綠化帶，弄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好像太過突然還沒反應過來，他抬頭看著黑沉沉的夜幕，感覺很悶。

    “我去送你?！毕７策€抬著頭，想在夜空中找一顆星星。

    “沒事，我自己過去，就是來不及請你吃飯了?！甭劅熜α诵?，心里的愧疚漸漸往上涌。

    “那等你回來我要吃兩次?！毕７残α诵?，嘴角不深不淺的弧度，倒是有幾分傷感。

    “沒問題，”聞煙輕笑，以前面對希凡時的拘謹和尷尬突然消失了，現在只剩下了內疚，“不要告訴星棠，要不然又得在機場哭?！?/br>
    “所以只告訴了我一個人嗎？”希凡總是很會找重點。

    “目前是這樣?！甭劅煆拇采舷聛?，走到沙發邊倒了杯水。

    “看來我在你心里還有點位置?！毕７餐嫘χ?，伸手從花壇邊摘下幾片葉子，反復對折。

    聞煙端著杯子微愣，感覺喉嚨有些干澀，她抿了抿嘴唇輕輕開口：“希凡，對不起?！?/br>
    四季青的葉子從手里滑落，最終落在了地上，希凡笑了笑。

    “煙煙，以后出門在外別那么傻，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倍斓娘L很冷，希凡出來得著急忘了穿外套，他戴上了衛衣的帽子。

    “好，知道啦?！甭劅煷浇遣蛔杂X地上揚，在她心里，希凡可能更像一個朋友。

    “其實我不是個喜歡主動的人，也沒怎么主動追過女孩兒?！毕７膊恢雷约涸谡f什么，就突然冒出來這兩句話，但他經歷過的感情確實都是水到渠成的。

    “嗯，我知道，少爺喜歡什么別人都捧到面前?！甭劅熀退_玩笑，其實她明白希凡的意思，他自身的條件注定了做事要比其他人容易很多。

    “所以，不答應我是你的損失?！毕７餐蝗话翄善饋?，被自己的話逗樂了。

    雖然平日里對什么事都不在乎，但他有自己的驕傲，希凡沒有辦法忍受自己喜歡的女孩兒當著他的面和其他男人離開，而且還是一個他非常嫉妒的男人。

    “那……希望有個女孩兒能快點出現來彌補你?！甭劅熗h動的窗簾，臉上浮現著淡淡的笑容。

    “放心吧，遇到合適的我不會拒絕，但如果你從德國回來忽然發現了我的好，我還是勉為其難會答應你的?！毕７蔡忍咧愤叺穆淙~，嘴角的弧度很淺。

    這種上揚的弧度和開心無關，它代表難過。

    “好?！甭劅熤?，他在給彼此臺階下。

    電話兩端漸漸陷入了沉默，似乎到了尾聲。

    “那我先收拾行李了?！弊詈?，還是聞煙打破了安靜，她望著旁邊已經收拾好的箱子。

    “好，早點睡，晚安?！?/br>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等到她掛斷，希凡才收回了手機，一直舉著手機的那只手已經凍紅了。

    他低頭注視著花壇邊的煙蒂，他不抽煙，現在倒是很想抽一根。

    .

    和bruce吃過飯，譚敘深去了他爸媽那里，待了一個多小時后回了家。

    他不知道這個決定對不對，但譚敘深想不到其他辦法。

    在客廳坐了很久，譚敘深回想著從學生時代到進入職場，從步入婚姻到離婚，后來又遇見聞煙。

    三十多年的生活，沒有太大的起伏，一直都在可控的狀態下，這種失控的滋味他很不喜歡。

    譚敘深有預感，這或許是個開始，也或許變成一輩子的遺憾。

    但他寧愿這只是個開始。

    想到明天要去她家里，譚敘深久久無法平靜。

    .

    第二天，譚敘深去了公司一趟，臨近中午的時候回了家，拿了點東西然后開車去了聞奕城家里。

    譚敘深提著禮盒在門外猶豫了很久，遲遲沒有按下門鈴。

    不知道她在不在家。

    以前她說要帶他回家，他拒絕了，然而現在只能用這種方式過來。

    在她身上，譚敘深明白了什么叫自食惡果。

    過了幾秒，譚敘深按下了門鈴，不一會兒里面傳來了腳步聲，房門打開了。

    “譚總是嗎？快請進?！绷骤ばχ蜷_了門。

    譚敘深微愣，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從神態和樣貌來看，他知道這是煙煙的mama。

    “前段時間買了些茶葉，聽說聞總喜歡，稍微帶了些?！弊T敘深進門后將手里的東西遞給了林瑜，不僅有茶葉，還有家里最貴的一瓶酒。

    “譚總太客氣了，來就來還帶什么東西，快進來吧?！甭勣瘸锹牭铰曇?，從客廳出來。

    譚敘深笑了笑，臉上的線條有些僵硬，跟著他們往客廳走，他不動聲色地往四周張望，沒發現她的身影。

    是在日月灣嗎？

    客廳里，聞奕城坐在沙發上，譚敘深坐在了他對面，茶幾上剛泡好的茶還冒著熱氣，林瑜將剛切好的果盤放下。

    “你們聊，我先去書房備課了?！绷骤ばχ鹕?。

    “您坐吧?！弊T敘深站起來看著林瑜說。

    “嗯？”林瑜愣了愣，疑惑地看向聞奕城隨即笑了，“你們聊的事我也聽不懂，沒事你們聊?！?/br>
    “這是我太太，在大學里當老師?！甭勣瘸呛唵谓榻B后看著林瑜，“沒什么事坐著吧，休息一會兒?！?/br>
    這些年，無論工作還是其他事，聞奕城從來不避著林瑜，沒覺得有什么不好，很多時候她還能給他一些意見。

    “好，譚總難得來家里一次?！绷骤みt疑了幾秒，然后笑著坐在了聞奕城身邊。

    “您客氣了，叫我敘深就好?！弊T敘深也跟著坐下，手心里不自覺地冒了一層汗。

    她mama是大學教授，譚敘深以前聽聞煙說過，昨天在聞奕城的資料里也看到了。

    他先前也想過，什么樣的家庭環境才能造就出這么好的她。

    現在，譚敘深知道了。

    余光掃過家里的裝修，很溫馨，還有剛才短短的對話，他們越是客氣，譚敘深心里越是不安。

    “不好意思，今天過于唐突了?！弊T敘深不太敢和他們對視，很快挪開了視線。

    “譚總客氣了，平常挺多同事來家里的，銘川也經常過來?！甭勣瘸前雅莺玫牟璧谷氩璞?，推到了譚敘深面前。

    聽到傅銘川的名字，譚敘深皺了皺眉，然后不動聲色地接過了茶：“謝謝?！?/br>
    “譚總近來不忙嗎？”聞奕城笑著開口。

    目光落在裊裊上升的熱氣，譚敘深指腹輕輕摩挲，像是終于做了決定，他抬頭看著聞奕城和林瑜：“今天過來，不是工作上的事?！?/br>
    “嗯？”聞奕城疑惑地看著他。

    譚敘深胸口微微起伏，深邃的眼眸忽然變得堅定：“煙煙去年交了個男朋友，是我?！?/br>
    隨著譚敘深的話音落地，聞奕城和林瑜臉上的笑同時僵住了，房間的氛圍漸漸凝固。

    林瑜注視著譚敘深，情不自禁地想到女兒失聲痛哭的那天晚上，孩子長這么大，她沒見她那么痛苦過，那晚的畫面像跟刺似的一直扎在林瑜心里。

    此時望著譚敘深，林瑜不禁紅了眼，放在腿上的五指也漸漸收攏。

    端著茶杯，聞奕城一時間不知道該放下，還是繼續喝，但握著杯柄的那只手泛著青白，他極力穩住情緒看向譚敘深，剛才的笑已經不復存在，全是威嚴冰冷：“如果沒記錯，譚總離過婚，還有一個孩子?！?/br>
    “什么？”林瑜震驚地扭頭看向聞奕城。

    和譚敘深一樣，聞奕城也查了他的資料，無論是合作伙伴還是競爭對手，只有對彼此有足夠的了解，在談判中才不會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