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節
——寧非:我怎么了? ——8825995號:? ——8825995號:! ——寧非:別搞標點,我到底是怎么了,我為什么會哭? ——寧非:我明明沒什么難過的事,是不是這信有催淚功能? 暮野兄來信說樞機營檢查過竹筒的外表,確定沒有淬毒藥和機關。 但內里封裝的信因為涉及私人,樞機營并沒有擅自打開。 寧非多謹慎的一個人,拿到信筒先找渣統,借助系統的檢測能力再度確認了一下安全性。 據渣統說,這枚竹筒以及它里面裝載的布帛,全部都沒有沾染有害物質,就是普普通通一封信而已,可以直接打開閱讀。 結果,就這樣了。 ——8825995號:爸爸,不是信的問題,是你的問題。 ——8825995號:不不,也不是爸爸的問題,是爸爸身體的問題。 ——8825995號:這封信引起了原身殘留下的磁場波動,這種磁場波動的誘發機制十分偶然,如果沒有觸發點可能永遠不會啟動。但是一旦觸發,存儲在原身神經元中的生物磁場將會干擾爸爸的磁場。爸爸的磁場雖然與身體的同步率很高,但總歸比不了原廠出品,兩個磁場疊加的結果便是殘留磁場排斥爸爸的磁場頻率,使爸爸的生物波與身體的頻率錯位,可誘發一系列不可預估的生理反應。 ——8825995號:也因為生物磁場不完全同頻,爸爸對于身體各處神經元的控制也會出現異常,大腦的激素分泌會因為忽然出現的異常波動而受到影響,產生虛假的情緒應對。 ——寧非:你降維,簡單點說。 ——8825995號:好的爸爸,簡單點說就是原身殘留的情緒影響到爸爸對于身體的控制,按照玄學的說法就是存在原身的執念。 ——8825995號:不過渣統是科學的系統智能,我們科幻系的都用生物場理論解釋,這種異常情況只能靠宿主自己調整頻率,消除異常的生物場,就像系統出現錯誤的命令行,刪掉它就可以了。 ——寧非:那我怎么刪?原身的代碼和數據庫在哪里? ——8825995號:爸爸不是系統呀,生物場是沒有代碼和數據庫的。爸爸只要好好感受對方的生物場特性,想辦法消除或者屏蔽就可以了。 ——寧非:你說那么多那么復雜,還真就不如玄學一句話概括的精準。 ——寧非:不就是執念么?完成他的執念不就得了,那就會消失了吧。 ——8825995號:…… ——8825995號:爸爸要這樣理解也可以的。 寧非點頭。 這事也沒什么難理解的,就是完成原身的愿望。說起來自他接手這具身體之后,這還是第一次出現不可控的情緒波動,看來原身的執念還是在身世上。 不,也不完全是身世。 寧鋸子摸了摸下巴。 他之前從謝增手中拿到墨玉玉佩,從原身殘留記憶影響和系統線索中推測出雙子和下毒的真相,這些都沒有觸發原身情緒,偏偏崔安一寫信,原身就激動了,這說明身世并不是關鍵詞。 崔安這封信上也沒什么特別的,字里行間不過是佐證了他之前的推測,崔安自述關于委托公輸匠派的情況補完了寧三川和薛秀兒逃難的過程,那么問題就不在信的內容,而是寫信的人。 崔安是原身的舅舅,是原身的血緣至親。 原身,想要見見親人。 寧鋸子捂住了眼睛,在心中暗罵原身是個傻孩子。 惦記什么不好,偏偏惦記親戚。 原身那些個親戚,有幾個是能真打交道的? 按照崔安的說法,送走原身的親娘多年以前便已經撒手人寰,剩下的除了一個娘舅,就只剩陸家那一家子。 一個禽獸不如的爹,一個正在造反的兄弟,還有一個兇名在外的叔叔。 寧非不想見陸家人,如果可能的話,他連崔安都不想見。陸崔兩家都不是他的親戚,他那對倒霉爹娘和弟弟這會多半在異次元享用他的遺產呢。 但原身的執念他卻不能不管。因為這種情緒失控,無法左右自己身體的感覺實在太糟糕,無端端涌上來的眷戀和依賴讓他認知混亂,甚至已經嚴重干擾到他的判斷。 陸家是敵人,早晚有一日要兵戈相向,他不需要黑敵人多余的情緒。 何況他現在不是光棍一條,他還有墨宗的眾弟子,有十二郎、天匠人納達、梅大娘這樣的朋友,有全天下獨一無二的暮野兄,他必須對他們負責。 若真到了針鋒相對的那一日,千鈞一發的決勝關口,原身的情緒又跑出來搞些不知所謂的心軟和懷念,可能會讓他犯下不可彌補的大錯。 到了那個時候,陸家人可不會憐惜他這個流落在外的血脈,說不得還要趁他病要他命,連累到真正愛他敬他顧他的人。 不行,絕對不行。 寧非走到窗前。 夕陽的光斜斜照進窗子,他的半張臉都隱沒在逆光中,令人看不清表情。 磁場也好,執念也罷。 既然已經離開,那便走得徹底些吧。 何況你惦念的那些人,未必值得。 同一時間,定安城郊西河莊園。 一年四季香火不斷的家廟中,原本應當清凈淡定的木魚敲出了幾分煩躁。 三夫人驀地扔掉手中木槌,轉頭惡狠狠地瞪著封二小姐,眼神中滿是恨鐵不成鋼。 “拒絕?為什么拒絕?!” 一身灰布袍,身上無珠翠,如今的三夫人早沒了之前的富貴氣勢,倒是平添了幾分怨恨和兇狠。 她猛地站起身,劈手打了二小姐一記耳光。 “你為什么不爭???” “你不爭,你以為那些人會把好婚事給你?他們不就是欺負咱們孤兒寡母么!” 說到這里,三夫人又開始委屈,覺得全天下都對不起她們娘倆。 二小姐生生挨了一記巴掌,背脊挺得筆直,臉上的表情沒有半分波動。 “母親?!?/br> 她輕聲道。 “陸家兩次求親,皆是動機不純,有所圖謀,這算什么好親事?” 三夫人不吭聲了。 但她還是不甘心。 畢生所愿,眼看著女兒有機會實現,她怎能眼睜睜地放過,于是忍不住掙扎道。 “許沒你說得那樣嚴重,畢竟說的是陸小郎君,陸家不會拿他的婚事做手腳的?!?/br> 二小姐看了母親一眼,聲音毫無波動。 “來的是崔家人,求的也是三堂妹,與我有何干系?” “大伯和堂叔都覺得陸家動機不純,這樣的婚事無甚用處,封家也不需要賣個女兒換得盟友?!?/br> “世家傾覆在即,以后多半也不會再有什么譜系之爭,母親不必執著出身和家世,這些都不會在成為婚嫁的隔閡?!?/br> 說到這里,二小姐眼波流轉,瞳中隱約有光。 “母親,三堂妹在九凌城做學問,聽說已有小成。女兒也準備去那邊看看,今日是來向母親辭行的?!?/br> “只是我,女兒想到母親會與我說起陸家的親事,幸好女兒有備而來?!?/br> 三夫人不明所以,卻在下一刻看見女兒一揮手,從門外進來幾個身體健壯的婆子。 這幾人不由分說,徑直拖了兩名小丫鬟出去,哀求聲驚叫不絕于耳。 在三夫人驚恐的目光中,亭亭玉立的少女目光如水,聲音清冷如玉泉。 “大伯有令,不許府中人四下串通消息。母親身在家廟還能得知陸家求親之事,怕是身邊怕是有心思不純之人,想要趁機生事,沒得帶累了母親?!?/br> “母親在家廟為爹爹祈福祝禱,如今害死爹爹的云浮學宮避走南郡,世家譜系之崩潰近在眼前。我與母親得見爹爹大仇得報,已然是天賜之幸,旁的俗事不如都放下吧?!?/br> 第283章 “阿……墨宗矩子愿意見我?” “郎君, ”那常隨眼見著自家主人煩躁,心中也跟著著急,忍不住小聲規勸道 “不見便不見罷, 畢竟打咱們到這定安城來,那封家人便也沒給咱們什么好臉色看?!?/br> “邊塞的人都不識禮數, 不如南郡知禮守儀, 跟他們生這個氣實在沒得意思啊?!?/br> “你……”崔安扭頭看了一眼常隨,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你……你, 唉, 你跟在我身邊這么多年, 眼界是都長到狗身上了么?!” 他嘆氣一聲,伸手點指著窗口。 “你莫不是還活在南郡天下第一的美夢里,沒得睜開眼看看這天地!就眼前這個琉璃窗, 你倒是給我找找,南郡有哪一家能用得起這玩意???你還以為邊城是以前那個破敗荒涼的不毛之地么?!” 常隨被他一番說得面紅耳赤,張口結舌了好半天, 到底放不下心中那點優越感,小聲嘀咕道。 “那……那這不是驛站嘛……封家造出來招待外人的, 怎么不也得要給面子?!?/br> “再說琉璃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只要花得起錢……” 話說到這里,他就被自家郎君的眼神看得心虛, 漸漸沒了聲音。 琉璃的確不是稀罕物,西域過來的胡商經常會販運一些五顏六色的琉璃制品, 雖然賣價高昂, 但也不是真的買不到。 但若說花錢能買到這樣平整、通透、輕薄且渾然一體的整面琉璃,那可真就是在吹牛皮,尋遍天下, 定安城這里的確是獨一份。 而且不單單是接待外客的驛站,在他們被限制活動的這條街口,在自家房子上安裝琉璃窗的人家也不在少數,更別說還有富裕的人家在院中修建琉璃花房,遠遠看去像故事里的水晶宮一樣。 若真按照胡商買琉璃瓶的價格,那這定安城中的住戶可都是腰纏萬貫了 其實常隨心中清楚,他家郎君說這個琉璃窗,不過隨手拈來的事例。他們一路從南郡到邊城,原本以為會看到逐漸荒涼衰敗的城池就和流離失所的難民。結果一踏上邊城的土地,田畝豐饒,村屯安逸,家家戶戶炊煙裊裊,放學的孩童像模像樣地誦讀童謠,哪里有半點破敗的意思? 更別說定安城里的稀罕物,水銀鏡、水泥房、榨油坊、花皂……偏偏這些玩意,可不是只供給達官貴人的奢貴之物,平民百姓都用得起。常隨就曾不止一次地看到有拉腳的車夫收工回家,拎著油瓶順路去油坊,手上還拎著一刀rou,一大塊黃皂。 黃皂在南郡雖然不算昂貴之物,但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夠用得起的,rou和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