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節
路勇看著地上的封大都護,略微有些擔心,腳步十分遲疑。 “大公子,大都護這……” “無妨?!?/br> 封愷搖頭。 “酒性烈,正好發散發散。你快去快回,莫耽誤了我大事?!?/br> 他這樣說,路勇也不敢多問,急匆匆地去了九凌城。 “喝醉了?” 寧鋸子挑眉。 “那酒精的度數還挺高的,人沒事吧?” “沒事?!?/br> 路勇抓了抓頭,頗覺臉上有些掛不住。 折騰陸家人用的,結果自家大都護先中招,忒丟臉。 “就是喝多了,醉的不省人事,十二郎之前有兌了一壇子水,沒什么大事?!?/br> “唔?!?/br> 寧非點了點頭,取了一個粗陶壇子給路勇。 “酒精性烈,見火就著,一定要遠離火燭物。若是短期不用,便要密閉封好,不然很快就會發散干凈?!?/br> 他頓了頓,目光有些遲疑。 “我上次都和他說了酒精的性質,他莫不是忘了,你再提醒他一遍?!?/br> “一定要入口的話,最好多添些水進去,至少五倍的水,再少怕是要出人命?!?/br> 路勇連連點頭,與寧非告辭以后,拎著壇子回了定安城。 等他將寧鋸子的話報與大公子,封愷摸了摸下巴。 “不勾兌便要死人……那就是真能喝死人?!?/br> 他微微側頭,對垂手站立一旁的常隨吩咐道。 “這兩日九凌湖那邊不是抓了不少摸進來的細作?拖兩個上來用用?!?/br> 用用?怎么用? 路勇抓了抓頭,偷眼看了下大公子的臉色,沒敢問,乖乖去天牢提人。 于是,等到大都護終于從醉意中掙扎開眼,看到的便是一列被壓跪在地上的血葫蘆。 “cao……” 大都護費力的扭頭,覺得自己的腦子嗡嗡作響,像是有人拿著大鑼敲了幾個回合,疼得快要噴漿。 他干嘔了幾聲,覺得胃里火燒火燎的難受,啞著嗓子說道。 “水,給老子碗水……” 路勇上前,捧了一碗水給他。 大都護這才發現自己還躺在地上,支撐了幾次都爬不起身,覺得十分丟臉,于是沒話找話。 “你們把這些玩意拖上來干啥,還不扶我一把!” 路勇低頭,目光根本不敢與大都護對視,默默給走過來的封愷讓出了一條通路。 封愷扶起了大都護,將水遞到他跟前,大都護就著兒子的手一口氣灌下,末了抹了下嘴巴,視線掃過四周。 他這才發現,幾位老兄弟也都或坐或躺,人人臉色慘白,神情疲憊。 “爹,你們喝了非弟給十二郎的酒精,差點出了大事?!?/br> 封愷面色嚴肅,沉凝著眼說道。 酒精?大事? 大都護敲了敲作痛的腦袋,皺眉問道。 “就是喝多了,能有啥大事?!?/br> 封愷不答,伸手拎過一只琉璃瓶,打開軟木塞,一股濃重的酒氣噴涌而出。 大都護的胃一陣緊縮,本能地干嘔了兩下。他當然記得這個味道,這不就是他們之前喝的那烈酒么?比十二郎兌水之后還要濃郁的酒氣! cao,沒想到這玩意的后勁這么大!十二郎也忒實在了,多灌些涼水多好! “你這還有?” 聽爹這么問,封愷點了點頭。 “非弟給十二郎,自然也少不了給我的?!?/br> 他拎著瓶子走到一個細作面前,卸掉對方的下頜,直接將一整瓶酒精灌進細作的嘴巴。 細作被嗆得涕淚交流,卻因為下頜脫臼沒辦法合攏,只能在地上徒勞的掙扎滾動。 他本就被打得渾身是傷,傷口沾到高濃度的酒精,疼的幾乎像是鉆心一樣。再加上被強行灌下的高濃度酒精,胃部和食道被嚴重灼傷,反流的胃酸和酒精反復刺激食道,甚至嗆到氣管,鐵打的死士也忍不住大聲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咳咳咳咳咳——” 沒過多久,他就開始喘不過氣,臉色越來越青紫,很快就沒了呼吸。 從灌酒到死亡,全程不過一個時辰,一個死士就沒了性命。 這人封大都護也知道,是邊軍在城里篩出來的釘子,是宋家布坊的管事,與個寡婦勾搭想插人進九凌城做工。 織布坊的女工發現了端倪,將消息報給了邊軍。經樞機營密查,從一個逃家的軍屯小娘子摸出了一條長線,源頭便是安插在宋家布坊中的細作。 這人也是個硬骨頭,樞機營用盡了手段也沒敲出他真正的來歷,如今關在大牢等候發落。 其實他不說,封家人心里也有猜測。宋家布坊素來走南線商路,能養出這樣的細作多半不是一般的人家,照著世家譜系第一頁找過去準沒錯。 封大都護還想著再磨一下細作的口風,結果沒想到兒子直接把人灌了毒……等等,毒? 似乎是看出了親爹和幾位叔伯的心思,封愷拍了拍手,從路勇手中又取過了一只玻璃瓶,在幾人眼前晃了晃。 “我灌的便是你們喝下肚的,這叫做酒精?!?/br> 說著,封大公子將整瓶酒精倒進排污渠,然后扔了火折子進去。 下一刻,排污渠燃起淡藍色的火焰,熱氣撲面,映紅了一群中年人的眼。 這這這……這他娘的……咋還能燒起來?! 那他們喝的到底是個啥! 眾人看得眼睛都直了,有人還下意識捂住了肚子,生怕自己會被這火焰燒得腸穿肚爛。 “之前十二郎就說過了,這可不是酒,喝多了會死人?!?/br> 封愷臉色不變,一字一句地恐嚇幾人。 “爹和各位叔伯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肯曾見過能燒的酒?幸好十二郎倒了大半,又添了許多水進去,不然要是真讓幾位阿叔喝下肚,定安城怕是要辦白事了?!?/br> 他這話說的十分不吉利,換成是十二郎封大都護肯定要罵人。 可死士的尸體就扔在跟前沒拖走,臉色青紫,表情猙獰;排污渠的火苗還竄得老高,沿著酒液流動的方向一路蔓延,不容得幾人不相信。 再加上大郎的臉色陰沉,眼神極其可怕,也讓幾位叔伯有所忌憚。 這兩年,大郎接連打了不少勝仗,人也越發有了城府,雖然平時甚少開口軍務,但每一出手都必然有所斬獲,不知不覺竟然也完全握住了黑甲軍。 邊軍得了墨宗的助力,黑甲軍是最大受益者,幾位老將也不是沒有眼紅的時候。 可他們也知道,他們是一路追隨大都護上來的,跟的主公是封伯晟,可不是封愷。 大郎的黑甲軍已然成型,他有自己班底和心腹,后浪已經推上來了。 可說不得幾年之后,雍西關就要換了主人。到時候改朝換代,他們這些老人地位尷尬,能有個閑差維持臉面就很不錯了,想要家族繁榮,還得看后輩的造化。 心里是這樣想的,但武將多是粗豪之人,也玩不出婉轉討好的那一套,只能梗著脖子用輩分找回點面子。 到底都是看他長大的叔伯,再怎么樣看在大都護的份上,大郎都會留幾分薄面,以后的事以后再說。 “那……那我們現在不還是沒事……?” 這樣想著的袁濤,還想垂死掙扎一下稍稍挽回一點長輩的面子。 “就是腦袋疼,胸口憋悶,想吐,喘不上氣……” 說到最后,他自己都有些說不下去了。 喝了這么多年酒,啥時候有這樣難受的時候,今天可真是頭一遭。 封愷咧咧嘴,露出一個沒有笑意的表情。 “這酒精本就是寧矩子贈與十二郎鬧陸時文用的,勾兌清水之后會讓人失態放縱,幾位叔伯素日都是知禮之人,今日舉止混沌,便是受了這酒精的影響,可見并不是好入口之物?!?/br> 聽他這樣說,幾個人中年漢子都有些臉紅。 別的不說,就哥幾個這狼狽的模樣,打他們個酒后失德一點毛病都沒有! 莫說仗著輩分肆意妄為,單就是在大都護府脫衣鬧事就不是小事。萬一招惹了府中的女眷,以后哪還有臉在邊軍混?! 只聽封愷話鋒一轉。 “只是這酒精畢竟是烈性之物,與人身體有損傷,我觀幾位叔伯的臉色甚是不好,該請郎中來好好查驗一番,切莫因此傷了底子,耽誤了病況?!?/br> “這一半月,爹和幾位叔伯就好好將養一番吧?!?/br> 聽他這樣說,封大都護的眼眸微閃,似有驚訝之意。 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之后便神色如常,臉無異色。 “老了老了,經不起折騰啦,幾口烈酒就放到了一群,你們以后誰還好意思吹牛?” “都回去給老子好好養養,一輩子的兄弟,老子不想給你們纏白布?!?/br> 封伯晟翻了個身,用后背對著幾位老兄弟。 “老子頭痛,胸口悶,老子要郎中?!?/br> 聽他這樣說,幾位老將都有些發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