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胡騎來村里殺人,能跑的都跑了,我家窮,胡騎一把火燒了我家的草房,我躲在枯井里才幸免遇難?!?/br> 小孩小聲嘀咕道。 “家里的井早就干了,村里的人不讓我們打水。我坐在井里,頭上頂著一條草墊子,胡騎沒發現?!?/br> “那你以后要回你阿爸的部落嗎?” 聽他這樣問,小孩的眼中閃過一抹茫然。 南石,部落什么的,都是阿爸在世的時候講給他的。南石有一望無際的草甸子,冬天大雪紛飛,雪原上還有白色的雪狼,稍不注意就會掉進雪窟子里。 但阿爸死了,南石也開始變得模糊。他每天都在為了活下去而拼命,哪還有心思去想什么故鄉之類,沒得浪費時間! “我不知道?!?/br> 小孩忽然低下頭,聲音壓得低低的。 “我阿爸說了,如果有一天我能回到雪原,就把他信物帶回去?!?/br> 他摸了摸破爛的衣服,拉出戴在脖子上的一枚小玉牌。 “這上面刻著我阿爸的名字,阿爸說它和我背后的雪狼頭能證明我是南石的后代,是勇士的后代!” 說著,他還要撩起衣服給寧非看他的狼頭,被寧非制止了。 他現在心情略復雜。 看看人家的孩子,可真是勇士的后代,一只手就拖著野豬到處走,看著也不怎么吃力。 克雷是吃什么長大的呦,小小年紀就力大驚人,越發襯托他這個鋸子沒用。 行叭,以后也只能走技術碾壓的路線了。 第28章 老子要干大事! 寧非帶著個小孩回到塢堡, 并沒有引起太大的反應。 墨宗本就向所有愿意學習工技之術的人敞開大門,有活不下去的前來投奔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若不是真心向學,在墨宗這種窮苦之地也熬不了多久, 墨宗不養閑人,進了宗門就是要干活的, 又不干活又沒技術, 一早就被亂棒打出宗門,墨宗眾弟子的武力值還是可圈可點。 “矩子, 我看還可以?!?/br> 謝增拍了下巴掌。 他剛才仔細盤問了小孩一番, 沒發現有什么問題。這個叫克雷的孩子就住在石沱嶺下洼村, 宗門里有弟子還見過他和他母親。 下洼村前段時間遭了一股流匪打劫,村人死的死,跑的跑, 現在已經荒廢了。 倒是沒想到這個孩子還能幸存下來,也是命大。 當然,不是沒人懷疑這孩子有問題。下洼村人對這對母子并不友好, 平時也沒少欺負他們。這孩子是胡人的后裔,說不定就是他聯系了流竄的胡騎, 為自己和母親出氣。 小孩站在場地當中, 一聲不吭,手緊緊抓著寧非的衣袖。 這樣的話他聽得不要太多, 就因為他是阿爸的孩子,所以很多臟水都會潑在他的頭上, 哪怕有些事以他的年齡和能力根本做不到。 他在等, 等一個結果。最差不過他再回到山上去,從此以后他不信任何人,不管他們嘴上說得多好聽, 心中都是不接受他。 只是心底還有個小聲音,反反復復念叨著也許好看的小哥哥不一樣。 他說讓自己和他一起回城,他說只要不是jian細就沒人攆他走…… 他是一城的老大,會說話算話的吧?! 聽到謝老做出了結論,寧非點了點頭。 “那這樣,這孩子我們收了?!?/br> “至于安排……” 他猶豫了一下,視線在三老的臉上一一掃過。 “我跟著你!” 小孩用力拉了拉他的衣袖,綠色的大眼睛充滿了倔強。 “讓我跟著你!我什么都會做!劈柴挑水翻地插秧,我還會打獵!” 他一只手揪起野豬的一條腿。 “這是我打的!我們村好多大人就會獵兔子!我能抓野豬的!” 就會獵兔子的魚木二老:…… 寧非摸了摸鼻子,勉強壓制住胸腔里的笑意。 “那行吧,你就先跟著我吧?!?/br>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三老的臉上都露出不贊同的神色。 “矩子,這孩子初來乍到,還是讓我先帶帶,教得差不多再讓他跟著矩子?!?/br> 謝增率先開口道。 魚木二老雖然沒說話,但也都在點頭附和中。 開玩笑!收人是收人,反正塢堡人多,誰都能盯著點。 但要是放一個身份不明的小孩去矩子身邊,那可是大大的不放心! 萬一這孩子真有什么鬼心思,危害到矩子就糟了。他們墨宗還不容易等來的帶頭人,可不能折在小心大意上! 寧非當然知道三老在顧慮什么。他想了想,覺得自己不應該辜負眾人的好意。 雖然他相信克雷沒有問題,但這只是他個人的想法,還不足以讓墨宗眾人都信服。 他當然可以駁回謝增的提議,他是墨宗矩子,他的話就是命令,沒人能夠違抗。 但這樣做效果并不好,不但會讓關心他的人失望,而且也不利于克雷真正融入墨宗。 博南、哈斯勒和蘇魯,他們都是憑借自己的真誠和人品被接受的,墨宗弟子從不會因為他們的血統而排斥,而是把他們當成了自己人,是彼此平等的同伴。 寧非希望克雷也能受到這樣的對待,不是因為矩子的命令,而是發自真心。 他轉頭,伸手牽住了小孩的黑爪子。 “克雷?!?/br> 少年的目光沉凝,溫和地與綠眸對視。 “你現在年紀還小,你的任務就是好好長大,哥哥不需要你去挑水劈柴,你該去學點東西,將來有可以安身立命的手藝?!?/br> “我不!” 小孩急了。 “我不需要手藝,我會打獵,我能養活你!” 他揪起地上的野豬推到寧非面前。 “都給你!都給你吃!我還能打到的,我打到以后都給你拿來!” 寧非被他逗笑了,心中卻涌起一股暖流。 他還得小孩對這頭野豬有多看重,傷痕累累的身體,這頭野豬獵捕得并不輕松。 越是這樣,他越希望這個孩子能有一個安穩的未來。 克雷沒有家,所以墨宗可以成為他的家?;鹨粯映嗾\的品性,一定會被接受的。 “那這樣吧?!?/br> 他想了想,轉而換了一個口吻。 “我需要你去和這個老爺爺學點東西。等你把他的本事都學會了,你就回到我身邊來幫我?!?/br> “我有很重要很艱難的事要去做,我需要你的幫忙,你能不能做到?” 聽他這樣說,小孩的臉上露出一抹猶豫。 但想要幫忙的心思終究還是占了上風,他咬了咬牙,不情不愿地點了頭。 寧非笑了,心滿意足地摸了摸小孩的頭,把他交給了謝增。 “謝老,克雷就拜托你了?!?/br> 謝增點頭。 “矩子請放心,我一定盡我所學教好他!” 對于這個孩子,謝增也有自己的考量。 他年紀大了,這些年逐漸也感覺到力不從心,要不是擔心小非癡傻沒人看顧,他也不會硬挺著和木魚二人爭搶宗門的權力。 如今大局已定,小非又靠著自己的本事站穩了腳跟?,F在也是時候培養一個木工組的領頭人,來繼續輔佐寧非管理宗門了。 這個孩子雖然有胡人血統,但看向小非的眼神不是假的。有忠心,對自己狠,是他想要的苗子! 他向克雷伸出手,小孩不情不愿,但到底還是站了過去。 他把野豬推給寧非,鼓著嘴巴不說話,那表情像極了下洼村東頭的怨婦桃嬸,既埋怨男人花心勾搭寡婦,又擔心他被小妖精掏空了身板,想方設法地給進補。 寧非哪會要他的東西,笑著跟三老說了野豬的來歷,言明這是孩子進城之前的私人物件,不要充公。 墨宗缺葷腥,但也沒人去眼饞一個孩子的東西,何況最近土豆都管飽,最多也就是嘴里咽咽口水罷了。 他不要,小孩倒是生氣了。 他忽然揪起地上的野豬,拖著就快步朝城外跑,一邊跑還一邊念叨:“你不要!你不要我就扔了!” “看不起我!誰稀罕!” 說著說著還帶上了哭音,聽得寧非啼笑皆非,好說歹說才將人勸住。 “那這樣吧?!?/br> 少年矩子摸了摸下巴。 “讓食間把這頭野豬收拾了,用半扇rou晚上給大家開開葷,算是克雷送給咱們的禮物!” 他低頭看向懷里不再掙扎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