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父子兩這邊商量,那邊的倒霉孩子封慷可就不怎么開心了。 事實上,他現在正被一眾叔伯兄弟圍在當中,弱小、可憐、又無助·地哀求。 “堂哥,表弟,二舅,六叔……不干我的事??!都是老大讓我干的,你們找他算賬好不好?” 好不好?當然不好! 誰不知道封愷那小子手黑心狠,找他算賬哪有欺負封慷來的容易。 封慷可是封愷一奶同胞的兄弟,當大哥的還能看著弟弟倒霉么? “少廢話!我那對龍雀斧可金貴著呢!被你兩下就砍卷了刃,你怎么賠?” “還有我的狼牙棒,現在都成了燒火棍了!感情不是你的東西你就不心疼!” 心疼!他怎么不心疼!他的小淬云都被兇獸大哥砍斷了,他說什么了嗎??? 封慷在心中默默流淚,但還是要打起精神應對憤怒的親戚。 “八哥你讓我賠,我上哪兒去找一對金環刀再給你呀?你那可是精鋼的……” 他還沒說完,就被人不耐煩地打斷。 八郎封悅撇了撇嘴,“你不是認識薛家老三么?找他去龍泉坊再給我們打一個一樣的出來不就得了么?” “對??!上次跟我們顯擺淬云劍的時候說啥來著,關系好到可以參觀劍坊,那我們這點事說一聲就能辦了吧?” 能辦?能辦個鬼! 封慷這回是真哭了。 找薛三不要錢么?卻不說人家幫不幫忙,單就定制這么多武器,他多年辛苦攢下的一點點私房都不夠用了! 大哥,坑死他了! 還有那個什么狗屁鋸子,給他小爺等著! 第26章 知恩圖報是好孩子 “阿嚏!” 寧非一連打了三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 覺得自己最近沒和人結仇結怨,所以大概率是著涼了。 主樓是全木質結構,年頭久了就有些陰暗潮濕, 夏天住著還勉強?,F在已經入秋,牛背山這里日夜溫差很大, 半夜已經有了秋風蕭瑟的感覺, 他裹著衣服蓋著薄衾都覺得冷。 還是得想個辦法盡快把房子改建了??! 寧非在心里默默念叨。 要是能用上水泥做隔離保溫層,再砌上火炕, 牛背山這里不缺煤和柴火, 冬天過得才有盼頭。 棉花也要收一收, 爭取在入冬之前能用上棉被棉褥。 到時候就貓在房間里烤土豆看大雪,美得很! 種棉花的事已經全權委托給柳老頭帶隊的老年組。秋婆婆對紡織機熱情很高,時不時就拿著塊木片找上主樓, 詳細詢問紡棉花的技術原理。 寧非怎么可能知道!他倒是看過珍妮紡織機的發明介紹,可那也是在現有技術上加以改良,讓他從無到有造出一臺, 寧非自認還做不到。 不過適當提點些技術要點,這些他還是沒問題的。所謂技術有時候就是一張窗戶紙, 只要捅破了就豁然開朗, 海闊天空。秋婆婆一輩子都在和織機打交道,雖然視力不濟, 但對紡織機的熟練度遠遠超過常人,幾乎是一點就透。 她比任何人都盼著棉花種出來, 幾乎每天都要跟著種植隊去后山查看棉花的生長情況。 現在墨宗上下全部動員起來了, 身體康健的去挖石頭燒水泥,年紀大些的負責抹墻面壓路面,婦人去食間燒火做飯, 打水漿洗衣物,小孩子自發跑去瞭望塔值班,把有體力的壯丁替換下來。再沒有人想著上山自我了斷,老年組全員伺候新播種的棉花,人人走路帶風,臉上紅光滿滿,仿佛重新恢復了青春。 反倒是寧非,在一切都步入正軌之后,他成了一個大閑人。 之前講過,墨宗是個具有嚴密結構的學術組織,矩子在多數時間都是技術引領人,就算什么都不做,庶務管理有三老負責也已經足夠。 寧非把工作分派好,謝木魚三老就自動自覺的開始執行。墨宗沒有懶漢,全員都跟打了雞血一樣全速運轉,倒是讓寧非沒什么發揮的空間了。 人一沒事做,周圍的不便利就變得格外明顯。 被子太薄,床太硬,天氣冷,沒有馬桶和自來水,拉屎凍屁屁且沒有手紙,皂角去污力差還不能刷牙…… 以前在現代習以為常的東西,一旦失去,才發現生活有多不方便。 可現在他也沒條件沒資源去搞發明,第一要務是要努力活過冬天,溫飽還沒滿足哩,別的更不用想了! 氣不順的寧矩子例行去正堂揍岳萬峰,揍完了又覺得空虛,有種無所適從的恐懼。 他默默地蹲在主樓門口,看著門前行色匆匆的墨宗弟子們。大家都很忙,城里響徹南腔北調的勞動號子,充滿干勁的氛圍是他想要的??砂胩爝^去了,竟然沒人注意到有枚矩子被剩在門口無人認領,眾星捧月的待遇已經沒了。 哼。卸磨殺驢,過河拆橋。 呸呸!老子才不是驢! 那什么木東來,焦炭你就別想了!送的那個徒弟身在曹營,砌墻砌得可高興了,一天天連根毛都看不著,要他有什么用! 正想著,他就覺得頭上一痛,有什么東西砸到他發頂。 寧非抬起頭,正看到一枚石頭子落在地上,滴溜溜滾遠了。 誰?!誰敢砸本鋸子! 他四下看了半天,忽然看到不遠處的草叢里,有只小手在輕輕晃動。 嗯? 他站起身,好奇地走到草叢邊。只見一個小孩正蹲在里面,傷痕累累的小手還在不停地招搖。 “是你呀?!?/br> 寧非笑了。 這孩子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在山路上打劫他的綠眼睛小少年。 幾日不見,他還是那樣瘦削,一雙大眼閃著倔強的光芒。 “你跟我來,我有東西給你?!?/br> 小少年氣鼓鼓地說道。 “送我?什么東西???” 寧非好奇道。 小少年很不耐煩。 “讓你來你就來,哪兒那么多廢話!” “你們這兒怎么這么多人,差點我就混不進來了!” 寧非覺得莫名其妙。 天底下還有人送禮送得自己這么生氣么? 他倒是不怕這孩子害他,反正方圓幾里地都是墨宗的地盤,現在山上挖礦的運石頭的到處是人,這小孩以前單挑他都不怕,現在人多勢眾他就更有底氣了。 “行吧,你帶路?!?/br> 兩人一前一后走到一處偏路,這里還是西城墻的死角,城墻緊貼著牛背山的懸崖峭壁,很少會有人過來。 小少年在墻角某處挖了挖,竟然露出一個小洞,他靈巧地從洞口鉆了出去,然后招呼寧非。 “快點出來,這洞是我好不容易挖的,要是被抹上泥巴,以后就挖不動了!” “也不知道那些人咋想的,非得用泥巴糊墻,沒事太閑了么?” “你出來的時候小心點,這外面坡陡容易摔?!?/br> 寧非默然。 這小孩知不知道他就是城主!挖墻角挖到他面前,還當著苦主抱怨,有沒有天理??! 說起來,他也不過就是十六七歲的身體,雖然比小孩略高一些,但從墻洞鉆出去還是很輕松的。 見他出來,小孩也不再說,步履靈巧地在山間穿行,七拐八拐走到了一處巖洞。 “這個給你!” 小孩指著地上的一具野豬尸體,略驕傲地說道。 “這是我挖陷阱抓到的,分你一半,算是報答你之前給我的那口吃食!” 野豬不算大,但是臀腹都很肥碩。它是被木刺扎死的,死的時候表情猙獰,似乎很不服氣。 “你抓到的?分給我一半?” 寧非挑了挑眉,覺得自己真是小看了眼前這個小孩。 魚山和木東來帶著一群人外出尋糧,不過也就抓到了兩只野兔和幾捆野菜,這小孩一個人竟然能獵到野豬,真是人不可貌相。 “咋的?你還不信嗎?” 小孩很生氣,兩頰鼓成了河豚狀。 “我爹是南石部落的勇士,從小就教我打獵挖陷阱,我比那些大人厲害多了!” “等我再長高點,我可以挖更深更大的陷阱,還可以在林子下捕獸夾,到時候這種小野豬我可看不上了!” 是是,你可厲害了,都怪身高耽誤了大佬炫技。 寧非忍住笑,搖頭拒絕道。 “我不需要,你都留著自己吃吧?!?/br> “不然你和我一起進城住。你的野豬還是你的,我保證沒人搶?!?/br> 他知道小孩一個人在山上生活不易,上次就想把他帶進塢堡??蛇@小東西跟泥鰍一樣滑不溜手,還沒等他開口人就跑得無影無蹤,根本沒地方找人。 “和你進城?” 小孩冷笑一聲,指了指自己的臉頰,“看到了嗎?我可是胡人的孩子?!?/br> 他知道寧非是好心,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胡人。他爹和他們的部落都不曾來過業朝,可在邊城的人看來,他們和那些燒殺擄掠的部落并無區別,只要看到他的綠眼睛就會喊打喊殺,根本不管他有沒有做壞事! 想到這里,小孩越發覺得氣悶。 他一雙眼緊緊盯著寧非,若對面這個人露出一丁點的嫌棄,那他馬上就拖了半扇野豬走人,從此以后再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