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平日里不會離開公司附近的人突然跑到另一處商圈是偶然，她還能發揮女人的“強項”——為男人找借口，好安慰自己他是要和顧客談生意。但偏偏又在香水這件事上加了另一處偶然，那便成了反常。

    她仰頭微笑，“今天有什么事情嗎？”

    季軒楷摟著她：“有，吃飯時和你細說?！?/br>
    紀穎然見他如此坦然，有些驚奇卻不露聲色地答應。

    晚飯時季軒楷同她說今天陪客戶吃飯，意外發現了一家味道不錯的南洋菜，下次可以帶她一起去。這不是她想聽到的答案，她直覺覺得他隱瞞了某些事情?；蛟S無關緊要，但她就是想知道。對此她有些不滿，卻順著他的話笑笑，“不如明天我們就去?！?/br>
    季軒楷看上去沒有什么反常，“可以啊。明天不要做晚飯，下班我來接你?！?/br>
    “好呀?！奔o穎然大而明亮的雙眸柔柔望著他，像是突然想起來什么事發出一聲驚呼?！鞍?！我這幾天在做簡歷來著呢。我想先投幾家公司看看?？墒亲C件和銀行卡都找不到，我應該先補辦證件吧?！?/br>
    季軒楷沒有回答她的話，“你還沒見過我的同事吧。明天要不要來公司帶你認識認識？”

    紀穎然揚起唇角，她猜的果然沒錯，季軒楷不想讓她工作，雖然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但他似乎希望她能安分守己、老老實實像個田螺姑娘在家里等候他。而且一談到證件他就顧左右而言他。直覺告訴她，解開謎題的關鍵就在他手上。她沒有繼續糾纏投簡歷找工作的事，假意順著他將話題岔開。

    “可以啊。噢我是不是應該帶點什么小禮物？我看電視里都這么演。什么總裁夫人、總經理夫人……”

    季軒楷被她逗笑，“我就是一個部門經理而已，沒到什么總經理、總裁，你要想做總裁夫人，我爭取50歲前讓你當上怎么樣？”

    “好呀，你要說話算數。那我到底要不要帶禮物嘛？”

    “隨你。你拿主意就好，想買禮物的話直接刷我的卡?？梢詭┬↑c心咖啡什么的，公司樓下有家甜點店茶歇還不錯?！?/br>
    “可以啊，就定那家店的茶歇。店名叫什么？”

    ……

    季軒楷推薦的那家甜點店起的是法文名，用的是法國人常用的口頭禪——ce  la  vie。她刷他的卡毫不手軟，趁著午休時間去到他公司樓下等季軒楷下來帶她一起上樓。

    說來也怪，與季軒楷同組的那些同事似乎都是第一次見她，還有些其他部門的同事還是頭一回知道季軒楷已婚。

    但紀穎然并不放在心上，因為今日所有人就都會知道她是他的妻子。她覺得自己真容易滿足，也是傻得夠可以。

    都說衛生間是八卦匯集處，還真就讓她收集到信息。

    紀穎然待在廁格里解手后本想出去，聽到外頭有同事在談論季軒楷又停住動作，躲在門后偷聽。

    有個年輕的女性聲音說道：“老大還真結婚了呀。我之前還以為他是覺得張姐她們老給他介紹對象煩得很在推脫呢。畢竟也沒人見過他朋友圈曬老婆孩子?！?/br>
    “那說不定他就不愛曬呢。今兒可算是見到了，我之前還一直以為是那個常來看他的小jiejie呢。昨天不也來公司樓下，我拿外賣正好瞅見老大開車載她?！绷硪粋€活潑的女聲說著。

    紀穎然立刻勾起興趣，常來看的小jiejie？喲，看不出來季軒楷還有紅顏知己呢。果然昨天他是同別的女人在一起，卻沒有告訴她。怎么？她現在是羅容秀，難道那個女人便是紀穎然？兜兜轉轉他們都逃不開命運。還是說無論她是誰都好，季軒楷的身邊總會有一個女人，橫亙于他們的婚姻之間。

    “沒有，那個女人我聽李卓說就是老大同學，是朋友來的?！甭晕⒌统恋呐曢_口說話，“聽李卓講，好像之前老大家里有些小矛盾。小夫妻倆呀，不在一處住。這段時間才和好，老婆搬回來住。聽說搬走的時候衣服什么的全帶走。這回回來還是老大拜托李卓幫忙買了市面上新出的女裝。我還跟著參謀參謀款式呢?！?/br>
    “誒？那你不是早知道老大結婚，都不和我們說?！?/br>
    低沉女聲反駁，“哪兒呢，李卓那會兒就說要買女裝拿不定主意，誰知道是買給誰的呀?！?/br>
    “你倆不對勁?！被顫姷呐曟倚?，“他買女裝找你參謀，怎么不找我們參謀？而且他怎么什么事都和你說……”

    之后便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打趣，紀穎然沒了興致便不再繼續聽下去，她倒是有點好奇昨天的女人是誰。她不相信男女之間會有純友誼，除非一方是同性戀。

    季軒楷發短信問她，她看了眼短信內容勾了勾唇，抬指敲敲屏幕。

    ——我有些不舒服，先走了。

    隨后她推開門，不顧洗手臺邊叁人的錯愕與尷尬，反而笑瞇瞇地看了她們一眼，低頭洗干凈雙手，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徑直下了樓，出門時覺得似乎有人在看她便四處看了看，后覺得自己疑神疑鬼有些好笑。她沒有往家走，而是去了相反的方向。她相信季軒楷會找到自己的，她只是想稍微給他點懲罰，對他的隱瞞以示懲戒。

    她不喜歡被人蒙在鼓里，像個傻子一樣。

    附近有個公交車站，上面巨大的廣告牌吸引了她，奧體廣場這幾個月正在開畫展，恰巧是她有所耳聞的畫家。她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去到了現場。如今她的手機程序上綁定的付款人都是季軒楷，只要她消費，賬單都會化作一條條短信發到季軒楷手機上。這也是她昨天沒敢出門的原因，她不想打草驚蛇。

    可現在不一樣，她就是要讓他知道，她不僅沒回家還跑去其他地方消費。她打開手機，看見屬于季軒楷的紅點仍然一動不動地停在公司。七千米，是兩個紅點之間的直線距離。兩個紅點就像月老紅線牽著的兩端，總會慢慢靠近。

    她不擔心。

    ……

    “先生不好意思，飲料不可以帶進來?！?/br>
    “抱歉我不知道。那現在怎么辦？”

    “我可以幫你收起來，你出門以后去領就可以了?！?/br>
    “好，謝謝你?！?/br>
    男人高大的身軀緩緩靠近，紀穎然稍稍向旁邊挪開一點，揚起眼笑意盎然，“我剛剛也被收了飲料。很奇怪吧，既然不能帶飲料進來，那怎么門口的時候沒有攔我們，我都逛了半圈才說要收走?！?/br>
    男人低頭看她，“他們說怕濕氣重把畫毀了。我也不懂?！?/br>
    “比起我們這種成年人把飲料撒到畫上，他們更應該擔心這些跑跑跳跳的熊孩子把畫毀了吧?！奔o穎然嗤笑。

    男人聞言低眸笑了笑，唇邊印下兩個梨渦?！澳阏f的很有道理。不過我以前沒看過畫展，不懂他們這些規矩?！?/br>
    紀穎然雙眼一亮，“好巧，我也是第一次來畫展。其實我也就是聽過他們某幾位的名字，對他們的畫作還有生平沒有多少研究。喏這里面我其實只知道這個人?！?/br>
    男人看了眼畫旁的標牌，低聲道：“我也只知道他……筆觸干凈，色調明快，意境悠遠?！彼脑捳Z充滿懷戀，說著和他本人極度違和的一串評語，紀穎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像是透過這些藝術作品想著誰。

    “你是健身教練嗎？”紀穎然沒興趣打聽別人的八卦，又不好把話停在這里，便壓低聲音開起玩笑來，“你這體格練得不錯，感覺你比在場的安保叔叔們強不少。一拳下去，能打十個?！?/br>
    “不至于。一拳還是只能打一個?！蹦腥丝瓷先バ那楹昧艘稽c，也開起玩笑，他的臉上又現出梨渦，道：“雖然我平時教人打打拳，但嚴格來說不能算是健身教練?！?/br>
    “噢，拳擊教練?！?/br>
    男人微笑否認，“倒也不是?！彼黠@不想繼續談論于是反問她，“你呢？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感覺你身上的文藝氣息很濃厚?！?/br>
    “我啊。我是全職太太?！奔o穎然不做隱瞞。

    男人有些吃驚，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怎么？看不出來么？還是你覺得全職太太就得是宅在家里當個黃臉婆？”

    “不是。你沒有戴戒指，我沒想到你已經結婚?！?/br>
    戒指……紀穎然瞬間低頭看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面空無一物。腦中涌現出一個奇怪的畫面。她看到自己將戒指戴在左手無名指上喃喃自語，“我愿意?！彪S后抓起桌上的男款婚戒狠狠砸在地上，恨聲咒罵著。

    狗男女……

    狗男女……

    紀穎然心里忽地有陣無名火灼燒著她，她不知道為什么，也不知道回憶中的自己在咒罵誰、恨著誰。

    她低頭查看手機，紅點依舊停留在原地，她仰頭看到眼前的男人，笑容浮現在唇邊。她還真是過得太安逸，都快忘了該如何攪渾水。

    她才是引路人，不該做個唯命是從的追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