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森凌空站在深淵上，只是，小森的靈體不再是一個人形，而是在漸漸地散開，可他靈體中的光芒似沒有淡，反而更加亮了。

    小森說：阿惟，我會一直在的hellip;hellip;說著，小森的靈體徹底化成了一團光輝，如升起的朝陽般，越來越亮，秦惟的意識里聽rdquo;到了小森最后一次祈禱：眾生皆苦，輪回過患，堅守初心，發誓愿度，萬象空幻，諸法無我hellip;hellip;

    無數畫面忽然涌現，又一一消失：清翠連綿的群山，天怒放的花朵，河邊的牛羊，天空的飛鳥，高及屋頂放滿經書的架子，迎風飄揚的各色經幡，笑容和藹的老僧人，荒野間孤獨的小路，大雪覆蓋的寺院，無數過往的人們hellip;hellip;

    這些畫面伴隨著各種喜怒哀樂，組成了一曲累世成就的生命長歌，流進了宇宙浩瀚的意識之海hellip;hellip;

    秦惟忽然明白這些是小森靈體中的記憶！小森作為一個獨立靈魂的我rdquo;！小森放下了hellip;hellip;

    秦惟慌了：小森！小森！你要去哪兒？！

    這是他信賴的朋友，他一次次尋求幫助和解脫的依靠！小森陪伴著他度過了一次次死亡的瞬間，用經文填充了他的虛空hellip;hellip;

    小森！小森！你別離開??！

    小森沒有回應，但那團光芒膨脹般擴散，照亮了秦惟面前黑暗深淵的表層，那些起伏的形體紛紛避開光芒，像是怕被灼傷。

    一條金色的光橋從秦惟靈體的腳下生出，向彼岸伸延過去。

    秦惟知道這是小森的顯現，忙踏上窄小的光橋，像撐著飛梭般急速掠過深淵，呼喚著：子茗！

    瞬息間秦惟就到了邵子茗的背后，秦惟去拉邵子茗，可光橋停在了邵子茗帶著血影的魂體外一尺處，就像在牢房中，秦惟的手怎么也夠不到邵子茗的魂體。

    秦惟叫：子茗！子茗！小森！怎么回事？！

    冥冥中，秦惟似乎得到了答案：要看他自己的意愿。

    難道邵子茗不想和自己回去？！秦惟急得張手揮舞：邵子茗！你回頭??！你看看我！

    邵子茗聽見了，回了頭，他惡魔般的面容格外猙獰。

    如果能哭的話，秦惟肯定會流淚，他急切地說：子茗！我是秦惟??！你別去那里，跟我走吧！

    邵子茗的雙眼所在黑氣彌漫，口中的紅色影影綽綽。秦惟周邊有種低啞振動，秦惟聽到了邵子茗嚎叫般地回答：你是誰？！走開！

    秦惟哀傷地問：你忘了我嗎？你忘了吾愛余生了嗎？你忘了那朵芍藥花了嗎？

    說完，他都覺得這些太單??！他沒有給邵子茗什么有份量的東西！

    邵子茗沉默了許久，終于回應：你走吧，我要留下，報仇！哪怕化為厲鬼惡魔，永世不得超生，也要報血恨深仇！

    秦惟再次去拉邵子茗，依然無法觸及，他忽然明白了小森說的你碰不到他rdquo;mdash;mdash;兩個人的頻率不同！邵子茗充滿了怨恨，在更低的頻率中，他們雖然面對面，他們之間的深淵并沒有消失。

    秦惟對邵子茗懇求：你相信我，惡行都會得到懲罰！你不必為了仇恨放棄你所珍貴的一切！黑暗不值得你犧牲自己！別被仇恨控制！我真的明白！人間的痛苦無法避免，可人需要超越痛苦，不要陷入仇恨，否則仇恨會造成新的痛苦，冤冤相報，人世的痛苦將沒有盡頭hellip;hellip;

    秦惟感到不可思議！曾幾何時，老僧人勸他放下仇恨，他根本不想聽！可是現在，他卻在說相似的話！

    邵子茗憤怒地說：那是因為不是你的父母被殺！不是你的親人背棄你！你沒有遭受酷刑，生不如死！hellip;hellip;他頭角崢嶸，獠牙伸長，黑氣籠罩了全身。

    秦惟即使沒有身體也感到了刀割般的疼痛，他向邵子茗展開手臂：我理解！我也疼??！可你怎么能忘了我愛你？！

    秦惟自己當初也曾怨恨過，可真正的愛與恨無法共存，他早就放棄了仇恨，只想好好去愛。

    邵子茗恨道：愛算什么？！我沒有愛！你走吧！我要去殺許多人hellip;hellip;

    秦惟想再往前一步，但他的腳像是釘子般陷在光橋中，無法向前一步。

    秦惟抬頭向虛空說：小森！放開我吧！我真的不能讓他一個人身負痛苦和仇恨走入沉淪。即使他不愛我了，我也得陪著他！我無法給他什么，我只能給他我自己！

    光并沒有減弱，秦惟還是不能邁步，可是在他與邵子茗旁邊，像立體電影般，出現了一個又一個場景：

    小鎮的街道上，一個少年站在人群中，說道：這人，我要了！rdquo;他神qíng惡劣，目光卻清澈明凈hellip;hellip;燈下，這個少年嘴角帶著絲笑意，給一個人治傷。hellip;hellip;清晨時，少年的手摸在傷者的額頭上，然后離開了。hellip;hellip;這個少年人騎馬在平原上奔馳，回頭笑著招手，開朗如陽光hellip;hellip;少年在一片傷者間走走停停，給人包扎hellip;hellip;火焰騰空的城頭，少年被舉起，扔下了城墻hellip;hellip;

    窗口透入晨曦，一個病入膏肓的人，痛苦地舉起手中的刀，狠狠地扎在了一條舊疤上hellip;hellip;

    秦惟看出來了，這是他來后的生活，這些畫面是許多人關于他的記憶，是誰從瀚海中無數的記憶里抽取了不同人眼中的畫面，放到了這里？

    秦惟無聲地說：小森hellip;hellip;

    北國殘破的帳篷內，坐在矮g上的胡人少年說：我給你上些藥，不然你跑出去，láng聞了血就會追著你。rdquo;hellip;hellip;

    劍急如電的藍衣少年，穿過倒地的數人，提著劍走向一個孩子hellip;hellip;

    清瘦的叔叔，寵溺地對著一個孩子笑著hellip;hellip;

    白衣太子，俊美高貴，站在連天蓮花荷葉前的亭中hellip;hellip;

    瘦挫丑陋的小匪首，倒向了身后的黑暗hellip;hellip;

    臉色蒼白的書生對一個老獄卒說：我替他死！rdquo;hellip;hellip;飄雪的早晨，病重的書生在街上踉蹌著奔跑，伸著手說：吾愛余生！我愛你到死，不！比死更久！rdquo;hellip;hellip;他倒在地上，靈體還在跑著，追向運載著尸體的馬車hellip;hellip;

    在這一系列的影象中，邵子茗的猙獰面目逐漸和緩。慢慢地，他頭上的角縮回，獠牙也變小，周身血影消失，他的魂體內升起一縷暖光，漸漸漫開，驅散了他體中的灰暗，讓他的魂體變得透明hellip;hellip;最后，他又成了邵子茗，只是衣衫襤褸，臉上帶著些傷痕。

    秦惟問：子茗！你想起來了嗎？

    邵子茗慢慢地點了下頭。

    剎那間，秦惟腳下的光就到了邵子茗的腳下，秦惟指著光對邵子茗說：來！跟我在一起吧。

    邵子茗低頭，問道：什么？

    他看不見？！秦惟知道如果邵子茗的頻率不高，這橋對他就是不存在的。秦惟忙又問：子茗，你心里有我嗎？

    邵子茗又看秦惟，回答道：有。

    隨著這回答，他臉上的傷痕褪了，身上的衣服也成了兩人初見時的樣子，他對著秦惟抬起了一只手：秦惟兄hellip;hellip;

    秦惟一把拉住了邵子茗的手，拉了一下，邵子茗看著秦惟，很自然地就踏上了橋。秦惟忙一把將邵子茗抱在自己懷中，說道：子茗，你受苦了！我心疼死了！hellip;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