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差役用木棍拍擊另一只手的掌心，貴gān？！貴gān就打死你這個敢不聽話的！rdquo;說著繞開了石板，走向秦惟。

    秦惟舉手說：你停下！我可以給你錢！rdquo;

    婁差役站住了，歪了嘴說：多少？拿來吧，我看夠不夠。rdquo;

    秦惟手放在懷里，問道：你說你殺了邵四爺，是真的嗎？rdquo;

    婁差役笑了：你不信？我有時都不信！這事怎么能這么巧？我剛入了衙門，就攤上了去邵家拿人的事兒！當初在他家當個奴仆都不行，見了他還得低頭彎腰，現在我打死了他，他是謀反逆賊拒捕，嘛事沒有！真解氣！rdquo;

    秦惟知道公門中常雇市井流民為差役，婁差役如果沒了工作，投入官府并不稀奇。只是這人不知是否因為自己的提醒才被趕出去的？

    秦惟問道：你怎么離開的邵家？他家難道對你不好？沒付你錢？rdquo;

    婁差役向前走了一步，說道：怎么離開的？自然是他們把我趕出來的！就因為我拿了些散碎銀子！他家賣些個破瓷器，就得了那么多錢！成箱子運到家，我從里面摸出來的都不到個小零頭，又怎么了？他們就不依不饒！我跟你說個實話，如果我沒當差役殺了他，早晚也會找些人，摸到他家去，殺了那幫人！搶了他們家！他們活得太滋潤了！輕輕松松的就有那么多錢！我家累死累活也掙不到二兩銀子，我去那府里起早貪黑，只得五兩，憑什么？！邵四爺的那個嬌氣兒子什么都不會，還不如我能gān！hellip;hellip;rdquo;

    秦惟的臉色yīn暗下來：你把他兒子怎么樣了？rdquo;

    婁差役舉起棍子：還能怎么樣？往死里打唄！那小子自出生沒被教訓過，我給了他個足的！快給我錢！rdquo;

    秦惟的怒火幾乎從眼里冒出來，他從懷里抓了銀子往糙席那邊一扔：窮鬼！你去拿吧！rdquo;江晨生貧困，內心敏感，秦惟自然理解婁差役的心理mdash;mdash;這人因嫉恨自己以前的雇主竟然能下殺手，肯定受不了任何說他貧窮的刺激！

    果然，婁差役的臉猛地漲紅，憤怒地上前向秦惟掄下棍子：我打死你這個刁民！rdquo;

    秦惟看著像是要避開他的棍子，坐著向糙席另一邊飛快地挪動，婁差役一步踩在了井口的糙席上，突然踏空，一聲驚叫，身體往下墜去，后腦撞在井沿處，身體來回撞著井壁，木棍也發出碰撞聲，咚咚悶響，最后噗通一聲hellip;hellip;

    秦惟等了片刻，爬到井口，探頭往下看，黑咕隆咚的，等了會，他才看到了落滿雜物的水面。他出聲喊道：婁差役？rdquo;下面沒有回答。

    太陽落山了，秦惟才發覺自己的虛汗已經濕透了內外衣衫，他忍不住哆嗦。聽到婁差役說把邵子茗往死打，他一時激憤滿腔，的確想殺了他！可現在做成了，秦惟一點都沒感到輕松，反而感到很沮喪：本來以為這一世不在土匪堆里，能清白地過了，可誰想還是用了殺計！

    他已經不是那個無視人命的十七皇子，也早沒了當初許遠渴望殺戮的沖動，江晨生飽讀四書五經，真心不喜血腥。秦惟甚至在心中對婁差役道了聲對不住mdash;mdash;他一時沒想出別的解決辦法，只能讓對方咎由自取。

    秦惟嘆了口氣，推著地站了起來，將石板往回推，覺得很沉！那時是怎么發力一下就推開的？院子門被踹壞了，秦惟也不鎖門了，腳步不穩地往外走，搖搖晃晃，有時得扶著墻壁。

    天慢慢地黑了，秦惟覺得走回侯老丈院子的路格外長。他心中充滿焦慮：自己不能病倒，要趕快去錦華城！邵子茗被打，他傷勢如何？自己該買些傷藥hellip;hellip;自己殺了人，若是被人發現了，侯老丈他們會不會受牽連？hellip;hellip;他原來還想把這宅院賣了，拿了錢去為邵子茗打點，可井里有個死人，讓誰來買？hellip;hellip;

    秦惟跌跌撞撞地到了侯老丈的院門前，舉手打門mdash;mdash;過去，侯老丈的院子門從來不上內閂：大家都沒幾個錢，侯老丈天天在正屋里貓著，誰來都行！現在侯老丈和羅媽都有了銀子，雖然藏得嚴實，但院子也開始鎖門了。

    羅媽聽見聲音從屋里出來，嘴里說著：是江公子吧？出去了這么長時間，現在才回來！rdquo;江公子幫著她掙了錢，她現在已經把江公子看成半個家人了，她沒有親人在身邊，侯老丈和江公子也是，這院子像是個家hellip;hellip;

    一開門，她看到江公子臉色慘白，深灰色的胸前衣襟上帶著血跡，驚得問：這是怎么啦？！rdquo;忙伸手扶秦惟，叫著：侯老丈！侯老丈！rdquo;

    侯老丈說著：別大呼小叫的！婦人就是hellip;hellip;rdquo;他出門一看，也忙過來，架著秦惟另一邊臂膀，罵道：好了瘡疤忘了痛！這才幾天沒病，你就瞎折騰上了！hellip;hellip;rdquo;

    秦惟到家了，眼前發黑，由著兩個老人把自己扶到房門前。侯老丈和羅媽那時總到他屋里取送半成品，秦惟已經好久不鎖門了，兩個人把秦惟扶到g邊躺下，羅媽說：我趕快去燒熱水來。rdquo;轉身出去了。

    侯老丈彎腰厭棄地將秦惟的鞋脫了，嘴里說：你幾歲了？！還得我老漢來伺候你？！羞不羞？！rdquo;

    秦惟緩過口氣，說道：侯老丈，明日幫我雇個馬車來，我要去錦華城。rdquo;

    侯老丈罵道：你找死??！病成這樣還出去？！那能回得來嗎？rdquo;

    秦惟苦笑：我大概回不來了。我走了，老丈就把這屋子租給別人吧。rdquo;

    侯老丈不說話了，俯身拉過被子給秦惟蓋了，嘆氣道：你這個孩子不知好歹！這么年輕就胡說八道的！你躺上幾天，病就好了hellip;hellip;rdquo;

    秦惟搖頭：我得去找hellip;hellip;邵子茗hellip;hellip;rdquo;

    侯老丈在g邊椅子上坐下，問道：邵家？羅媽買菜回來跟我說，錦華城的邵家謀反，官差將程氏學堂的邵家孩子都抓走了，這是真的？rdquo;

    秦惟點頭說：我的子茗弟不知道怎樣了hellip;hellip;rdquo;他險些哭泣，忙緊閉嘴唇。

    侯老丈問道：就是那個給了我房租的孩子？rdquo;

    秦惟嗯聲，想起那天興高采烈的邵子茗，qiáng咽下悲傷說道：請老丈幫我，我明天一早就走！rdquo;

    侯老丈半天不說話，秦惟剛要再請求，聽見他嘆息道：我去雇車，跟你去錦華城吧。rdquo;

    秦惟忙說：這倒不敢麻煩老丈hellip;hellip;rdquo;

    侯老丈說：他銀子給的多，我就用來雇車吧，不用退給他了。rdquo;

    秦惟與侯老丈相處了這些日后，覺得侯老丈表面疏遠，但是心善，他想起自己方才gān的事，伸手從懷里拿出折成方塊的地契，jiāo給侯老丈，侯老丈接過微cháo的公文厚紙展開，讀后問道：這是你的名字，你買的？rdquo;

    秦惟耳聽羅媽沒有回來，低聲說：是他買的。rdquo;

    侯老丈的眼睛微睜：那個小公子給江公子買了院宅！

    秦惟內心猶豫mdash;mdash;是不是得告訴侯老丈？萬一，有人認得自己，婁差役的失蹤早晚會追到自己身上，侯老丈是自己的房東hellip;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