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宮的火勢大了，殿里的人沒有沖出來，杜鳴山帶著兵將們離開了院子。不久，太子寢宮化成沖天的火堆，與皇帝寢宮的大火呼應，將整個皇宮都籠罩在了黑煙中。

    這次，小森并沒有馬上前往虛空，而是帶著秦惟到了一處廟宇。

    小森在意念里說：我走得太匆忙，得入他們的夢中，跟他們講些經書的校對。

    秦惟終于意識到小森不是為了自己來這個世間的，可一再為自己放棄了ròu身，他有些抱歉地對小森說：我是不是耽誤你的事了？

    小森似是很傲然地微抬了下頭：我有永恒的時空，會一次次再來，什么事gān不成？你能耽誤什么？

    秦惟笑了，說道：我在附近游dàng，你完事了就叫我一聲，我要跟你走。

    小森像是翻了個白眼：沒有我，你能去哪里？

    秦惟的手劃過小森的肩膀：你真可愛！

    小森轉身進了廟，秦惟想了想，又往京城去了mdash;mdash;他還想看看杜青。

    秦惟坦然接受了小森的好意，沒什么不安。但杜青的那幾句表白，卻讓秦惟心動。秦惟想這大概就是人說的，làng子回頭金不換。自己把小森看成了菩薩，小森gān什么好事都成了理所當然的了，而杜青以前是自己的仇人，這一世一見之下，也許是因為小石頭的過往，對自己這么親近，怎么能不珍惜？

    杜青走過成團的黑煙，往meimei杜昭儀所在的駐院去。他流夠了眼淚，覺得自己的心也流光了血，冰冷gān枯。到了院子外面，一排兵士守在院門處，是經他手安排的。

    兵士們見了小杜將軍都行了禮，杜青也沒回禮，進了院子。

    相比外面的雜亂和喧囂，這個院落很安靜。院子里沿墻種了青竹，桿桿碧綠。白玉石子在小路上拼出了朵朵蓮花，一直延伸到了宮殿正門。宮門處，兩個宮女為杜青高打挑珠簾，輕聲向里面說著：杜小將軍來了。rdquo;

    杜青走入正廳，杜昭儀正斜坐在桌邊，手握著一個茶杯，像是在想著心事。

    她還在少女長成婦人的過程中，云鬢墨黑，cha著幾支玉簪。柳葉清眉，笑眸杏眼，桃紅粉腮，點朱櫻唇hellip;hellip;柔美艷麗。她上身穿著白綢長袖衫，下面白色十八幅羅裙，雖然都有jīng美的繡花，可是還是算一身白衣。

    杜青對meimei突生憐惜，胸口都隱隱發痛，他將血淋淋的右手藏在身后，打起jīng神說：meimei，你可好？rdquo;

    杜昭儀抬頭一笑：哥哥來得正好，我還怕臨死前一個親人都見不到了。rdquo;

    杜青一愣，忙走到杜昭儀面前，問道：meimei是什么意思？！rdquo;

    杜昭儀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空茶杯，淡笑著說：這是貴妃jiejie差人送來的補身茶，一定要看著我喝下。她們才走了不久，哥哥早點來許是就見到了。rdquo;

    杜青用左手一把奪過meimei手里的玉杯，見里面什么都沒有，皺眉問道：這有毒？meimei不舒服嗎？rdquo;

    杜昭儀搖頭：還沒有，但是我明白貴妃jiejie，兒子就要當皇帝了，這么多年看我不順眼，怎么會真的要讓我補身呢？rdquo;

    杜青半信半疑，那meimei為何要喝？！門外就是我的兵士們，都是來保護你的，你叫一聲就行了！rdquo;

    杜昭儀又笑了：我今天叫他們進來，日后呢？他們能天天守在這里？總會有那么一天，或者是晚上，來杯水我喝了，不明不白就死了，誰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和娘還以為我得了急病。還不如就今天，哥哥在宮里，兵士們也做個見證，什么都清清楚楚的。rdquo;

    杜青緊張：meimei！你怎么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什么叫總有那么一天？我方才對父親說了，我帶著你和母親，我們離開杜家！rdquo;

    杜昭儀抬眼看杜青，眼中含著一絲嗔怪：哥哥，你怎么不早說？唉，算了，反正我也沒心思了hellip;hellip;rdquo;她慵懶地起身，手撐在桌邊，楊柳腰肢，盈盈一握。她口氣里習慣地帶著嗲音說：是我求圣上給父親京師禁軍之權的，早上，兵士進宮時，圣上往我這邊跑，在我院子外被抓到的，我聽見他喊我的名字hellip;hellip;我沒出去。聽說，父親讓人把他綁入寢宮燒死了？rdquo;

    杜青知道杜鳴山的計劃，點頭說：應該是吧，父親說，因為當初他燒死了先帝和先皇太后，要讓人知道這是他的報應。rdquo;

    杜昭儀走向殿中的貴妃長椅，輕笑著：那我的報應是什么呢？圣上在時，貴妃jiejie可從來不敢給我送補身茶hellip;hellip;rdquo;話還沒說完，她突然彎了腰，抱了自己的肚子，痛叫了一聲，跪倒在地。

    杜青忙去扶她，叫著：meimei！meimei！rdquo;

    杜昭儀疼得眼淚奔流，哭喊著：哥哥！好疼??！疼死我了hellip;hellip;哥哥！hellip;hellip;rdquo;

    杜青將杜昭儀抱在懷中，見meimei美麗的臉變得歪七扭八，原本齊整的頭發松散垂下，黑血從meimei的口中噴出。他今早已經殺了五個人，輕車熟路，反手抽出了長劍，一劍就刺入了杜昭儀的心窩，杜昭儀不叫了，出了口氣，眉頭展開，閉了眼。

    杜青沒有哭，也沒覺得又裂開的手掌多么疼，他把劍cha回鞘中，雙手把杜昭儀抱起，放在了貴妃椅上，還給杜昭儀整理了下衣服，可杜昭儀原本潔白的衣服已經在前胸溢出一攤血，他的血手一沾，也是處處血印，怎么擺都顯得臟亂。杜青放棄地站了起來，才發現幾個宮女嚇得跪倒在地，都在輕聲哭。他隨便指了一個人：你，帶我去杜貴妃那里。rdquo;他過去進宮見過meimei，可是從來沒有去見過杜貴妃，不知道她的住處。

    那個宮女抽泣著站了起來，走了出去。另一個宮女小心地問：昭儀怎么辦？rdquo;

    杜青頭冷淡地說：同院子一起燒了吧。rdquo;

    宮女們相互看著，沒人再敢問杜青mdash;mdash;杜小將軍殺了meimei，一滴眼淚都沒有，他是瘋了吧？

    杜青跟著宮女從混亂的宮中走過，到了另一處宮殿。外面的兵士們自然認得杜青，沒有阻攔他。杜青走入宮殿，杜貴妃坐在迎門的椅子上，一身huáng色正裝，衣裙上繡著鳳凰和彩云，顯得富麗堂皇。她正一手拉著旁邊十四歲的兒子蕭匯川說笑。

    杜青一跨入門檻，就抽出了劍，大廳中的宮女太監們一片驚呼，院子外的兵士們聽見叫聲往院子里走，可是杜青的劍已經指在蕭匯川的胸口。

    杜貴妃兩眼瞪得滾圓：杜青！rdquo;

    杜青嘴角上挑：你還認識我？可給我meimei送補身茶的時候，怎么忘了她有我這個哥哥？rdquo;

    杜貴妃臉色灰了，嘴唇哆嗦著：你hellip;hellip;你說什么？什么茶？rdquo;她以為杜青一向對父親順從，就是日后知曉自己毒死了杜昭儀，自己的兒子會登基，自己是皇帝的母親，杜青再如何，也是個外臣，敢怎樣？何況父親肯定會護著自己，拿孝道一壓，杜青無可奈何。

    杜青突然揮劍，向蕭匯川右臂砍去。正是夏末，人們只穿著單衣，杜青的劍快，一只穿著huáng色綢緞的手臂帶著血落地，人們才聽到了蕭匯川凄慘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