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徑直下樓，表情平淡得像杯白開水。

    池顏不知道他剛才聽沒聽見自己態度那么惡劣, 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試探：“我剛才說的——”

    “聽到了?！?/br>
    她站的位置在風口, 梁硯成表現得十分不在意剛才那通電話似的，攏了攏她身上的睡袍。

    池顏撒嬌似的小聲問：“我是不是很兇??？”

    他好像笑了一聲, 答：“不會?！?/br>
    “你不覺得我兇就好?！?/br>
    池顏聽到答案放寬了心，去拽他的袖口：“你放心, 我們家小森林一定會有個特別特別好的mama，還有特別特別特別好的爸爸?！?/br>
    爸爸的前綴多了一個特別，男人微微提了下嘴角，點頭：“我也保證?！?/br>
    ***

    池顏的這句話很快得到考驗。

    小森林稍微懂得認人之后，全家上下誰都不要, 睜眼發現不是mama或者爸爸立馬嗓子一拉就飆高音。池顏非常懷念他安安靜靜當棵木頭的美好時刻。

    大概是吃好喝好力氣足, 他一哭鬧能堅持很久。

    完美做到了什么叫做充電五分鐘通話兩小時。

    家里的育嬰師成了擺設, 完全糾正不過來小森林的壞習慣。

    池顏被他熬得滿臉倦容。小森林爸爸也好不到哪去，明面上得處理梁氏的公務，私底下還得幫襯大池科技。

    每天早上兩人互相掛著黑眼圈看對方。

    池顏：“我昨晚起了三次夜，睡了四小時, 你呢？”

    梁硯成聲音沙?。骸八藘尚r?！?/br>
    “老公，我覺得這樣不行。我們年紀輕輕會不會猝死？”

    池顏幽靈似的目光飄向小房間：“小寶都有狗學校, 你說小森林這么大能上學嗎，寄宿的那種?！?/br>
    大概是困傻了，梁硯成輕飄飄地看她一眼, 意思很明顯。

    一大早做什么夢呢。

    他今天還要去開公司例會，眉宇間堆滿了倦容。好在黑眼圈還有副眼鏡遮擋，不會夸張到讓底下人紛紛揣測老板是連夜做了賊還是蹦了迪。

    池顏艱難爬起, 很貼心地給他挑好西裝領帶。

    她瞇著眼，邊打瞌睡邊踮腳系上領結：“你今天什么時候回來？”

    “盡量早點?！?/br>
    池顏點點頭：“今天小森林要打疫苗針，叫護士到家里來打吧。一出門他只要我抱抱，手都斷了。你說這小不點兒是不是個小貔貅，變著法給咱們家省保姆錢呢?！?/br>
    男人垂眸安靜地看著她，突然嗯了聲：“等他會說話，問問他?！?/br>
    此時正在睡夢中安心吹泡泡的小森林渾身一抖，冥冥之中覺得會說話不是件好事。

    到了下午，護士如約上門拜訪。

    梁硯成被公司的急事絆住了腳還沒回，池顏沒辦法只能親自上陣。

    之前打疫苗的時候她都避著，看著針頭往小森林嫩生生的胳膊上扎，心臟猛地就揪成了團。

    現在他認人，只要醒著非要爸媽抱，沒人能替代這項工作。

    池顏最是嘴硬心軟，剛看到針頭自己先迅速瞥開了眼。小森林仿佛預感到接下來會挨一針的命運，在懷里扭來扭去靈活得像條泥鰍。

    來的是個經驗豐富的護士長，奈何沒人幫襯也制不住小東西。

    兩人僵持許久，針頭晃來晃去始終沒下。

    護士長無奈：“太太，要不您按著他的手?！?/br>
    池顏扭回臉，一萬倍無奈：“我不敢啊?！?/br>
    邊上育嬰師提議：“太太，要不我來抱一會兒?！?/br>
    “好好好，你來?！?/br>
    池顏忙不迭把小森林送出去，還沒喘口氣，他哇一聲拉開嗓子就大哭起來，伴隨著更劇烈的扭動。

    池顏徹底服了這個她不久之前才夸過“睡睡睡跟木頭一樣無聊”的小木頭。

    她放棄得很快：“等他爸爸回來吧?！?/br>
    管家備了點心，送完一趟匆匆往外走。

    池顏疑惑：“是有什么急事嗎？”

    “沒有沒有?！惫芗翌D住腳步，往回扭頭：“是寵物醫院的獸醫來了，今天湊巧，小寶也得打今年的疫苗。我得去找小寶?！?/br>
    小森林此時回到mama的懷抱很享受，慢吞吞地吸著手指，天真無邪。

    池顏忍不住逗他：“小壞蛋，不打針就乖啦？”

    “咿——啊——”

    “想不想看小寶哥哥打針，mama帶你去看？”

    “咿——”

    這兩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跟著一起去了花園。

    小寶此時正在太陽底下無憂無慮撲蝴蝶，看到管家一招手，沒心沒肺撒開腿就往這跑。

    跑到跟前屁股往下重重一蹲，坐得乖巧。小眼睛亮閃閃的，像在問：又要給我吃什么好吃的啦？

    管家彎腰拍了拍它的腦袋：“吃，一會吃牛大骨蘸三文魚油。但是在這之前——”

    他沒往下說，抱著二十多斤的狗就往主屋走。

    狗命在手確保無失，管家才笑瞇瞇說完后話：“咱們得先打個針。你今年打針時間到了啊?！?/br>
    小寶那身油量的毛色在日光下一抖，委屈巴巴地嗚了一聲。

    它雖然怕，但更怕反抗主人的命令惹主人不喜。

    狗都抖成篩子了，硬是直挺挺坐著不敢跑。

    梁硯成到家的時候就看到池顏抱著小森林，連同管家在圍觀小狗瑟瑟發抖。

    他淡淡瞥了一眼，脫下西裝從容淡定地掛到客廳衣帽架上，俯身摸了摸狗耳朵：“打疫苗？”

    “是啊，你沒回來沒人制得住小森林，他還沒打?！?/br>
    池顏目光始終落在小狗身上，對著小狗放柔聲音：“我們小寶哥哥先打好不好呀，給弟弟做個榜樣?！?/br>
    小寶幽怨的小眼神轉了一圈，慢慢伏低身子。

    “我來抱吧?！?/br>
    男人接過她手里的小森林，捏著他的小手輕輕放在小寶腦袋上，未置一言。

    但輕柔的動作仿佛在教他怎么安慰小狗。

    小寶在眾目睽睽下逃不過，經歷過輪流愛的鼓勵之后委屈地把臉埋進前爪之間。

    一針下去，耳朵都耷拉了。

    不出五分鐘，它又跟沒事狗似的吐著舌頭滿屋子亂竄。身體力行告訴了小森林弟弟打針什么的一點都不可怕。

    小森林這會兒特別喜歡用眼睛去追會動的東西，趁著他注意力都在小寶身上，疫苗輕輕松松打完。

    直到護士站起身，他才后知后覺地咧了下嘴，下一秒哭聲即將爆發。

    小森林每次哭都中氣十足，仿佛要把之前安靜的份兒都補回來。

    池顏一看到他咧嘴，頭就開始疼了。

    還好管家眼疾手快，抱著小寶就湊到了跟前：“小少爺，看，看小寶?！?/br>
    毛茸茸的狗腦袋近在咫尺，鼻頭油量濕潤，一下下小心地翕動，像在聞家里這個新玩具的味道。

    小森林第二次咧嘴，注意力瞬間被狗腦袋吸引了。

    他伸出小手，在空中亂舞，想去摸一摸。連哭都忘了。

    小寶很識時務地歪頭去湊小手，舌頭砸吧砸吧發出響聲，始終隔著空氣舔不到真實的小玩具。

    小人小狗互相對著看，都很新鮮。

    池顏松了口氣：“要是知道小寶這么好用，早派上用場了?！?/br>
    小寶幽怨的眼神又來了——我在mama眼里難道就是條工具狗？

    幽怨不過幾分鐘，看到牛棒骨的瞬間小寶原地復活，忽然覺得當條工具狗沒什么不好的。

    自那天以后，能近小森林身的除了爸爸mama，還多了一條狗。

    ***

    小森林再大一點，開始學說話時。

    池顏自己開了個盤口，在微信群里賠率10：1賭小森林會先叫mama。

    為此她在小森林睡前，每天不厭其煩重復這兩個字。

    巧的是，還有另一個她不知道的群，里邊江源是群主。

    江源自詡為干爹，成天給梁硯成分享育兒心得的小文章。梁硯成不勝其煩，順手拉了謝行，把兩人對話變成了三人群。

    謝行反手又拉了唐嘉年。

    有唐嘉年在，江源每句話都能聽見回音，特別滿足。大大降低了sao擾梁硯成的機會。

    江源作為干爹，信誓旦旦說小森林必須開口第一詞絕對是叫爸爸，為此他還押了兩萬塊錢。就如同上學那會兒他非得押池顏奪得音樂會桂冠一樣。

    梁硯成冷颼颼冒出句：【哦，梁逸松就值兩萬】

    江源被他一激，加了個零。

    這群里不是當了爸爸的，就是當干爸的。在這件事上意見非常統一。

    雖然嘴上不說但都覺得默認了小森林必先學會叫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