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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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宮那日兩人早早起身,乘坐馬車抵達宮門,下車后她們先去一旁的小室內等待,等人來齊了再統一被送去上課的地方。 期間姑娘們相互打招呼聊天,問到最多的就是:“最近可有收集到新的朱砂畫像?” 或者:“今天的排名看了嗎?” ——小報在內容方面又增添了前一日的票選排名,所以銷量又漲了一波。 顧浮能去晚袖齋看排名,所以她不買小報,也不收集畫像,和她一樣的還有一個姑娘,姓蘇,不過蘇姑娘不是詩社里的人,她不買小報純粹是因為家里管得嚴。 很快二十四人就都到齊了,雖然不能帶丫鬟入宮,但有宮女幫忙,所以不用她們自己提東西。 眾人走出小室,紛紛噤聲,不敢再亂說話。 皇后安排給長公主上課的地方叫清水閣,位于宮城南邊,屬于外朝而非內宮, 清水閣本身是一座闕樓,建立在極高的墩臺之上,距離宮門不算遠,但要經過大廣場,并走過一條斜向上的樓梯才能抵達。 正值三伏天里的初伏,一眾姑娘們走得氣喘吁吁,香汗淋漓。 顧浮倒是沒什么變化,穆青瑤就慘了,她不僅熱,還難受,一想到待會要頂著滿身的汗去聽課,她就渾身不舒服。 她還小聲對顧浮說道:“這課堂要能設在宮外就好了,我定在附近租間小院子,往來沒這么麻煩,衣服臟了也能立刻去換?!?/br> 顧浮安慰她:“待會就能換衣服了?!?/br> 穆青瑤不明所以,抵達清水閣后領到新衣服才知道,她們所有人日后都要穿一模一樣的裙衫來上課,面妝和佩戴的首飾也不能太過華麗。 穆青瑤雖然高興能換衣服,但還是小聲問顧?。骸盀槭裁匆@么做?” 當然是為了避免攀比。 看看今日來的姑娘們吧,因為要入宮,穿著打扮一個賽一個的艷麗,還有一個頭上戴著拇指大小的東海珠釵,這怎么能行。 眾人換好衣服,走進上課的課堂,就見瑞陽長公主也沒能例外,和她們穿著一模一樣的新衣服。 眾人向瑞陽長公主行禮,不高興被押來上課的瑞陽揮揮手,打發她們各自找位置坐下。 講堂邊的墻上還貼著今日的課程安排和時間,姑娘們看還有一刻鐘,就又聚到一塊閑聊起來。 提及朱砂畫像,瑞陽長公主的心情終于沒那么糟,因為她已經把畫像都收集齊了,并表示下一輪自己只會收新畫像,不會再收集朱砂畫像。 棠五:“第二輪的畫像不都是新畫像嗎?” “笨?!庇腥颂嫒痍柦忉專骸暗钕碌囊馑际?,她只收第一輪沒有畫像的那些男子的畫像,之前有過的,例如溫家小公子,林家少將軍,即便再出他們的朱砂畫像,殿下也不會專門去收集?!?/br> 因為已經有了,所以不需要,很好理解。 “……這樣啊?!碧奈逵X得懸,因為票選排名差距太大,前二十五人里,前十的排名可以確定不會再掉出前二十五,所以晚袖齋那邊已經能看到他們的新畫像,其中就有那位長相精致的縣主之子。 第一輪畫像上,縣主之子和其他男子一樣都是站立在畫中,沒有任何姿勢,第二輪畫像就不同了,第二輪畫像上的少年坐在一顆大樹下閉眼打瞌睡,懷里還抱著一只貓,叫人看著就想伸手,為他輕輕捻走肩頭的落葉。 還有林家少將軍,他也在前十,新畫像上少將軍挽弓射箭,殺氣騰騰,箭尖還直指畫外,站在畫前簡直無法抑制自己瘋狂的心跳和戰栗。 那樣的畫作,恐怕沒人能拒絕。 說起新畫像,又有人道:“也不知第二輪會不會出國師的畫像?!?/br> 第一輪的畫像里面沒有國師,按說沒有畫像都比較吃虧,因為不知道模樣,所以為其買紙箋投票的人也少,但國師絕對是個例外。 因為即便沒有畫像,國師依舊穩居每天的票選排榜第一,因為那可是他們大庸的仙師,即便看不到他的畫像,也會有迷信之人為他投票,以保佑家宅安寧。 甚至還有傳言,說給國師投票后,做什么事情都會變得格外順利,使得那些不關注選麟的人也跟著買了紙箋,為國師投票,祈求保佑。 顧浮聽見有人在議論傅硯,就豎起耳朵去聽—— “聽說好些人都給國師投選票了,不僅是祈求保佑,還有想知道國師究竟長什么模樣,要把國師的畫像放在家里供奉的?!?/br> “我看國師的排名就沒掉過,第二輪畫像應該有他了吧?” “傳聞說國師是半仙,一頭白發,其人莫不也是老頭模樣?” …… 姑娘們爭論著,突然有個姑娘安靜下來,瞪著眼睛看向窗外,做夢似的呢喃道:“看著倒是同我兄長一般大?!?/br> 姑娘們先是不解地朝那姑娘看去,隨后又順著那姑娘的視線看向外頭,就見一位青年自外邊的長廊上走過—— 青年身著寬袖白衣,衣上繡著低調的暗紋,并墜有零碎的銀飾,似雪的長發用一根黑色緞帶隨意捆著,露出修長漂亮的后頸。 從側面看去,他的面容能輕松碾壓第一輪朱砂畫像上的任何一個人,唯一的不足就是眉眼太冷,無論看什么都透出一陣徹骨的寒,宛若高高在上神明,無心無情…… 國師大人拿著一本書踏入室內,前一秒還熱鬧課堂瞬間變得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師生。 顧?。骸???? 驚覺女人也是潛在情敵的傅硯:我就過來看億下。 —— 謝謝alexis 和 水月久安的地雷! 愛你們=3= ☆、第三十八章 清水閣地勢較高, 風也大,輕易就將二十多人齊聚一室的燥熱吹散。四邊墻角還都擺上了冰鑒,所以不僅不熱,還能感到絲絲的涼爽。 課堂內靜而不寂, 二十五個姑娘沒一個敢像原先那般胡亂說話, 只能聽見書本翻頁的聲音, 以及傅硯平鋪直敘的講課聲。 一堂課約莫半個時辰左右, 到了時間會有嬤嬤在外搖鈴,當搖鈴聲響起, 室內的氣氛驟然松弛下來。 傅硯也沒有要拖堂的意思, 留下功課就準備離開。 “顧二jiejie……”坐在顧浮身后的衛姑娘悄悄拉扯顧浮的衣服, 正想說點什么,就見那位白發國師淡淡一眼掃了過來。 衛姑娘立時收聲,噤若寒蟬。 顧浮聽見衛姑娘叫她, 微微側過頭去聽, 因此沒發現傅硯掃過來的那一眼。 之后衛姑娘不出聲,顧浮還以為她就是無聊叫著玩的, 便又把頭轉回去,提筆記下功課。 同時她也納悶——傅硯怎么來了。 今天之前, 皇后娘娘把會來的教書先生都同她說過一遍,其中完全沒有提及傅硯。 顧浮不知皇后娘娘也是無奈, 她挑選教書先生多是通過自己和娘家, 怕耽誤時間又怕識人不清,便請了秘閣協助調查摸底。 這么一來二去, 傅硯自然就知道了顧浮給長公主當伴讀的事情,并向皇后提出,讓自己過來講一堂課。 皇后知道傅硯喜歡顧浮, 此舉多半是沖著顧浮來的,卻不知道顧浮同樣覬覦傅硯,因此想著既然事情已經沒有了轉圜的余地,不如試著撮合他們倆,若能讓顧浮喜歡上傅硯,日后皇帝賜婚也不至于太過慘烈。 這才有了今日的情況發生。 國師周身蘊繞著生人勿進的冰冷氣息,上完課也沒人敢出聲,直到他離開課堂,身影徹底消失在長廊上,一眾姑娘們才猛地松口氣,并在下一位先生來之前展開了熱烈的討論—— “怎么會是國師來給我們上課?” “天爺啊,世上怎會有這么好看的人,不對,他不是人,他是仙,先前誰說國師長得不好看來著?快出來挨打?!?/br> “我不懂了,選麟為何不出國師的畫像,為何不出???!” “第二輪可一定要出啊,買了掛屋里日夜欣賞,旁人問起我就說我信奉國師,掛他畫像是為了求他保佑?!?/br> “蘇二,你在畫什么?” 因為家里管得嚴,從未買過選麟小報的蘇姑娘一邊落筆,一邊說道:“我家可不許我去買小報,便是買了也不一定能買到,還不如自己畫呢?!?/br> 知道蘇姑娘畫的是國師,眾人立馬圍了上去。 蘇姑娘一手丹青畫得不賴,速度也快,雖然不夠精細,但卻畫出了國師大人冰冷的神韻。 顧浮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動,轉頭去看也只能看見她們望著畫像時略顯癡迷的神態,顧浮有些煩躁,她下移視線,透過她們腰側的縫隙去看桌上的畫,卻看見有人情不自禁將手放到了畫上,似是在撫摸畫上的人。 滿心的困惑頓時化作尖刺,扎的顧浮渾身難受。 顧浮本想晚上去祁天塔問問傅硯,沒事跑清水閣做什么? 可等到了祁天塔,她又不想問了—— 傅硯要做什么她本就無權過問,她不過是傅硯的一劑藥,一劑助其安眠的藥,有什么資格對用藥人指手畫腳? 顧浮全然忘了自己過去半年是怎么在祁天塔里為所欲為的,甚至昨天她還找小道童要了炭盆香料烤羊rou就冰碗吃,弄得傅硯那些奏報上全是羊rou味,送到皇帝面前時味道還沒散,惹得皇帝嘴饞,當天就叫御膳房做了只烤全羊來吃。 今天倒是變得克制,坐在箜篌旁邊埋頭練舊曲子,除非傅硯先開口,不然一句話都不說。 傅硯察覺到異樣,思慮后問她:“今日我去清水閣講課,你覺得我講得如何?” 不說還好,一說起這事顧浮就想起那張被眾人圍觀撫摸的畫,忍不住道:“你又不做教書先生,瞎跑去湊什么熱鬧?” 傅硯從未被顧浮這樣懟過,頓了一會兒又問:“你生氣了?” 顧浮不看傅硯,只說:“我生什么氣,你愛干嘛干嘛,和我有什么關系??!?/br> “你生氣了?!蓖瑯拥膬热?,這回是陳述句。 顧浮索性破罐子破摔,起身走到傅硯對面坐下,一手撐著身側的地面,一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坐姿隨意,語氣不善:“是,我生氣了?!?/br> 傅硯看著顧浮,問:“為什么?” 為什么?還能為什么?她喜歡的人,被別的姑娘滿目癡戀地盯著,還畫了畫像來撫摸,她的心是有多大才能無動于衷??! 偏偏對方還不喜歡她,她越是耿耿于懷,越是顯得難看。 顧浮難得沒接傅硯的話,沉默以對的模樣像極了最初的傅硯,與世隔絕一般,在自己和他人之間豎起一道看不見的壁壘。 然而傅硯卻轉了性,像平時的顧浮一樣,即便沒人搭理,也能自顧自說下去:“你在北境為林姑娘贖身的事情,不是李禹告訴我的?!?/br> 顧浮蹙眉,不明白話題怎么跳到這來了。 傅硯接著道:“是我通過秘閣探子,從郭兼那知道的?!?/br> 顧浮察覺出不對,終于開口,問他:“你要知道這些做什么?” 傅硯語氣平靜,然而說出的話卻像一顆顆驚雷,把顧浮炸得不知今夕是何年:“不做什么,就是好奇你在北境的經歷。聽說你贖了林姑娘,我以為你喜歡女人,又不知該怎么問,干脆就去清水閣看看你和其他姑娘都是怎么相處的?!?/br> 顧浮緩緩、緩緩放下了曲起的那條膝蓋,身子擺正,雙手一時間不知道該往哪擺,索□□握放到了桌下。 她開口,嗓子有些滯澀:“你……你好奇這個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