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回府不過幾個時辰,想來也沒什么要準備的,該有的東西東宮都有。韓素簡單回屋換了身衣物,又讓初荷幫她拿了幾件披風。 來接人的轎子早早便停在了相府門口,臨行前,韓素無意往門內瞥了一眼,卻恰好看到一抹淡粉一閃而過。 她輕笑一聲,沖著角落招手:“躲著做什么?!?/br> 韓瀟瀟緩緩從墻后探出半個頭,叫道:“jiejie?!?/br> 她試探著靠近韓素,抿唇道:“jiejie又要走了嗎?” “是啊?!表n素坦然承認,惡趣味地捏了捏她頭上頂著的兩個小球,“瀟瀟舍不得jiejie?” “啊……”韓瀟瀟輕呼一聲,有些笨拙地躲開韓素的魔爪,“頭發亂了……” “jiejie過兩天就回來?!表n素笑瞇瞇地將她的頭發弄得更亂,“瀟瀟乖乖在家等著?!?/br> 韓瀟瀟捂著自己亂七八糟的頭發,認真點了點頭。 咕嚕嚕的馬車滾起一地煙塵,厚重的簾子隔斷了外面呼嘯的狂風,車內點著熏香,朦朧的暖氣熏得人有些昏昏欲睡。 韓素靠著車壁打盹,初荷輕手輕腳地為她攏了攏披風,季白檀坐在前頭,和車夫一同趕車。 皇宮離得不遠,不出半個時辰便到了。掀開簾子的那刻,韓素被呼嘯的寒風撲了滿臉,她瞇了瞇眼睛,卻見季白檀裸露的皮膚已經被吹得發紅。 韓素終于良心未泯地琢磨出一點抱歉的味道了。 季白檀怎么說也是金枝玉葉的太子,和賀云這種冒牌貨不是一個級別的,從小到大說不定連雨都沒淋過,她卻讓人生生在冷風里挨了一個時辰的凍。 “冷嗎?”韓素拿手貼上他的臉。 被凍得麻木的臉頰陡然傳來一陣灼熱,季白檀被燙得一抖,下意識后退一步,耳朵紅得滴血。 “主上!”他低低喚了一聲,嗓音有些干啞,“屬下不冷?!?/br> “都快凍成冰了?!表n素輕笑,“在我面前就別逞強了,嗯?” 初荷低著頭裝瞎,臉都快埋到地里去了。 王公公早早便等在了養心殿門口,一見韓素的身影,便火急火燎地上前:“韓姑娘,快隨咱家來吧?!?/br> 韓素微微頷首,剛一踏入養心殿,便敏感地察覺到了不對勁。 太安靜了。 即便皇上病重,養心殿也不該這般死寂,了無生氣。有宮女太監步履匆匆地路過回廊,皆斂眸屏氣,就連腳步聲也盡量放到最輕。 緊張的氣氛纏繞在空氣中,一點點蔓延開來,像一只無形的手,輕而易舉地攥取人的呼吸。 季白檀的心跳逐漸加速,眸中染上了一層他自己也沒察覺到的擔憂,步伐也不自覺快了些。 韓素偏頭瞥了他一眼,低聲道:“擔心?” 畢竟是自己的父皇,眼下生死不明地躺在床上,擔憂也是難免的。但季白檀怕暴露身份,違心地搖了搖頭。 韓素也不拆穿他,狀似隨口地安慰了一句:“放心?!?/br> 然而,短短一盞茶后,別說季白檀,就連她自己,也不得不把那顆心提起來了。 養心殿正門口整整齊齊跪滿了幾排宮女,長長的隊伍一字排開,一眼望去煞為壯觀。 昭康帝僅僅著了件內衫,面無表情地坐在床上,賀云與郭太醫一左一右立在兩旁。 在昭康帝正前方,還跪著一個小宮女。她伏在地上瑟瑟發抖,透過背后破破爛爛的衣服,能隱隱看到猙獰的傷痕。 鮮血順著她的背脊一路流到地上,氤氳出一朵朵血花,如同雪地里開的紅梅,糜麗而刺目。 那小宮女哭得肝腸寸斷,止不住地往地上磕著頭,說出口的話都被抽噎撞得聲不成聲調不成調。 “陛下饒命!奴婢冤枉??!奴婢拿性命發誓!奴婢從未碰過那張藥方!” “你那條賤命能值幾個錢?”賀云冷笑道,“郭太醫抓藥時將那藥方藏在柜中,怎會好端端地不見?那日只有你去過太醫院!不是你還能是誰!” 昭康帝狐疑地瞥了一眼賀云。 賀云一頓,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段時間太過放肆,險些忘了掩藏身份。 他咳嗽一聲,欲蓋彌彰道:“兒臣憂心父皇,口不擇言了些,父皇莫怪?!?/br> 那小宮女哭得雙目發紅:“陛下!奴婢冤枉??!奴婢真的沒拿藥方!求陛下明鑒!” 韓素目不斜視地抬步踏入養心殿,不卑不亢道:“臣女參見陛下?!?/br> 養心殿的爭吵戛然而止。 昭康帝有些煩躁地抬了抬手,讓人賜座。 韓素順勢坐下:“陛下,恕臣女一問,出了何事?” “藥方被偷了?!辟R云黑著臉搶先開口,沖著那小宮女抬了抬下巴,“喏,怎么也不肯交出來?!?/br> 韓素不動聲色地覷了他一眼,按理來說,搶著回答帝王的話是極為不敬的,何況韓素叫的還是“陛下”,這要是真論起來,禁足都是輕的。 但昭康帝說不準是已經預見了自己的死期還是對太子太過縱容,總之并未深究這行為。 韓素將目光從小宮女轉到賀云身上:“殿下拿什么斷定,是她拿了藥方?!?/br> 賀云冷哼一聲:“那日去太醫院抓藥的除了她就沒有別人,不是她是誰?!?/br> 韓素淡聲道:“殿下怎知那日只有她一人?!?/br> “孤那日陪著郭太醫抓藥,恰好碰見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