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話音剛落,便有那心急的捧起茶水,伸舌去嘗。似是覺得味道不錯,他的眉目逐漸舒展。 虞行煙并不著急,她凝神望著長得幾乎完全一樣的十盞茶,默然不語。 陸霽距她不過一拳,見她不曾動作,垂眸問她:“可有把握?” 身為東宮太子,君子六藝和治國理政是陸霽日常所習,對于飲茶一道,他并不算精通。 虞行煙淡然一笑。 七分自得,三分輕松。 在陸霽探究的視線中,她逐次捧起香茗,定神細看。 甲茶,湯色淡黃,微有藥香,葉底青綠;她伸出舌尖一探,只覺入口時微苦,再品時甘甜。 虞行煙心下微定,從右手的矮幾上拿過紙筆,手腕輕翻。很快,紙上便出現了第一盞茶的名稱:甲,茅巖莓。 筆跡未干,她又將乙茶端起,觀察幾許后探舌去嘗,只覺滋味甜潤直接。 思考片刻,她繼續落筆:乙茶,月光白。 茶色紅褐,又以白毛披覆,湯色橙中帶紅,月光白無疑。 陸霽初時的目光還聚焦在茶上,然隨著虞行煙的動作,他的視線逐漸落在了她翕動的長睫,如櫻桃般的櫻唇,以及雪白的脖頸上。 他一直都知道虞行煙是當世罕有的美人,也時常會被她容光所攝,暗自心驚于她的美貌。然直到此刻,見到她專心辨茶,或蹙眉或眉眼含笑的種種動人神情,他才終于發現了身邊女子是何等的絕色,足以讓無數人心搖神動。 他暗自平復著自下腹傳來的繃緊感,不著痕跡地吐息,心中默誦著佛經謁語,方將沖動壓了下去。 虞行煙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面前的茶水上,并沒注意到陸霽的神情波動。 她動作極快地將前八種茶全部辨出,至第九茶時神情中出現了幾絲猶豫。虞行煙端著茶杯,仔細瞧著,黛眉微蹙。 茶湯金黃濃稠,茶葉肥壯尚嫩,滋味醇厚。 有點像滑沙茶。她暗忖道。正要寫下時,又覺得湯色偏于橙黃了些,斟酌片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不對,應是納珠茶。 她慢慢寫下自己的猜測。 陸霽見她動作滯澀,知她此刻應是在思考中,也不打擾她,抬眸觀察周圍眾人。 只見他們或是皺眉,或是嘆氣,或是面無表情,不復先前輕松。 他的視線在四周環視,最終落在了角落里的一張長幾上。見過數面的年輕男子此刻也在辨茶,他的神情極為氣定神閑,似乎辨茶于他并非難事。 陸霽將眾人神色收于眼底,回神時,發現虞行煙已開始分辨最后一味茶。 他眨也不眨地觀察著虞行煙的神態,發現她的臉色前所未有地冷凝了下來。 — 同一時間,勤政殿內,大魏皇帝陸玄璟的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冷峻。 大理寺卿武德輿跪在書案下方,面上冷汗涔涔。 查了兩日,一點線索也無。能使得上的刑訊法子他都嘗試了,可就是沒能撬開內務省眾人的嘴。 面對逼供,他們只說自己什么都不清楚,只呼冤枉。 武德輿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心理建設,方鼓起勇氣前來向皇帝稟告。果不其然,聽到他的回復后,書案后的那人臉色陰沉如滴墨。 雖說自從貴妃病倒后,陛下便再沒了笑臉??捎H自見到他的神情后,武德輿仍是害怕得禁了聲。 似是許久未睡,男人的雙眼里赤紅一片,盯著人時,只讓人覺得他似是只野獸。 武德輿抬頭一瞧,剛好和他對上了眼,當下便被他眼里的憤怒,懊悔,心疼等種種復雜情緒震住。他慌忙低下頭去,不敢再看。 陸玄璟的視線在武德輿頭上一掠而過,然后轉向了一眼不發的虞伯延。 自meimei病倒后,他已是兩日未睡,此刻眼底青黑一片。 “伯延,你看如何?那背后之人可能是誰?”陸玄璟問他。 后宮所有人都被審問了個遍,無論是如麗妃,德妃這樣的高階妃嬪,抑或稍微有點身份的宮女,太監都沒能逃過篩查??删故且稽c痕跡都沒能找到。 難道背后搗鬼之人竟這般神通廣大,連他也能瞞了去? 陸玄璟罕見地產生了些挫敗感。 虞伯延聽見他的問話,微嘆口氣,他掀起眼皮,在武德輿身上定了瞬,而后視線落在了勤政殿里的伺候的奴婢上。 陸玄璟知他有話要說,揮手讓眾人下去。 等勤政殿只剩下他們兩人后,虞伯延往前走了幾步,斟酌道:“臣有個猜測,不知陛下愿不愿意聽?!?/br> 他眼睫低垂,并不直視書案后那人。 陸玄璟因虞姮之事已是兩夜未曾好眠,哪耐煩他這副吞吞吐吐的模樣,輕叱道:“你有話直說?!?/br> 虞伯延并不言語,只是伸出一指,指了指天。 這是何意? 陸玄璟一時沒反應過來。 虞伯延冷了神色,輕聲道:“陛下覺得這宮中,除了您,誰能驅使宮中任何一人?” 陸玄璟先是一愣,待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后,臉色陡變。 “放肆!” 他狠拍一下書案,額頭青筋迸出。 他赤紅的雙眼憤怒地盯著虞伯延,似乎要將他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