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唯一出生后，她媽咪想親自抱她都不容易。

    季允之這輩子沒有和父母一起住過幾年，有了孩子倒主動搬回家去。不過還有底線，不想沾邊太多，選擇住在另一棟樓，和長輩住的主棟之間隔著花園，走路五分鐘就到。

    行為邏輯一如既往簡單粗暴：盡量不讓他家一一在孩子身上，花除了生以外哪怕一秒鐘時間。

    小寶寶夜醒不要太正常，她完全愿意哄的。被扯回來，摁在懷里制止：“讓她們哄?！?/br>
    “你干嘛呀?！币灰徊粯芬?，“我都聽到她在哭了，我去看一下?！?/br>
    他甚至不讓女兒和他們住同一層。

    “她就是睡醒后身體不知道該怎么辦，等會自主入睡就安靜了?！彼稽c不心軟，“不要去，她會習慣你?！?/br>
    “我是她mama啊?！彼行╁e愕，“那不然呢？誰小時候不是mama哄？”

    “凌晨叁點去哄她，明天還怎么工作?！彼还?，抱著她閉眼，“睡覺。反正你不哄她也不知道，沒有記憶?！?/br>
    “……你！”

    她緩了一緩，才小聲指控：“你一點都不愛她?！?/br>
    “和這沒關系。不要浪費精力?！?/br>
    “你這是什么態度啊?！彼K于動怒了，坐起身開燈，“哄寶寶對你來說是浪費精力？”

    “我從來沒說讓你去?！彼芍?，“我自己去還不行嗎？”

    “寶寶出生你就這個樣子?！?/br>
    產后情緒原本就容易不穩定，她忽然爆發：“你只是需要一個后代，其實你根本就不愛她對吧？回家也不怎么抱，也不愛哄，現在還覺得是浪費精力……冷血動物?！?/br>
    她二十歲就嫁給他，如今結婚八年了，雖然也有分歧，但可以說幾乎沒有紅臉到不得不爭吵的地步。

    現在也不。他不跟她吵架。

    揉揉眉心，沒有說話。

    “你就是不愛她?！彼鲜至?，小拳頭砸在胸前，“她是你親生的，親生的！你這個死樣子……”

    “好了，好了?！?/br>
    他完全是無可奈何，伸手拿了外套幫她披上：“去看?！?/br>
    “你滾吧，你不準去?！鄙虘浲崎_他就往外走，“以后小唯一不會叫你爸爸，你別認她?！?/br>
    她想著，他肯定追上來認錯呢。結果真的并沒有，她把女兒抱在懷里時，都沒有等到他來。

    什么人啊，她氣死了。

    寶寶又開始哭。

    突兀、尖銳、令人心臟局促的哭聲，真的不是愛和母親身份就能妥善處理。幾個阿姨都上前讓她去休息，商憶不肯，繼續低頭哄。

    好不容易哄到睡下，一看已經近四點。

    真的很累，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疲倦，真的并不會因為愛而感到滿足。

    上樓時就在想，小唯一的飲食有叁個營養師，起居也有六個阿姨，睡眠管理師暫時沒過來。等過一陣子滿四個月，就可以開始做睡眠訓練。學會之后，寶寶應該就沒有這么吵了。

    還是累。那普通家庭的母親是怎樣呢？

    她心里想著這件事，進屋卻只是被抱起來丟進被子里，被壓在身下，親吻急切而粗糙，落在頸間。

    “不想……”她推他，“不想！”

    產后叁個月。是到了，但是剛到。

    最關鍵的是，她完全不想。

    他大概是因為這個心情不好。

    “停！”她嚴厲地吼住他，吼住他的手，“我說了不行?！?/br>
    他停在她的身體上方，聲音很低：“因為生氣嗎?！?/br>
    “我就是不想?！彼尺^身，“身體不想。你走開?！?/br>
    之前她是會幫他的，用腿或手。今天很明顯不愿意賞賜了。

    他的手指從后背繞上來，很輕地摸她的嘴唇。

    強烈的性暗示。被她毫不留情打掉，附贈：“你找死是不是？”

    他在她頸項里笑。

    半晌，還是解釋：“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歡?！?/br>
    “你就是不喜歡?！彼灰硭?，“你一點耐心都沒有?！?/br>
    “我只是覺得，她們比你擅長做這些?！彼置厮南麓?，“僅此而已?！?/br>
    “我是她mama，”她悶悶不樂，“你是爸爸，這就是我們倆這輩子唯一的孩子了。但是，我真的感覺不到你愛她?！?/br>
    不是很愛女兒，愛她倒是真的。

    她其實沒有什么事。生產后在香港住了兩個月，回內地時，心理疏導已經準備好了，從婦女心理保健部門選出來的頂級專家。他有“妻子可能會毫無預兆產后抑郁”的認知，并且提前防范。

    雖然最后并沒有出問題，她還是開心的。

    “……你覺得這像話嗎?！彼皇切?，“我自己的孩子?！?/br>
    怎么可能不愛。

    “那你干嘛這個樣子嘛?！?/br>
    他家小一一開始哭了，身體轉回來，躲進他胸膛里：“你為什么要說‘浪費精力’這種話??？她長大后萬一知道，得多傷心……”

    坦白說，他太太才是住在他心里“小寶寶”定位上的人。

    才是怎么抱著哄著都嫌不夠安全、不夠溫暖、不夠完美的人。

    季允之答：“她傷心什么。芳齡叁個月，身價比你高?！?/br>
    太外公送，送完爺爺送，奶奶送，各路叔叔阿姨伯伯姑姑送，出手不是股權就是信托。滿月銀白天金，光這兩天收到的禮物就已經比她媽咪的手表貴幾十倍?？墒浅腔丶覒?，她媽咪甚至從來不敢戴那個手表。

    他女兒比他還會投胎。

    在電視里從來德高望重的表伯父，因為不小心在晚上拜訪，送出鈴鐺鎖，撞了老人某些封建迷信的忌諱，被他外公打電話罵得狗血淋頭，罵了足足兩個小時。

    連出生時間都是在香港找所謂的“大師”事先算的，還要求主刀醫生牢牢記住。

    他是正兒八經從斯坦福畢業的工科生，他妻子的數學同樣也很好，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如果不是一一覺得無所謂——她堅持認為，對待年紀太大的長輩，讓他們安心最重要——他一定會狠狠把所有搞封建迷信的人趕出去。

    但經過這些事，他現在對教育孩子的興致幾乎已經沒有了。

    哪怕他本意不想溺愛，也沒辦法，因為只有他不想溺愛。他女兒的一輩子已經看到結局，那是真正純粹來逛游樂園。

    他懶得管教，肯定沒意思。

    即使是他親生的孩子，他也不認為和她在一起必然是一段有趣旅程。誰知道是不是那種十六七歲就要開賽車的討債鬼。

    但他不會說。畢竟，他懼內。

    “我也很愛她?！彼x擇這么說，“想到她是從你身體里出來的，我就很愛她?！?/br>
    一一愣了愣。

    “我只是希望，生育不要影響你的工作節奏?！彼秩嗨亩?，語氣耐心，“國自然通過率越來越低了，對不對？科研壓力很大，你要對你的工作負責，對不對？”

    她開始犯暈。

    ……好像是這樣的。

    “叁四點睡覺的話，組會還可以集中注意力嗎?！彼^續問，“保持好的精神狀態，也是對你手下的學生負責。對不對？”

    ……是挺對的。

    “請專業的人，就讓他們做這些工作。效率更高，和親情是否充沛沒有關系。對不對？”

    “嗯……”

    他微笑：“好了?！?/br>
    她還在思考他的話，他又柔聲：“那寶寶，把腿分開一下?！?/br>
    迎來再次炸毛：“……叁四點睡覺不是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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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下輩子投胎志愿是，他倆的二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