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摩勒塞格斯笑起來。

    “當然不能，圣女?！?/br>
    “那么，結果是什么呢？”洛西芙問。

    巨龍沒有回答。

    從低空飛過黑森林，他飛得太低了，以至于翅膀摩擦著樹冠，發出層林波濤般的回響。

    雪地中，洛西芙看見了尚未被雪完全掩埋的死龍。

    然后，一具，又一具。

    從高空中看，仿佛誤入什么遠古的戰場遺跡。古老巨獸在漫天大雪中尸橫遍野，尚未完全消散的魔力，從形態各異的凝血中張牙舞爪。

    洛西芙收回目光。

    “如果不厭棄自己的話，你又是為什么要殺了他們?！?/br>
    前方是山麓，巨龍揮動翅膀，升空。

    空氣逐漸變得稀薄。

    “我說過?！蹦杖袼够卮?，“我會理所當然地想殺了所有的龍，我們并沒有人類與人類之間的關系?！?/br>
    “我一想到在我的領地中，還有沉睡的龍，我就不悅。所以我把它們全部都殺了，不可以嗎?！?/br>
    “既然你讓我變得不再有任何弱點，那我便清理了整座山脈中的敵手，不可以嗎?！?/br>
    他的聲音變得漠然。

    “這，難道不是純粹的邪惡嗎?！?/br>
    “這，難道不足以讓你奮起最后的殺意嗎，圣女?！?/br>
    “摩勒塞格斯?！?/br>
    洛西芙突然輕聲叫他的名字。

    她摟著巨龍的脖子，手指抓住他的鱗片，將胸口緊緊貼住。

    “你不要這樣說話?！甭逦鬈秸f，“即使你現在是龍的模樣，也不要這樣說話。撒謊的話，很兇的話，還有錯到太過離譜的話，我都不喜歡聽?！?/br>
    “……”

    “那你帶匕首了嗎？”摩勒塞格斯問。

    洛西芙閉著眼睛，卻彎起眼眸。

    “當然?！彼f，“我等著殺你呢?！?/br>
    聽到回答，他只是冷笑。

    “那就好?！?/br>
    “而且，我有一件事情，待會兒要告訴你?！?/br>
    他說。

    跨過山麓，巨龍俯身，沖向山脈間的橫斷裂口。

    ——飛往深淵。

    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深淵。

    她在這里活過很多次，也死過很多次。

    摩勒塞格斯帶著她飛了進去。

    沖破深藍色的黑暗，巨大的空間豁然開朗。

    無盡黃金與財寶，像海面的波紋一樣閃閃發光。

    山下宮殿。

    然而，還沒有來得及用雙足落地——

    “轟！”

    失去平衡，朝著黃金的海洋，巨龍一頭栽了進去。

    洛西芙也在這股沖擊中被丟了出去。

    黃金和珠寶一個比一個硬，滾得她骨頭生疼。好不容易滾到停下來，額頭還被一塊紅寶石的金冠硌了一下。

    “嘶……”洛西芙揉著額頭，發出痛叫。

    她艱難地在這片黃金上跪起來，膝蓋便立刻出現幾片青紫色的淤血。

    太痛了，哪兒哪兒不舒服。

    果然像這種地方，只可遠觀，不可褻玩。黃金組成的海洋再柔軟，等到摔上去，那是一等一硬的，棱角又多，比石頭還要痛。

    洛西芙勉強站起身。

    “摩勒塞格斯……？”

    摔進黃金中的巨龍，渾身都在顫抖。

    他發出低沉的悶哼。

    像痛苦的窒息，又濕漉漉地喘氣。

    直到，巨龍的身體無法維持，被迫縮小，變成了人形。

    嗯？

    巨龍本身就是巨龍，為什么還要維持人形？

    變成人形，反而才要廢力吧。

    洛西芙在腦中反駁了這個想法。

    可是……至少看起來，是這樣的。

    他在黃金之中翻過身，一手狠狠壓住小腹，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那雙金黃色的瞳孔，卻朝著她的方向，與她對視。

    嘴角還不忘擠出慣常的那股笑意。

    很輕蔑，很欠揍。

    “摩勒塞格斯?！甭逦鬈阶叩剿媲?，低頭，“你是要死了嗎？”

    他搖頭，又點頭。

    “這里，黃金的魔力太濃郁了?！彼f，“我的血液好痛?！?/br>
    “可是，血液沒有痛覺?！甭逦鬈降恼Z氣輕飄飄，“惡龍也不會因為黃金而痛苦?！?/br>
    惡龍的額角滲出汗液，薄唇張開，努力呼吸著。

    他蹙眉，神情卻強撐著惡劣：“你說沒有就沒有嗎?！?/br>
    洛西芙：“哎，那好吧?！?/br>
    看著他的模樣，洛西芙心中一動。

    她從腰后，抽出匕首。

    那無價的秘銀，析出冰冷的寒光。

    洛西芙坐在他的身上，垂下眼眸，看著他的臉龐，靜靜欣賞著他的模樣。

    他痛苦的，脆弱的模樣。

    “黃金，讓你很痛嗎？”洛西芙說，“你不是最喜歡了嗎?！?/br>
    被她的腿根壓著的小腹，一直在攣縮般的抽搐顫抖。

    摩勒塞格斯勾起嘴角，冷笑著：“痛。不喜歡?！?/br>
    “心臟和血液，都很痛?！?/br>
    “從斗獸場回來的時候，進入這里，就突然不喜歡了?！?/br>
    洛西芙：“這就是你要說的事情嗎?！?/br>
    “嗯?！?/br>
    這里明明是由他創造的，由黃金組成的王國。

    這里的魔力，又怎么會傷害他呢？

    “那你逃走吧?！甭逦鬈秸f，“我給你機會，現在，夾著尾巴逃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