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這么多的東西，那就應該非常清楚，維山帝是多么吝惜于自己的魔力，而諸多源流又是何等的慷慨，祂們將賦予你漫長到趨于永恒的生命，而不是在時間尺度上朝生夕死的那一瞬間！你以為古一是怎樣活到現在的！”

    我不知道，斯特蘭奇想，而且我也不在乎。

    但是起碼我知道人類的靈魂會隨著漫長的時間而不斷被消耗和磋磨，以及太過漫長的生命未必是一件好事?；蛟S在一無所知的時候斯特蘭奇可能會對于永生這種太過奇妙的念頭投注以驚鴻一瞥，但在見識過了如今的費爾南多·卡奧斯之后，老天，帶著幾乎已經消失殆盡的記憶來到一個陌生的時代？這是什么全新的冷笑話嗎？

    他只是想治好自己的雙手罷了。

    “一個理智的成年人往往能夠管理好自己的欲望，并且在做每一個決定的同時考慮后果?！?/br>
    他注視著卡西利亞斯，慢條斯理地說道：“如果我是你的話，我起碼會在這幾家糟糕的公司之間先權衡一下在決定是否入職。不過無論如何，我是個醫生，所以遵守包括日內瓦宣言在內的一切醫生該遵守的東西，這其中可不包括向什么黑暗象限俯首稱臣?！?/br>
    “我要盡可能地維護人的生命?！?/br>
    神經外科醫生深吸了一口氣，顫抖著雙手說道：“即使在威脅之下，我將不運用我的知識去違反人道[1]……我是說，一切知識，不止我的醫術?！?/br>
    “那你或許就要死于你的固執了，醫生?！?/br>
    卡西利亞斯扯開嘴角笑了笑，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手中透明的魔力刀刃。

    *

    手術室里一片寂靜。

    克里斯汀在被叮囑“不要讓任何人進來”之后直接從內側反鎖了手術室的門，將自己連同卡奧斯一起鎖在了一方房間當中。她盡可能地抑制著自己的動作和呼吸，生怕打擾不遠處看上去脾氣算不了多好的魔法師，尤其是在對方和斯特蘭奇的安危息息相關并且身邊還亮著一個看上去頗覺兇險的魔法陣的情況下。

    那個魔法陣甚至是由斯特蘭奇自己的鮮血繪制的，周圍環繞著一圈她看不懂的符文。

    空氣靜謐而焦灼，克里斯汀甚至能夠感受到自己胸腔之下心臟的跳動聲，越是寂靜的環境里反倒人類就越是焦躁，她關掉了心率監測儀，但即便是這樣也無法抑制這種發自身體內部仿佛全部的神經都焦躁不安的蜂鳴。

    “你可以問?！?/br>
    突然，魔法師一聲稱得上友善的話語打破了沉默：“在思維分割的狀態下，回答你幾個問題其實影響不了我的閱讀速度?！?/br>
    那你為什么讓我去接電話？克里斯汀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費爾南多一眼，想起電話里蜘蛛俠連珠炮一樣的問句和過快的語速，十分懷疑這人根本就是猜到了電話到底由誰打過來，根本懶得接而已。

    當然，任何一個懂得審時度勢的人都不會在這種時候揭穿這點小心思?？死锼雇★w快地把腦海之中最為重要的幾個問題撿了出來：“你是誰？斯特蘭奇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你們接下來要去做什么危險的事情？你……”

    她的話語頓了頓：“你為什么承諾要保護他？”

    現實世界里從來都沒有童話故事，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在考慮到這些秘術師們出生入死境況危險的情況下，對方這個太過篤定的承諾就顯得有些發人深思。

    “費爾南多·卡奧斯，大概是個混沌魔法（Chaos）的魔法師，如你所見，斯特蘭奇也成為了一名法師，是和我專業不相同的那種?！?/br>
    他非常簡短的回答道：“他們那一個派別的家伙大概就像是魔法師中的超級英雄一樣，力量和守護世界的責任互相伴生?！?/br>
    這聽起來就像是一場太過荒唐的夢，克里斯汀面色怔忪地想道：“那么你到底是為什么……”

    “如果非要解釋的話，你可以將其理解為一場投資。古一法師和維山帝選擇了斯特蘭奇，就像是等到股票上漲之前買入——”

    紅發的魔法師牽動嘴角扯出一個微笑：“我當然是為了他的魔力，等到他真正的成為了至尊法師之后?！?/br>
    看到克里斯汀悚然凝重的表情，魔法師不得不繼續做出解釋：“放心吧，我所需要的那些魔力對于一個至尊法師而言算不得什么，我當然也不至于竭澤而漁地把一個人的力量徹底榨干?！?/br>
    卡奧斯輕描淡寫地吐出了不算安撫的安撫：“對于沒有魔力的人而言，知道這些已經足夠了，總而言之他不會有事，或許等到魔法師的業務熟練之后，還能有空回來兼職當醫生?！?/br>
    克里斯汀點了點頭，正要徹底將手術室的設備斷電，結果卻被手術室當中的另一個人出言阻止：“不用這么費勁，這些設備等一會兒你還用得上?！?/br>
    “什么意思？”

    面容俊俏的女護士立刻就警覺了起來：“你承諾過要保護斯特蘭奇的安全的——你是說之后還會有患者來到這里嗎？”

    “或許?！?/br>
    魔法師先生用不那么篤定的語氣說道：“你覺得一個人如果能夠預知到自己的死期，對方是會愿意死在醫院里，還是別的什么地方？”

    “……”

    對于這個問題，克里斯汀顯然無法應對，她只能重新把搶救設備擺放回了原有的位置，靜靜等待時間的推移。

    那是現任的至尊法師為自己所提前設定好的、最后的退場。

    *

    后來很多年過去，每次想起當時的場景，卡奧斯都會覺得古一法師為自己所安排好的最后一戰實在是太過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