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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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繹棠坐在書案前寫平安折,聽到一陣叩門聲,說了一聲:“進?!?/br> 衛恒推門入內后,拿來一摞信箋,“師兄,這是詹事院這段時日,命傳驛官送至云中城的公文?!?/br> “唔,放下罷?!笔捓[棠并未停筆。 衛恒不經意提了一句,“梁大人的回信,也在其中?!?/br> 見蕭繹棠手中的筆略微停頓了下,卻并未再說什么,他只好默默退出了房間。 蕭繹棠寫完平安折后,將折子拿至一旁等待晾干,順勢看向那一摞公文。 詹事院此時的公文,除了請示平安,并無其他。衛恒的心思他何嘗不知,定然是見他這段時日心情不佳,故意將梁竹音的信箋放在其中,送到他面前來,并且找了一個大家都好相看的理由。 他依舊還是無法控制地拿起信箋,找尋著她寫的那封。 迫不及待打開火漆封印后,見信中只是寥寥數語,雖然提到他的病情,但也只是以太醫過問為由。 看著這封信,想起那日她在船上所說的話,再一次刺痛了他。 將信放回信箋內,不愿在看,亦是不愿再次提醒自己。 當當當—— 門外傳來徐元愷的聲音,“殿下可在?” 蕭繹棠趕忙起身,親自將門打開,將其迎進屋內。 “舅舅若有事,喚我前去即可,怎得親自前來?!?/br> 徐元愷知曉蕭繹棠不是在和自己客套,含笑道:“臣的傷不妨事,又不是不能動彈了。有件事臣想著與殿下商議一番?!?/br> 蕭繹棠扶著他入了座,“您盡管說?!?/br> “這次一戰,東羌的支援功不可沒,雖說大敗吐谷渾和西羌,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若與東羌聯手,對于其他兩國也是個制衡?!毙煸獝鸸笆?,“殿下雖與東羌可汗就通商和朝貢達成了一致,但終究關系還未達到最牢固的程度?!?/br> 蕭繹棠不解道:“那依舅舅來看,怎樣才算達到牢固的程度?” “聯姻?!?/br> 徐元愷捋著胡子說道:“阿史那丹方才與我閑談,順便提到了東羌可汗的意思。臣瞧著那公主像是對殿下有意,若立為太子妃,對于殿下將是非常好的助益,這可是宣王如何也求不來的機會?!?/br> “不可?!笔捓[棠堅定地回應。 徐元愷蹙眉勸道:“殿下要知曉,立太子妃乃至于立后,皆與前朝政局密不可分。若臣將此事稟告陛下,勢必會得到陛下的認可,同時也會念殿下顧大局,為了大齊的江山穩定做出了東朝應有的決策?!?/br> “舅舅,我有能力憑借一己之力穩固朝局,又何必觸及到后宮?!?/br> 徐元愷見他如此執著,只得動之以情,“阿念,舅舅不忍心你要走那彎路。明明這條路如此捷徑,日后便無需費神邊境穩定,何樂而不為?”想到了那名女官,忍不住勸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太子妃之下,東宮那樣多的位置,并不沖突?!?/br> 蕭繹棠見舅舅頗有一勸到底的趨勢,只得迂回道:“舅舅的話,容我琢磨一番,此事不急?!?/br> 徐元愷嘆了一聲,“既如此,老臣便不打擾殿下歇息?!?/br> * 蕭繹棠攜大軍于十日后到達京畿。 永熙帝攜眾朝臣在十里亭親迎大軍凱旋歸來。 蕭繹棠與徐元愷等人趕忙下跪叩首謝恩。 此行受邀而來的阿史那丹和桑朵,也紛紛行執手禮,“拜見陛下?!?/br> 永熙帝抬手命免禮,“朕已從太子處獲悉,東羌此次助我大齊打了勝仗,功不可沒?!?/br> 阿史那丹趕忙說道:“父王被皇太子殿下的真誠打動,這才命我隨殿下前去征討賊人。這次戰役乃是皇太子殿下運籌帷幄,著實另丹佩服?!?/br> 宣王為了在永熙帝面前彰顯兄友弟恭,站在眾朝臣前拱手道:“太子殿下這一戰辛苦了,臣弟恭祝殿下凱旋歸來?!?/br> 他方才脧見蕭繹棠右臂的大袖衫內像是裹了繃帶,起身后刻意雙手緊握蕭繹棠雙臂,一臉歡喜地說:“皇兄,待晚宴時,臣弟定要陪你多飲幾杯?!?/br> 蕭繹棠忍著劇烈的痛楚,面不改色笑道:“宣王有心了。此次一戰得以如此順利,還是仰仗皇父福澤天下的運勢,孤只是做了順應天道之事而已?!?/br> 他這一番恭維的話說出,眾朝臣皆是人精兒,見皇帝在側,自然集體叩拜,山呼萬歲。 永熙帝滿意地頷首,“太子回宮略作修整,晚間在麟德殿設宴,為你與東羌大皇子等人接風洗塵?!?/br> 蕭繹棠拱手恭肅道:“兒臣謝陛下恩典?!?/br> 他登上輦車后,看了一眼滲出血的衣袖,靠在車壁上闔目養神。 這傷口許是最初就未清理干凈,再加上他頻繁沐浴,傷口不但沒有愈合,還反復滲血。 雖然戰事結束了,但是如何處置吐谷渾攝政王,關押在哪里,由何人看管,乃至于三日后的獻俘大典,俘虜是否全部絞殺,皆需要思慮。 他自然沒有精力過多關注傷口。 另外,他還有件要事,需要回宮換身衣裳后,即刻去辦。 車輦在麗正殿前停了下來,蕭繹棠下車后,見玉瑾攜眾人在此跪拜等候。 他在人群中脧巡一番,卻未找到梁竹音的身影,心中雖然不抱期望,但仍舊不可避免的失落無比。 小路子激動地起身跟在他身后,念叨著:“殿下您可回來了,奴婢這段時日吃不好睡不香,恨不得當初跟隨您去,在您身邊還能伺候您,總比日日憂心的強?!?/br> 蕭繹棠聽著他的嘮叨,一言不發地邁入殿內,命道:“速速拿出一身常服?!?/br> “諾?!?/br> 小路子見他回來后就面色不虞,想是梁大人沒在的緣故。 他不是沒有派人去請,小黃門苦著臉說她在詹事院還有事走不開,并且尚未到她上值的時辰。 小路子當時聽到這話,氣的直跳腳,要不是聽聞殿下的輦車進入了東宮,他定是要親自去請的。 如今只得小心翼翼伺候,當脫下他的公服時,看到白色的中衣右臂處早已布滿血跡,趕忙慌張地請示:“殿下,奴婢這就為您去請太醫?!?/br> “不必了,我要出宮一趟,快一些?!笔捓[棠催促道。 換完公服后徑直離開了麗正殿,也并未說明去了哪里。 期初小路子以為他去前朝詹事院找尋梁竹音去了,還想著殿下真是急不可待。 待過了兩個時辰,眼瞧著距離麟德殿赴宴的時辰越來越近,蕭繹棠依舊未歸,這可急壞了小路子。 他只得親自跑一趟詹事院去請,待進了殿門后見到梁竹音一人在燈下不知寫著什么,并未見到太子殿下,心中一慌,趕忙問道:“梁大人,您見到太子殿下了么?” 梁竹音看到小路子前來,以為蕭繹棠傳喚,心中頓時緊張起來。 待聽到他話里的意思像是找不到蕭繹棠了,立刻撂下筆起身詢道:“怎么一回事?” 小路子只好將方才蕭繹棠回宮后,如何急匆匆更衣后離開了告訴了她。他想到手臂上的傷口,焦急地說:“殿下的傷口像是很重的樣子,奴婢為他更衣時,血漬已然滲了出來。要不是公服布料厚重,估計早已被人發現?!?/br> 梁竹音聽后看了一眼銅漏,按制,麟德殿設宴開席的時辰為酉時三刻,此時已經酉時初刻了。 她急匆匆向麗正殿走去。 一路思忖著他會去哪里。 忠勇侯府定然不會再去,那么…… 她突然想到衛恒曾在信中提及,徐貴妃忌日已過,命她備上祭祀的物品,待蕭繹棠回來要祭拜母妃。 “小路子你速速命人通知衛大人,告訴他殿下至今尚未回歸,告訴他祭祀二字,他便知曉殿下現在哪里?!?/br> 小路子大聲應諾,“奴婢親自去一趟,大人您在麗正殿等著奴婢消息?!?/br> 在這期間,三喜從麟德殿看到蕭繹棠與衛恒趕在開筵前準時到達,便一路小跑回東宮復命。 小路子這才放下了一顆心。 這一等,便直接等到戌時三刻。 當蕭繹棠下了輦車,一眼便看到跪在殿門處那熟悉的身影時,腳步一滯,站在原地盯著她看了半晌。 小路子悄悄抬眼看著蕭繹棠那似有千言萬語的神情,笑嘻嘻地起身,微微攙扶著他邁上玉階,大聲說道:“殿下您不知道,方才奴婢見您還未回歸,麟德殿又派人來催,這可急壞了奴婢。還是梁大人了解您,知曉您去了哪里。這才命奴婢給衛大人傳話,差一些誤了參加宮筵的時辰?!?/br> 蕭繹棠路過那始終低著頭,只露出一段修長白皙的脖頸之人,苦澀一笑,腳步虛浮之下,扶著門框邁入了殿內。 梁竹音起身后,站在寢殿門口閉了閉眼,走至蕭繹棠身前,福了福,“殿下萬安,臣為您寬衣?!?/br> 蕭繹棠面上依舊淡淡的,配合地張開雙臂,卻因為右臂抬起時拉扯到傷口,喘了一聲粗氣。 梁竹音為其寬衣后,見那綁的亂七八糟的繃帶上血跡連連,蹙眉請示:“殿下,臣為您重新包扎?!?/br> “不必了?!笔捓[棠徑自走向了凈房沐浴。 小路子看著眼前的兩個人,泄氣地嘆了一聲,這剛回宮就鬧別扭,真是還叫不叫人活了。 梁竹音克制著心中的失落,看向小路子,指了指身旁的藥箱,“路都知過會子記得為殿下重新包扎?!?/br> 小路子還不知蕭繹棠的脾氣,小聲說道:“殿下可得讓我碰??!您這不是為難我么?!?/br> 聽到凈房有人喚他,趕忙應了一聲,跑了過去。 梁竹音見床榻已鋪好,想著他也不愿見到自己,默默退了出去。 待蕭繹棠沐浴后,看向殿內已然沒有她的身影。 他木然走向了床榻。 “殿下,奴婢為您包扎。這是梁大人交代的?!毙÷纷佑仓^皮上前說道。 蕭繹棠捏了捏眉心,“退下?!碧闪讼氯?,翻身轉向了內側。 小路子見此,趕忙應諾,心嘆一聲,退至寢殿門口值夜。 * 轉日,梁竹音掐算著時間上值。 昨晚他入睡時,未將鮫紗簾放下,她走至床榻前看著他蒼白消瘦的面容,和那滲血的寢衣,真是又恨又心疼。 一早前來,小路子就自動招了,說昨晚沒有勸動他換藥。 她聽了就恨不得沖進去將他拉起來,問問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強忍著怒意看到他憔悴的睡顏,心中的氣又頓時化為烏有。 只得上前輕聲喚道:“殿下,該起身了?!?/br> 見他蹙眉試圖艱難翻身,并未回應她,不由得心中一緊,往前又邁了一步,再次喚他,卻不見他有任何反應。 驚慌之下,她迅速摸向他的額頭,發現再次guntang無比,急忙輕輕搖晃他,“殿下,殿下您醒醒!” 蕭繹棠只是覺得頭疼,聽到她那不帶任何起伏的聲音就沒來由的氣悶,索性不愿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