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書迷正在閱讀:第十二封情書、[綜]鍋都扔給世界意志!、職場風云:情迷女上司、[快穿]每個世界老攻都在等我/[快穿]總有人會愛上我(修訂版)、七日約、以心換心[快穿]、我的老婆是總裁、愛若有天意、俏美總裁賴上我、神工
上邪的簫是師傅沈遺風手把手教的,沈神尊冠絕天下的才名可不是浪得虛名,周圍的樂師自她吹起那只簫起,便不由地放下手中的樂器,紛紛聽愣了神。 上邪記得師傅說過,世上琴瑟之最,莫過于撥動人心中那根弦。 那簫聲流轉似一灣清泉,又如浮云翩然,恍若往事從指間游過,白駒過隙,扣人心弦,什么都沒留下,卻又什么都留下過。 有樂師抬頭詫異道:“你們快看那是什么?” 九天最頂端的天宮中,天地之主只要倚欄俯視,便能覽盡整個仙界的景象,這是帝君之權的象征。 常年服侍天帝的老仙侍匆匆入內,稟告道:“陛下,戊戌宮那邊百鳥齊聚,有鳳凰徘徊于頂空,久久不去?!?/br> 年輕男子一身流光溢彩的帝服站在欄邊,相貌極為俊雅,像塊如切如磋的美玉,黃金玉冠趁得整個人傲然華貴,比起少年時,眉宇間少那份溫雅,多的是無盡的冷酷,嘴邊那抹淺笑永遠給人一抹算計的意味。 天帝有個習慣,說話時總喜歡轉著大拇指戴的那枚白玉扳指,“本帝看到了?!?/br> 老仙侍忐忑道:“眾仙家都在議論,說這是天道所向,眾望所歸?!?/br> 天帝笑了笑,“本帝上次見到這般盛況還是在眾神殿,那人貪玩,又抱著小狐貍在蒼生樹上吹簫,沒過多久就引來了百鳥朝凰,神尊出門看見,當即訓斥了她一頓,你可知為何?” 老仙侍服侍過三朝天帝,論年紀他也就比淮南老祖小上一些,仙界的前塵過往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但這老家伙極為聰明,知道什么時候該裝傻充愣,故而只是搖了搖頭。 天帝:“旁人若引來百鳥朝鳳,眾仙會稱贊敬仰,她若引來百鳥朝鳳,眾仙會罵她不尊天道。說白了,這十萬仙山的仙家不過是一群趨炎附勢之徒?!?/br> 老仙侍笑了笑,依舊沒說話。 天帝:“思來想去,還是要送給太上一份大禮,容習仁辦得如何了?” 老仙侍:“容仙君說請陛下放心,明日壽禮定會如期出現在戊戌宮?!?/br> 天帝低眉瞧著手上的白玉扳指,自顧自道:“她不在了,看看還有誰能護著你?” …… 戊戌宮中,上邪原本簫吹得好好的,一抬頭便瞥見顧輕走進別院時,一口氣梗在心口沒提上來,險些噎過去。 眾人紛紛下跪叩首,大氣都不敢喘,“拜見太上?!?/br> 眾仙對戊戌太上懼怕多于敬意,三千年來仙界何人不知太上顧輕瞧著清冷無欲,但城府深不可測,手段毒辣狠絕,最重要的是這個人的實力強悍到可怕,他曾一人血洗過北荒十九部,更設計將不服管教的數萬仙家發配到蠻荒,最后死狀慘烈,令人發指。 “方才是何人在吹簫?” 故而當他問出這句話時,樂師們誰都不敢吱聲。 上邪不由罵了一句自己嘴欠,沒事吹什么破簫,手麻腳亂地把簫塞到了顧二三手中。 顧二三:“……” 我是誰?我在哪兒? 顧輕身側的一名仙士充當他的眼睛,看后在他耳邊低聲回稟道:“是二公子,弟子們還未來得及向您稟告,二公子昨日去了日沉閣,拿走了那把碎玉簫?!?/br> 顧輕呆呆地在原地站了良久,若是那人眼睛還在,定能從他眸中看到那抹星辰墜落的黯然失色。 顏城子一直在他身后瞧著,已猜出大概,他見證過顧輕三千來是如何折磨自己的,默默嘆了口氣,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算了吧!” 顧輕有些恍惚,自言自語道:“也對,他和那個人學的簫,吹得自然極好?!?/br> 有仙士匆匆進來稟報,“啟稟太上,浮生遠來人了,在正殿等您?!?/br> “知道了”,那人的聲音還是冷得像寒潭,似乎舉世已無能左右他心神之物,只是轉身離開時,步伐有些踉蹌。 有的時候,顧輕只要想到,日后無盡的歲月里都要一人這樣走過,便有一股疲倦席卷而來,但尚有些人沒付出代價,怎么能就此罷手呢? …… 當天夜里,因為顧輕提前回來,上邪的計劃不得不提前,其實趁生辰宴戊戌宮忙作一團之時動手,其時機最佳,但她只要一想到,前世幾乎每次都是因為她,才把顧輕的生辰宴攪得一團糟,可謂豐功偉績,她那顆爛透了的良心難得生出一絲愧疚來。 擇日不如撞日,趕緊動手趕緊跑。 “南公子,你怎么在這兒?” 尚未走到戊戌宮地牢,她便被一個溫柔且不容反駁的聲音就叫住了。 上邪咬牙切齒地看著閑庭信步走來的長亭,滿臉的憋屈,“我都打扮成這樣了,你還認得出來?” 金絲牡丹的白衣,流云發髻,輕紗掩面的裝扮,這是清一色戊戌宮的侍女的打扮,外加上夜黑風高的,這小屁孩是怎么認出她的? 長亭淺淺地笑了笑,溫柔的模樣有七分像南柏舟,“看眼睛,南公子,不,應該是南姑娘的眼睛很特別,見過的人都不會忘?!?/br> 他自第一次見了,便莫名覺得親切。 上邪賞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你還是趁早忘了吧!” 長亭也不惱,溫文有禮道:“南姑娘為何在這兒?” 上邪不答反問,“你又為何在這兒?” 長亭倒也知無不言,“奉家父之命,到地牢提審一位犯人?!?/br> 根據上邪今日的打探,戊戌宮地牢清凈得很,除了鯤,就沒關進去過別人,提審誰一目了然。 忽然,戊戌宮的警鐘大作,西南角一處火光沖天,黑煙滾滾,仙界失火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觀,哪個作死的敢在戊戌宮放火? 有仙士大叫:“走水了,地牢走水了!” 上邪一瞬傻眼了,地牢?她這還沒過去呢? 不好,鯤! 她和長亭對視一眼,兩人二話不說朝地牢跑去。 地牢門口,一群仙士持劍嚴陣以待,圍住了一名藍杉云紋的少年,上邪定晴一看,這不是長思那熊孩子嗎? 只見少年渾身被黑煙籠罩,瞳孔呈血紅色,右手提著劍與仙士廝殺,輕輕抬起左手,便有仙火躍于掌心,橫掃眾仙士,毫無疑問這火便是眼前的倒霉孩子放的。 戊戌宮的地牢特殊,籠罩在一個巨大的法陣之中,結界堅固,號稱金石不可破,而這場大火恰好毀了地牢周遭的結界。 有仙士大喊:“速速圍住,就是他放跑了鯤?!?/br> “此人已入魔,諸位千萬不要手軟!” 長亭出劍擋住了仙士刺向長思的劍,反被他一掌打傷在地,一口血咳出,可見下手之重。 “噗……長……長思,你怎么了?” 與此同時,空中一根暗紅色絲線像游蛇般悄無聲息地朝長亭襲來,那絲線極細,細到rou眼幾乎不可見,萬分詭異,眼見著就要鉆入少年的心房。 “別殺我,別殺我,我就是一路過的!” 上邪突然亂蹦亂跳地大喊,然后一腳踩在那暗紅絲線上,手指輕輕一劃,那堅如磐石的線便斷了,裝出一副慫包樣兒,哆哆嗦嗦地蹲在長亭身旁,低聲飛快道:“仔細看長思的左心處!” 凡間一行的經歷讓長亭對上邪的話深信不疑,當即聚氣凝神觀之,當真看到一根暗紅色絲線自長思心房處穿過,似乎cao控著他的一舉一動。 長亭大驚,“那到底是什么?” 上邪眸子一暗,“控魂術,斬斷它?!?/br> 不好意思地提一句,這還是邪帝她老人家發明的絕技。 長亭點了點頭,緊接著長思凌空一劍,毫不猶豫地朝長亭劈開,眸中殺意暴露無遺,長亭也不再手軟,提劍迎上,雷厲風行地斬斷了紅線,那紅線堅硬無比,震得他手一陣發麻。 而控制紅線的另一頭當即遭到了反噬,正是今日給顧輕充當眼睛的那名高階仙士,他從暗處現身,拋出捆仙繩鎖住長思,又劍指長亭,冷冷道:“太上有令,浮生遠弟子勾結魔獸,放虎歸山,一并拿下?!?/br> 上邪老老實實地蹲在原地裝慫,她從小也是在仙界的腥風血雨里長大的,什么陰謀陽謀沒見過,此時若還看不出這里面摻了多大的水分,真是白瞎了她活了上千年。 顧輕終于想開了,準備一鍋端了浮生遠? 第二日,戊戌宮上下戒嚴,看昨夜的情形,鯤應該是真的跑了,但長思、長亭這勾結魔獸的罪名也定了。 按理來說無論過程如何,上邪此行的目的已達成,馬上離開仙界才是上上策,偏生她是個cao心的命。 長亭在地牢里再次見到上邪時,激動得一聲喊了出來,“南姑娘!” 上邪本就是躡手躡腳地進來的,被這一嗓子嚇得魂差點飛了,“小點聲,你想要了老子的命??!” 長思傷得不輕,靠墻坐著,寸步難行,即便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依舊懟道:“長亭說你是個女的,我還不信,咳咳……現在看來真不應該信,哪兒有一個姑娘家整日自稱老子的?” 上邪掏出懷中的一瓶丹藥直接砸向了他,咬牙道:“咳死你算了!” 長思艱難地用手舉起藥瓶瞧了瞧,一瞬驚了,“戊戌宮的玉轉明心丹,這是何等靈丹妙藥,你偷的吧?” 上邪眼角抽了抽,“你真了解我?!?/br> 還是長亭正經一些,“南姑娘,你怎么進來的?” 上邪扔給他一張紙條,囑咐道:“把上面的話背熟,然后燒了,若是有人問你昨夜的事照著說,保你兩兒的小命?!?/br> 長亭瞧了一眼上面的話,當即放下紙條,絲毫不領情道:“為何要說謊?長思是被人控制的,我等問心無愧?!?/br> 上邪心道,果然還是少年人??! 她嘆了口氣,頗為無奈道:“問心無愧和有沒有人害你是兩回事,是非如何不在于公道,而在于世人如何看你。這屎盆子若扣到你二人頭上,即便南柏舟保下了你們,即便你二人是無辜的,可你們堵不住眾仙悠悠眾口,那份惡意的揣測會把你們拉下萬劫不復,日后仙途怕是就此毀了?!?/br> “荒唐”,長亭是個小古板,氣得滿臉通紅,朝著紙條念道:“你讓我放棄指認戊戌宮的那名高階仙士,說當天夜里是一形跡可疑的侍女以紅線為媒,施展控魂術cao縱長思放了鯤。我且問你,這名侍女是誰?” 上邪眨了眨眼,“我??!” 她寫的不夠明顯嗎? 長亭氣不過,“可分明是……” 上邪厲色道:“眾仙不會信你,沒有人會信你。十萬仙家會說你污蔑,他們要的不是對錯,而是如何把你,你父親,浮生遠,從十萬仙山中踩下去?!?/br> 她和十萬仙山的眾仙打了一輩子的交道,還不知道那是一群什么貨色。 長亭背過身,不再看她,“南姑娘請回吧,好意我心領了?!?/br> 上邪的一番好心成功被當成了驢肝肺,心中暗罵道:師兄明明是個溫潤的人,偏偏長亭這寧折不彎的倔脾氣也不知隨了誰? 既然不用她cao心,就讓你爹cao心去吧! 她離開地牢時天色已晚,天門宵禁,不得不等到明日再下凡,如此機緣巧合之下她愣是待到了顧輕生辰當日。 可上邪這一夜睡得一點都踏實,夢里大汗淋漓,一幕幕全是前世的糟心事…… 眾神殿上。 一襲紅衣滿身是傷地跪在地上,不知天高地厚地頂撞道:“師尊,天道告訴我的就一定要聽嗎?上古眾神說的就一定對嗎?” 沈遺風怒斥道:“放肆!” 那一記耳光響徹了眾神殿空蕩的殿宇。 紅衣小公子狼狽地趴在地上,啐了一口鮮血,在抬眸時目光倔強如故,“我活成什么樣子,想做什么樣的人,為什么要由天道來決定?” …… 一眨眼,百年就過去了,大荒山腳下。 顧二三以劍逼她,“你若執意護著這群畜生,十萬仙家沒一個能容你?!?/br> 紅衣少年頭都沒回,輕蔑一笑,“我不需要?!?/br> 顧二三:“你可知何為回頭是岸?” “在你眼中的,那是你的正道;在我眼中的,這亦是我正道?!?/br> 那時的少年雖依舊狂傲,但眼中更多是悲戚。 …… 場景變換,暗夜之征的戰場上。 冰魄劍從紅衣少年背后刺入,貫腹而出,鮮血滴滴答答落了滿地。 她回首時望著那人,詫異,悲痛,卻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帝王冷眼瞧著她噗通一聲倒在地上,涼薄道:“是你該死?!?/br> 千年生死與共只換來了這冰冷四字。 …… 那些刀山火海的場景漸漸消散,她仿佛回到了戊戌宮。 那時的紅衣少年還是無憂無慮,坐在樹上恣意地搖著腿,對樹下人笑道:“就算修到武學巔峰,問鼎神尊又如何?又不是我真正稀罕的?!?/br> 顧輕:“那你稀罕什么?” 上邪:“你對我笑笑?!?/br> 白衣少年冷冷看了她一眼,拂袖離開。 “顧輕,別走啊,你就對我笑一笑嘛!” 那段時間她似乎總會惹顧輕生氣。 紅衣少年信誓旦旦地伸出三根手指,對天發誓道:“真的,我又不是人渣,喜歡一個人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你以為如何?” 顧輕:“自然?!?/br> 上邪:“自然什么?” 顧輕注視著上邪,“一輩子的事情?!?/br> 只是她那時還看不懂他的眼神。 …… 夢中場景再度變換,頃刻大雨滂沱。 一身梨花白的衣裳被血染紅,顧輕臉色白如紙,重傷在地,寸步難行。 那是第一次,他清冷的聲音摻上了慌亂,“上邪,你看看我!你回頭看著我??!” 睡夢中的上邪直接被顧輕這一嗓子給吼醒了,不由心慌異常,衣裳都被汗濕了。 她看了眼窗外剛露魚肚白的天,這特么地完全睡不下去了,收拾東西便準備開溜,直覺告訴她再待下去非出事不可,邪帝的獨門絕技之一便是腳底抹油。 只不過人生在世,事與愿違是常事。 她剛手忙腳亂地走到戊戌宮門口,離跨出是非之地只差一步,便聽到一陣凄厲的狐貍叫,一輛四周貼著符咒的鐵皮車緩慢駛向宮門,十幾名高階仙士持劍押送。 看守的宮人察覺不對,今日太上生辰,子時剛過就開始有仙家前來送禮,但這般駭人的禮物還是頭一個,立即攔道:“慢著,這是何物?” 來人出示腰牌,“天帝的賀禮,你也敢攔?” 宮人立即恭敬退下。 囚車中的狐貍又是一陣尖叫,上邪徹底邁不動步子了。 人這一輩子總有羈絆,即便你能狠下心斬斷該斬斷了,能挖心剔骨還掉該還的,可放不下終究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