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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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這個,陳向上興奮得很,激動地說:“衛東哥的槍法太準了,一打一個著,而且他眼睛好尖,我走過都沒發現,他卻能準確地揪出躲在草叢里的野兔。咱們見一只打一只,才走到平安寺前面呢,都沒爬上山頂,背簍就裝不下了,只能回來了。那,路上還撞到幾只,衛東哥用木頭串回來了?!?/br> “這么多,怎么吃得完?!彼哪棠贪l愁了,天氣太熱,rou可不禁放。 關于這一點,岑衛東早想好了,他對陳向上說:“去把你們小隊長叫過來,就說我打到了一些獵物,讓他拿去分?!?/br> 陳向上有點不樂意:“咱們辛辛苦苦打的,憑什么分給他們???”而且村里有好幾戶跟他們不對付,跟他奶奶吵架的,他可不樂意把東西分給他們。 還是四奶奶明白了岑衛東的用意,立即說:“聽你衛東哥的,這山上的東西都是集體的,大家的,咱們怎么能吃獨食呢,快去?!?/br> 陳向上這才不情愿地跑去了陳大根家。 陳大根家里這會兒來了好幾個村民,都是告岑衛東和陳向上狀的,說他們倆割資本主義的尾巴,偷獵了集體那么多野物之類的。 陳大根想罵娘,平時沒少見大家上山挖野菜,采蘑菇木耳野果,打獵的,怎么不說割資本主義的尾巴?說白了,不就是眼紅對方有本事,隨隨便便上山一趟就能打到那么多野物嗎? 陳大根也羨慕,甚至有點嫉妒。但他清楚,岑衛東是閆部長的座上賓,來頭不小,連陳支書見了都要笑臉相迎,他可不愿意為了這么點小事得罪對方。 可村民都找上門來了,他又不能不管,正頭痛,陳向上就來給他解決這個問題了。 陳向上蹬蹬蹬地跑進院子里,那幾人立即閉上了嘴巴。陳向上也沒留意,大著嗓門說:“大根叔,衛東哥領著我今天上山打了一些野物,讓你帶幾個人去分給大家?!?/br> 陳大根聽后眼睛一亮,看看,小伙子做事周全吧。他輕蔑地掃了旁邊幾人一眼,當人家跟你們一樣覺悟低。 幾個人聽到對方主動要把rou送給村民,頓時臊得頭都抬不起來。 到底是屋前屋后的,陳大根也不想讓他們太難堪,沒在陳向上面前提這一茬,給他們留了個面子。 “行,那我替咱們隊里的社員謝謝岑同志,正好最近收小麥,大家都累壞了,需要好好補補。岑同志這rou送得及時啊,真是太感謝了?!标惔蟾捯舱f得很漂亮。 說出這番場面話,他也沒去找別人,就叫上了來找麻煩的這幾個社員:“走吧,你們跟我去一趟,幫著搬獵物?!?/br> 一行人去了四奶奶家。 在他們去之前,四奶奶已經挑了兩只最肥的兔子藏了起來。 陳大根很會做事,帶著人到了之后,先各挑了一只很肥的野雞和野兔給岑衛東:“你跟向上辛苦了,你們家多分一只?!?/br> 岑衛東領了他這份意,笑道:“不辛苦,我們也是看山上的動物太多了,經常出來吃莊稼,到山下搗亂,搞破壞,禍害了不少莊稼,太心疼,這才山上打獵的,沒想到一上午打了這么多?!?/br> 陳大根意外地瞅了他一眼,小伙子很精明嘛,說話滴水不漏的。這下就是有人不滿也不好再說什么了,畢竟人家是為民除害,打獵只是順帶的。 “岑同志覺悟就是高,我替咱們榆樹村的農民們謝謝你?!标惔蟾樦脑捰挚吞琢藘删洳虐咽O碌墨C物帶走了。 他就領著這幾個人,挨家挨戶的分,分到啥算啥,有意見的,他就橫眉豎眼:“咋滴,白給的還嫌棄?不要還給我,你們嫌棄,有不嫌棄的?!?/br> 見他動了怒,大家也不敢有意見,分什么就要什么。 不一會兒,三隊幾十戶每一家都分到了一只野物,要么是野兔,要么是野雞。 陳福香他們也分到了一只野雞,連著毛有三斤多。拎起來,陳福香很高興,昨天上山沒抓到野物,沒得吃,今天就有了真好。 她滿是欽佩地說:“聽說每家每戶都分到了一只,那得好幾十只吧,衛東哥好厲害啊?!?/br> 聽到meimei夸別的男人,哪怕對方真的很厲害,陳陽心里也酸酸的,不大高興地說:“等忙過這陣子,我上山給你打野雞野兔?!?/br> 不就打獵嗎?他也會。 陳福香沒察覺出他單方面跟岑衛東別苗頭的心思,笑盈盈地捧場:“好啊,哥哥肯定很厲害,到時候我跟你一塊兒去?!?/br> “行,等收完麥子咱們就上山?!标愱柗词?,是不是他太忙了,陪福香的時間太少了,以至于她嘴里經常念叨別的人。 陳福香高興地點頭,拎著野雞問:“哥哥想怎么吃?” “燉湯吧,燉湯最有營養?!标愱柍鲋饕?。 陳福香沒有意見:“好啊,那下午我就把野雞燉上?!?/br> 兩人才說這話,就見陳向上提著一個箢篼過來,上面一層綠油油的,有豆角、黃瓜、空心菜,裝得滿滿的。 “向上,怎么拿這個過來了,我們家今年種了不少菜,不缺吃的?!标愱栠^去,接過他手里的箢篼說道。 陳向上撓了撓頭:“我們家種太多了,吃不完,奶奶就讓我給你送點過來?!?/br> 邊說他邊朝陳陽眨眼。 陳陽就明白這恐怕不止是菜,便說:“那謝謝四奶奶,我給你騰箢篼?!?/br> 邊說邊拎著箢篼進門,等進了灶房,把上面的菜一拿開,果然,下面藏了一只肥兔子。 陳向上興奮地解釋:“這是奶奶之前悄悄留下的,我們家留一只,這只是給你們的,怕人看到說閑話,所以裝作送菜過來?!?/br> 陳陽…… 剛才他還在心里說,反正是分給全村的,他就接了,結果這會兒就單獨給他們送來了。 “你們家還有嗎?我跟福香人少,分了一只野雞,夠吃了?!标愱柾窬艿?。 陳向上嘿嘿笑:“有,大根叔分了一只野雞和一只野兔給我們,奶奶又留了一只野兔,吃不完呢。奶奶就知道你要推辭,她說讓你收下,不然她就要生氣了?!?/br> 話都說到這份上,陳陽只能接下了。 但這只是個開始,誰也沒想到有一就有二。 隔了一天,岑衛東又帶著陳向上上山打獵了,美其名曰,替村里清清山上泛濫的野雞野兔。 然后家家戶戶又分到了一只野物,而陳陽家自然又多得了一只。 跟著打了兩回牙祭,吃人嘴軟,村里人現在提起岑衛東就一副贊不絕口的口吻,走哪兒都有人提他,甚至還有人向四奶奶打聽,他成家了沒有。 陳陽聽得耳朵都出了繭子,隱隱覺得不大對。這個人真有這么熱心助人,那早干嘛去了?以前怎么不去山上打獵?他有這身本事,前兩個月自己卻跟四奶奶他們一起天天吃玉米糊糊南瓜紅薯、青菜飯,換著來,怎么就不上山打打獵,改善改善伙食? 想起那天那碗豬rou,他總覺得岑衛東是暗戳戳地沖著他妹子來的。也不怪他多疑,四奶奶前天才說了福香要補營養,第二天這人就上山打獵了,然后等他們家的rou剛吃完了,他又上山,總不能都是巧合吧。 可這種沒證據的事,也不好問。而且陳陽也怕萬一是自己想多了,對方沒這個意思,難堪的是福香。 他們家跟四奶奶家走得近,而且meimei長大了,身邊也需要一個女性長輩指導,有的事他不方便說,也不懂。所以他們也不可能疏遠四奶奶,不來往了,那就更不能直說。 陳陽只能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但每次多吃rou的時候,他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好在,rou都是陳向上送來的,岑衛東從來沒出現過,就連福香也好幾天沒提起岑衛東。 時間一長,陳陽的戒心也逐漸放下了。他想,興許真的是他想多了,城里人怎么看得上他們鄉下人呢?也許人家真的是奔著為民除害去的,畢竟岑衛東是軍人,思想覺悟高。 可就在他快要放下對岑衛東的成見,準備下河摸點魚蝦,再買點豬rou,好好回請對方,還了這個人情的時候,陳陽發現家里多了一袋子紅糖。 “這是哪里來的?”問出這話的時候,他心里其實已經隱隱有答案了。村里人都窮,也沒票,上哪兒弄這個?弄到了也不會平白無故送給他meimei啊。 果然,陳福香說:“上午衛東哥給的,他說是家里人寄過來的,他不喜歡吃這種糖,太甜了。所以想跟我換一個大西瓜,我就跟他換了?!?/br> 陳陽內心呵呵。 真是好巧,他meimei剛來月事,他家里就給他寄紅糖了,以前怎么沒寄?而且他一個大男人,寄什么紅糖?扯淡啊。 他也就仗著福香沒怎么去過供銷社,沒見過紅糖,不知道這玩意兒貴,這么忽悠他妹子。 這個男人太狡猾了,福香這么乖巧單純,哪是他的對手。 陳陽覺得,自己也許應該找岑衛東好好聊聊。 第37章 天微微亮,岑衛東鍛煉完,從道路盡頭小跑著過來,快走到三隊時,他看到以往空蕩蕩的馬路邊上多了一個人。來人穿著一件熨燙得沒有一絲褶皺的白襯衣,下面是一條黑色的褲子,肩膀上扎著兩條秀氣的辮子。 看背影就知道是個年輕姑娘。 掃了一眼,岑衛東收回了目光,繼續小跑,路過對方身邊時,那姑娘忽地扭過頭,嬌嬌地喚了一聲:“衛東哥……” 岑衛東渾身一震,身上的雞皮疙瘩都差點冒了出來。 他停下腳步,回頭一看,原來是福香的那個繼姐。他們沒打過什么交道吧? “陳燕紅同志,我們不熟,請你叫我岑衛東同志?!贬l東一本正經地糾正她。 陳燕紅秀氣的臉上爬起了紅暈,雙眸含水,如訴如控地瞥了他一眼,兩只手交握于腹前,拇指掐著食指,委委屈屈地說:“我聽福香姐就這么叫你的?!?/br> 要不是知道兩家交惡,光聽她這語氣,還以為她跟福香關系多好呢! 岑衛東板著臉盯著她,面無表情地說:“福香是福香,你是你,陳燕紅同志叫我有什么事嗎?” “哎呀,看到衛東哥太高興我都差點忘了,幸虧衛東哥你提醒我。衛東哥謝謝你打了那么多獵物給我們吃,我都快半年沒吃過rou了,要不是你,我們家還吃不上rou。真是太謝謝你了,衛東哥,你口渴了吧,我這里有溫開水?!标愌嗉t殷勤地說道,手里還拿著一個很舊的軍綠色水壺,“我聽說衛東哥每天早上都會出來晨跑,現在天氣這么熱,衛東哥你都出了這么多汗,我也沒什么可報答你的,就給你送點不要錢的水過來,希望你別嫌棄?!?/br> 陳燕紅打得一手如意算盤,先話里話外透露自己生活苦,以引起岑衛東的同情,然后又表示自己的感謝,還順利成章送水,表明她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姑娘。 男人嘛,尤其是年輕男人,對比自己小那么幾歲的未婚女孩子,總要多點耐心,也會給點面子。但凡她這么一說,稍有風度的男孩子都不會拒絕,等喝了她的水,就不信他還能對她板著臉。這一來二去的,不就慢慢熟了。 她小小年紀,揣摩男人有一套,但她實在低估了岑衛東的難搞程度。 岑衛東的臉嚴肅得像教導主任,也沒有接她水的意思:“陳燕紅同志,我再糾正一遍,我們不熟,請你稱呼我為岑同志或者岑衛東同志。此外,獵物是小隊長分配的,你要感謝請去感謝他,如果你不好意思,待會兒回去的時候,我可以幫你轉達?!?/br> 誰要他轉達??!陳燕紅氣岔了,難怪這么大把年紀了還是光棍一條,哪個女孩子受得了他這種狗脾氣啊。 要不是想離開這個破地方,她才不要理他呢!虧得她知道岑衛東也愛穿白襯衣,特意把自己壓箱底的白襯衣拿出來了,結果這人,真是個榆木疙瘩。 “好吧,岑同志,大根叔我也會感謝的,但你打獵最辛苦,我也要感謝你。不過我在家里的情況,相信你也有所耳聞,也沒什么東西拿得出手了,只能給你送送水。正好我也想跑步鍛煉身體,岑同志,以后每天早上過來跑步的時候,我順便給你也帶水吧?!币挥嫴怀?,陳燕紅又想了另外一個接近岑衛東的辦法。 岑衛東不解風情地看著她:“口渴了我沒長手,自己不知道帶水嗎?為什么要你給我帶?不需要!” 再次受挫,陳燕紅被堵得臉色青白交加,交握于腹前的兩只手更是扭成了麻花狀。她眼瞼一垂,吸了吸鼻子,聲音帶上了幾分哭腔:“岑同志,我只是想跟你學學怎么跑步更快,想請你教教我,麻煩了,可以嗎?” 要不是看他能干,半天就能打幾十只野雞野兔,轉業的軍人能吃國家糧,誰愿意在他面前伏低做小討好他啊。 岑衛東非常煩躁,這個女孩子聽不進去人話嗎?他已經把話說的非常難聽了,她還纏著他。 真當他蠢,見到女人就挪不動腳?就陳燕紅這點小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穿。她眼底的隱忍、算計、不耐太明顯了,所圖為何,用腳趾頭想也知道。 本來是想著她到底是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向往更好的物質生活也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所以他給她留了兩分面子,沒有戳穿她。 可這女孩子硬是聽不懂拒絕,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他的底線,岑衛東也懶得跟她繞圈子。他嘴角一翹,勾起一抹涼薄的弧度,那雙慣常帶笑的桃花眼里沒有一絲的溫度,冷漠譏誚地看著陳燕紅。 “看上了我什么?這副還算過得去的皮囊?還是我口袋里的錢?又或是我的這身軍裝,還是這雙會打獵的手?” 一句一句像巨石一樣砸在陳燕紅頭上,把她砸懵了。她抬起頭,張大瞳孔,錯愕地看著岑衛東。 面前的這個人好陌生,刻薄犀利、不留情面,眼底的厭惡都快溢出來了。 這不是她印象中那個溫和,逢人就笑,好脾氣的岑衛東。自打對岑衛東動了心思以后,她就暗暗觀察過他,他跟誰說話都笑瞇瞇的,從不動怒,就連村里的大媽大嬸提起他也是這小伙子長得俊,脾氣好。 也正是因為他脾氣好,陳燕紅才會打上他的主意,覺得拿下他并不困難。 她從來沒想過,藏在他溫和面孔后面的是這樣一副冷漠刻薄的臉。 但奇異的,她心里竟升起一種隱秘的得意,這也許才是岑衛東的真面目,而整個榆樹村只有她見過,也許這就是她的機會。 咬了咬唇,陳燕紅仰起頭,目光里滿滿的小女生的崇拜,非常能滿足男人的自尊心:“你怎么這么說?岑同志,你,你是一個非常好的人,各方面都很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