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前一晚他睡在吳蔚然那里,半夜想起翟雁聲和吳蔚然對他說的話,心里涌起一陣歉疚。翟寧寧畢竟只是個孩子,程郁是有些無情了。 所以問翟雁聲這個問題時,他很忐忑,怕翟雁聲還記掛著前一天的事情。但是翟雁聲身邊事情太多,早已顧不上跟程郁計較。 翟雁聲在電話那邊的聲音有些疲倦,但是依然沉重冷靜,說:“是心臟的毛病,醫生說沒什么大問題?!?/br> 程郁啊了一聲,似乎十分驚詫,問:“寧寧還這么小呢,那不用做手術嗎?” “做不做手術還要看醫生留院觀察之后的檢查結果,現在不好說?!钡匝懵曊f。 程郁想了想,又問:“那需要我回去看看嗎?” 翟雁聲似乎是在電話那邊笑了一聲,而后他說:“不用了,你來了也幫不上什么忙?!?/br> 翟雁聲掛了電話,就聽翟寧寧在病房里嚷嚷:“爸爸,你是在跟程郁打電話嗎?我也要跟他說話!” 翟雁聲推門進去,翟寧寧住在獨立的單人病房里,空間很大,采光很好,還按照她的吩咐,從家里帶來幾個玩偶擺在床頭,陪著她一起睡覺。翟雁聲進門時見陽光灑進病房,落在她卷曲柔軟的頭發上,她氣勢洶洶,看著似乎一點毛病也沒有。 翟雁聲對她說:“不是在跟他打電話,你趕緊躺好?!?/br> 翟寧寧跪坐在床上狐疑地看著翟雁聲,末了堅定自己的想法,十分確定地說:“肯定是在跟程郁打電話,因為爸爸你的臉好臭?!?/br> 翟雁聲將翟寧寧塞進被窩里,翟寧寧還在嘰嘰咕咕地跟翟雁聲說話,說:“爸爸,怎么總是你跟程郁生氣,你脾氣好大,我從來沒有見過程郁生氣,程郁就很好?!?/br> 翟雁聲頓了一下,翟寧寧年幼,并不懂人和人之間的糾葛,卻將人事看得莫名透徹。翟雁聲跟程郁生氣,是因為總是在意程郁,可程郁卻從不跟翟雁聲生氣,也不跟他們翟家人生氣,從頭至尾,他都把自己當成一個外人,不愿靠近半分??杉幢闳绱?,翟寧寧卻仍然這樣依賴著程郁。 翟雁聲給她掖好被角,坐在一旁,問:“你很喜歡程郁嗎?” 翟寧寧嫌熱,一節小腿偷偷從被子里伸出來,翹著腳一點一點地,她對翟雁聲說:“是呀,我喜歡程郁?!?/br> “為什么喜歡他?”翟雁聲又問。 “因為他對我好呀!”翟寧寧聲音清脆,回答這個問題時沒有一絲猶豫。 翟雁聲又笑了,說:“我對你不好嗎?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對你也很好,劉阿姨對你也那么好,你怎么只記著程郁?” “那不一樣!”翟寧寧據理力爭,她扒拉著被角,回憶著程郁對她的好,但她年紀還小,即便再聰明伶俐,表達能力仍然有限,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只含混籠統地下了定義:“程郁對我好,長得也好看,反正我就是很喜歡程郁!” 翟雁聲試探著問翟寧寧:“那如果有一天程郁不跟我們在一起了,你會怎么辦?” 翟寧寧眨眨眼睛,問翟雁聲:“不跟我們在一起了是什么意思呀爸爸?” 翟雁聲想了想,說:“就是以后不跟我們住在一起,也不見面了?!?/br> 翟寧寧撇撇嘴,眼看就要哭出來,可憐巴巴地對翟雁聲說:“那我會哭,我會傷心的?!?/br> 翟雁聲陪了翟寧寧幾天,醫生的意見是趁著她現在年紀小,盡早準備手術。聽說要手術,翟家人都有些反對,到底是心疼翟寧寧,她現在年紀還這么小,真要在手術臺上走一遭,家里人總歸是擔心。 但醫生給出的意見是翟寧寧的狀態雖然不錯,病情也不嚴重,但是如果錯過最佳治療時期,可能情況反而會棘手。 翟雁聲跟父母家人商議許久,甚至還開了家庭會議,最后還是決定做手術,翟雁聲只有翟寧寧這一個孩子,哪怕現在受一點苦,翟雁聲也不想讓她長大后一生被疾病困擾。 決定了手術的事情,翟雁聲決定在手術前回云城把工作上的事情安排妥當,而工作任務原本都可以在電話網絡上跟趙銘譯交接,之所以一定要回去一趟,還是因為按照翟寧寧的想法,她還想讓程郁來陪著她,翟雁聲希望這次能滿足翟寧寧的愿望。 · 翟雁聲不回來,程郁就一直住在吳蔚然的宿舍里,一開始吳蔚然總有些冷冷淡淡的,直到這幾天,才終于又有了些最初他們住在一個宿舍時的和諧平淡的感覺。 程郁知道自己一直在危險的邊緣,他這樣總會有被翟雁聲發現的一天,但是愛上一個人就好像是神志模糊,程郁顧不得那么多,他現在每天賴在吳蔚然這里就好像在飲鴆止渴,他心底里真正害怕的是有一天翟雁聲會讓他再也見不到吳蔚然。 天氣熱起來了,下班時程郁買了綠豆,準備回宿舍熬綠豆湯喝。吳蔚然最近一段時間總是加班,程郁估摸著時間,想著等吳蔚然下班時綠豆湯應該已經熬好了。 但是綠豆煮到鍋里了,吳蔚然才給程郁打來電話,說是晚上開會,開完會之后有個聚餐,要晚點回去。 程郁失落地坐在沙發上,看著油膩膩的灶臺上,綠豆湯在咕嘟咕嘟地冒泡。灶臺還是之前他和吳蔚然在冬天的時候打掃出來的,半年沒有收拾,平時做飯滴落的殘羹又讓灶臺看起來分外臟亂。 夏天來了,廠里愛美的女工人們已經開始減肥,她們在樓下的天井打羽毛球,時不時就能聽到熱鬧活潑的笑聲。天熱以后,宿舍樓煥發生機,比冬日里家家戶戶閉門不出時要熱鬧得多,樓道里時不時就有人影經過,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過,而程郁還在泥沼你艱難跋涉。 程郁呆坐了一會兒,拿出清潔劑,開始給灶臺大掃除,他拿著鋼絲球發狠地擦著油膩的污垢,直到將整個灶臺擦得锃光發亮了,這才滿意地扔下手里的東西。 程郁獨自吃了飯,將東西收拾干凈,洗了澡準備睡覺時,吳蔚然回來了,他喝了酒,醉醺醺的,程郁一開門,吳蔚然就撲在他的身上。濕熱的酒氣撲在程郁剛洗完澡后清香甜膩的脖頸,吳蔚然埋在那里深深地嗅了一口。 程郁摟著他,問:“你喝醉了嗎?” 吳蔚然的聲音沉悶,低聲道:“有點兒?!?/br> 吳蔚然孩子氣的語氣又讓程郁開心起來,他說:“那你坐一會兒,我給你沖蜂蜜水吧?!?/br> 吳蔚然仍然摟著程郁,他不愿撒手,含糊著說:“我不想,讓我抱一會兒。不然你就要消失了?!?/br> 程郁伸出手在吳蔚然的背上一下一下為他順氣,溫聲細語道:“我不會消失的,我怎么會消失呢?” 吳蔚然依然不為所動,程郁讓他抱了一會兒,又問:“那你先去洗澡好不好,我給你拿衣服,你現在好臭?!?/br> 吳蔚然想了一會兒,點點頭,說:“那我們一起?!?/br> 程郁想說自己洗過澡了,但是猶豫一瞬,又點頭答應他。兩個人踉踉蹌蹌進了浴室,澡當然是不能好好洗的,溫熱的水流下兩個人纏綿地親在一起。 他們在狹小逼仄的浴室做了一次,然后又回到床上繼續。這一夜大約是十五,月色很好,即便沒有開燈,借著月光他們也能看見對方清明且混沌,理智又迷茫的眼神。 吳蔚然吻上程郁的眼睛,他在急促的喘息中嘆息一般說:“別這么看我,程郁,你不要看著我,我要陷進去了?!?/br> 但是他們已經陷進去了,在清冷的月光里他們好像變成地為席天為被的野獸,至于那些能在現實生活中打擾到他們的問題,現在通通都被拋到腦后。 做完已經是凌晨時分,程郁和吳蔚然摟在一起,回味著之前的瘋狂。吳蔚然親了親程郁的臉頰,說:“不要看我了,太晚了,閉上眼睛睡覺吧?!?/br> 程郁便聽話地閉上眼睛,他和吳蔚然的呼吸要糾纏在一起,感覺很快就要陷入夢鄉。就在他們下一秒就即將入睡的時候,程郁聽見宿舍的門鎖發出咔噠一聲聲響。 他敏銳地睜開眼睛,望向吳蔚然時,他發現吳蔚然也睜開了眼睛。然后宿舍門被嘎吱一聲推開,客廳里的燈被按亮,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吳蔚然的房間沒有關門,所以在床上可以直接看到進來的翟雁聲,翟雁聲自然也看見了房間里的境況。他看見赤身裸體的程郁倉惶地從床上坐起來,恐懼地望著翟雁聲。 翟雁聲從未想過有一天會看到這種狀態的程郁,他想過程郁的反抗,也預想過程郁的背叛,但是當程郁楚楚可憐地裹著薄薄的毛毯,露出半個肩頭和脆弱的鎖骨,他還是那么可憐又好看,但是這樣的可憐背后,變成了可憎的樣子。 翟雁聲緩緩進了房間,他環顧一周,程郁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翟雁聲竭力保持冷靜,將搭在椅背上的程郁的衣服扔到他臉上,說:“穿上吧,寧寧后天做手術,想你陪陪她?!?/br> 第七十七章 程郁對父母的印象其實非常模糊,他被送到孤兒院的年紀太小了,過了這么多年,已經不怎么記得自己父母的相貌。印象深刻的唯有只言片語,是他父母對對方瘋狂的控訴和怨懟。 程郁記得他的父親惡狠狠地詛咒他的母親不得好死,說她是個生性yin/蕩的賤貨,毀了他們全家,是個長著漂亮臉蛋的女妖精,誰跟她有染,誰就活不安穩。 程郁許多年沒有想起他的父母,因為對父母片面可憐的了解,也從沒有覺得自己有哪里同他們相像。只有在翟雁聲闖進宿舍的這個時刻,他將衣物摜在自己臉上時,程郁才體會到一種正如他父親所說的相似——他也是個同他父親口中形容的那樣的人,誰跟他在一起,他就能把誰攪得雞犬不寧。 金屬的腰帶扣砸在程郁臉上,他的顴骨立刻便紅了一片,程郁木然地將衣物從身上扒拉下來,開始沉默地穿衣服。 翟雁聲出去了,在客廳的沙發上坐著,像最初他第一次來到這間宿舍時那樣,但也不一樣了,那時翟雁聲穩cao勝券,對程郁只當是掌心里的孫悟空,翻不出他的五行山去。但現在翟雁聲面色鐵青,他牙根緊咬,隔了這么遠,程郁好像都能感受到翟雁聲竭力克制但仍然劇烈起伏的胸口。 程郁開始穿鞋,他腿和腰都還軟著,站起來時顯然趔趄一下,翟雁聲不為所動地看著,反而是一直處于震驚之下,方才才勉強回過神來的吳蔚然伸手扶住程郁。 吳蔚然也飛快地穿上衣服,他將程郁掩在身后,走到翟雁聲面前,問:“你怎么進來的?” 翟雁聲似乎是覺得這個問題好笑,他抬眼看了吳蔚然一眼,見他的確是認真發問的樣子,便從口袋里摸出一把鑰匙扔到茶幾上,說:“怎么進來的?當然是用鑰匙開門進來的?!?/br> 吳蔚然皺眉,道:“你還偷配了我們宿舍的鑰匙?” 翟雁聲終于笑出聲來,他仍舊坐著,反問吳蔚然:“我想進你們的宿舍,還用得著像你們一樣去‘偷’嗎?” 翟雁聲這話是在赤裸裸地譏諷兩人偷情,程郁和吳蔚然的臉色都十分難看,程郁更是尷尬驚懼,他緩慢地從吳蔚然身后挪到翟雁聲面前,翟雁聲直勾勾盯著他,說:“我下飛機以后,開了幾個小時的車到云城,先回了家屬院一趟,見你不在,又回了梧桐灣一趟,見你仍然不在,就去你的房間里找到了你留下的一串鑰匙。程郁,我是用你自己的鑰匙進來的?!?/br> 程郁的東西被從宿舍打包搬回翟雁聲那里以后,他就再也沒有翻動過,之后他也再也用不到宿舍的鑰匙,再后來這段時間跟吳蔚然住在一起,程郁不好意思提鑰匙的事情,所以程郁早就忘了自己居然將宿舍的鑰匙留在了翟雁聲那里。他的眼睛驟然睜大,對上翟雁聲沒有溫度的眼睛。 翟雁聲玩味地看了兩人一會兒,似是感慨,似是譏諷,說:“來回折騰浪費了一些時間,不然我再早點來,是不是還能趕上一場活春/宮?” 程郁先前被砸到的顴骨現在已經青了,一片淤青在臉上,看著有些恐怖。吳蔚然轉身去儲物柜里拿出紅花油,拉著程郁在一旁坐下,開始給他抹藥。 刺鼻的藥水味在逼仄的宿舍彌漫開來,已到深夜,放眼望去,整個宿舍樓都關著燈,少數幾個半夜起來上廁所的,沒過一會兒也就關了,只有吳蔚然的宿舍燈火通明,三個人呈三角之勢坐著,吳蔚然和翟雁聲在沉默地對峙。 翟雁聲看著吳蔚然給程郁上藥,程郁眉眼垂著,溫和順從。翟雁聲想起程郁剛被他帶回翟家時,那時程郁已經順從他了,前一夜做得太過,程郁的眼睛都哭腫了,翟雁聲也是這樣給程郁涂藥,程郁也是這么乖順地倚著他,仿佛一生都不會背叛他。 翟雁聲從沒有這樣挫敗過,他意識到程郁的心是一顆他無論如何都捂不熱的石頭,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看著吳蔚然真心關切的樣子,翟雁聲拿出畢生修養才忍住沒有出言嘲諷,只冷眼旁觀吳蔚然給程郁上好藥。 程郁的臉上了藥,火辣辣的一片,既有藥開始產生效用的緣故,也有實在羞恥尷尬的緣故。他捂著臉,翟雁聲嗤笑一聲,吳蔚然又將他的手拉下來,讓他別碰,免得把藥抹掉了。 吳蔚然上完了藥,才將手里的玻璃藥瓶放在茶幾上,咣當一聲,程郁猶如驚弓之鳥,震了一瞬。吳蔚然道:“本來這話是要程郁跟你說,但現在還是我來說吧?!?/br> 翟雁聲擺出一副愿聞其詳的表情,說話前吳蔚然看了一眼程郁,程郁半垂著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總歸沒有阻止的意思,吳蔚然便開口了。 “程郁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以為這是很明白的事情了,不然他也不會從海城來到云城, 也就不會有我什么事?!眳俏等徽f完這話,看了一眼翟雁聲的表情,見他八方不動,沒什么變化,并沒有預料中的暴跳如雷,或是震驚暴怒,吳蔚然心中微微被翟雁聲強大的心理素質震撼,決定接下來的措辭更嚴重一些,他接著說:“你覺得程郁背叛了你,是你自己強行把程郁綁在身邊,但是程郁他本就是個自由身,現在他喜歡我,想要跟我在一起,翟先生,其實輪不著您來指摘吧?!?/br> 翟雁聲看了程郁一會兒,又看了吳蔚然一會兒,而后他以一種極有耐心的語氣問程郁:“是嗎,程郁,他說的是你的心里話嗎?” 程郁緩緩地抬起頭來,翟雁聲和吳蔚然都看著他,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客廳里掛著的時鐘走音很響,秒針不過閃動幾次,但對三個人而言,都是格外漫長的一段時間。 “是的?!痹S久,程郁說。最艱難的話說出口,再往后的話就很容易說出口,程郁看著翟雁聲,很緩慢但是很堅定地說:“我不想要再跟你在一起了,我不想被你控制,我在你身邊的時候真的很累,我害怕你,畏懼你,又不敢反抗你,你給我的那些我根本不想要,我也不需要,我只想離開你?!?/br> 翟雁聲靜靜地坐了一會兒,似乎在消化程郁這段話,而后他笑出聲來,對吳蔚然說:“聽到了嗎?他其實并沒有多么喜歡你,跟你在一起只是想要離開我的一種手段,至于那個人是你吳蔚然還是什么李蔚然張蔚然的,都不要緊,能幫他離開我,就是他的救星?!?/br> 吳蔚然立刻說:“你不要挑撥離間!” 翟雁聲笑著擺擺手,說:“不要這么激動,我在陳述事實。至于這個事實你信不信,只能讓時間來檢驗了,吳蔚然,在試錯成本這件事上,你真的覺得自己有許多年,經得起這樣一個沒有心的人反復折磨嗎?”他以一個過來人一般的口吻對吳蔚然推心置腹地說:“即便是我,也是拋家舍業地來了,報應就是我的孩子現在躺在醫院里,吳蔚然,你呢?” 吳蔚然皺著眉頭瞪著翟雁聲,翟雁聲卻云淡風輕,他拍拍手,站起身,說:“好了,再聊下去天要亮了,還得趕最早的一班飛機回海城?!彼霃澫卵?,客氣又禮貌地對吳蔚然說:“剛才我也跟你說了,我女兒現在在醫院,要做手術了,上手術臺之前就想見見程郁。人呢,算我借你的,跟我計較無所謂,但是我還是希望你不要跟孩子較這個勁,寧寧從小就跟著程郁,對他感情很深,手術臺是鬼門關上走一遭的事情……” 吳蔚然沒有讓翟雁聲繼續說下去,他打斷翟雁聲的話,說:“你們走吧?!?/br> 程郁驚惶地望向吳蔚然,吳蔚然避開程郁的眼神,對翟雁聲說:“路上小心?!?/br> 吳蔚然甚至親自走到門前,打開了宿舍門,深夜的涼氣撲進宿舍,程郁覺得自己打了個寒戰。 吳蔚然扶著門,說:“太晚了,我就不送你們了?!?/br> 直到程郁跟著翟雁聲坐上開往機場的車,他還不能相信自己剛才是被吳蔚然給客氣地“請”出了宿舍。程郁頭腦一片混亂,甚至沒想明白剛才到底是發生了什么,吳蔚然就突然從強勢堅定地維護,變成一種消極放棄的狀態。 翟雁聲一路都沒有跟程郁說話,趙銘譯在前面開著車,他很敬業,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有飄向后邊。到了機場,趙銘譯又以最快的速度為他們買了最早的一班飛機,將兩人送進候機室。 翟雁聲端著咖啡往肚子里灌,他忙得要死,只能靠咖啡給自己提神。偶爾余光掃到坐在一旁的程郁,翟雁聲會有一種真正發自內心的痛悔,那種感覺好像鋒利的刀刮過他已經沒有什么弱點的心房,將最后一點真情連根拔起,都說刮骨療傷,翟雁聲現如今只覺得那刀如此不留情面,帶起一片模糊的血rou。 翟雁聲想,如果不是因為翟寧寧,自己會怎么對待程郁,但他很快打消了這個想法,如果沒有翟寧寧,他或許根本不會撞見今夜這樣一幕,或許他就還可以繼續自欺欺人一些時日,不至于這么難堪痛苦。 第七十八章 程郁幾次想開口跟翟雁聲說話,翟雁聲都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路途遙遠,程郁望著翟雁聲,終于鼓起勇氣開口,才發出一個音節,翟雁聲便閉著眼睛對程郁說:“有什么話等寧寧做完手術再說?!?/br> 程郁便像一只被戳破了的氣球似的,喪氣地坐回去。他知道翟雁聲現在根本無心跟他計較這些,否則絕不會輕描淡寫地揭過這件事。 翟雁聲將程郁帶到醫院,翟寧寧見到程郁非常興奮,程郁走到翟寧寧的床邊,翟寧寧便拉著他的手,讓他坐在自己身邊,連喂她喝水這樣的事情都要讓程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