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程郁用力推開他,轉身就往自己的房間走,他走到房門口,心頭火依然難平,于是扭頭對吳蔚然說:“前兩天剛知道你叫吳蔚然,作為交換,你最好也知道一下,我不喜歡你這樣動不動就跟一個剛認識的人肢體接觸,互相尊重一下吧?!?/br> 程郁回屋睡午覺了,吳蔚然被氣得發蒙,站在空蕩蕩的客廳里干瞪眼。 吳蔚然是選調至基層的,兩年期滿,吳蔚然的去向成為一個重頭戲,按照規矩,即便是火箭升遷,他也得在原地服務?;鶎余l村工作冗雜,條件也不甚如意,吳蔚然左思右想,還是想換個前景更明朗些的地方。雖有規矩擺著,不過樹挪死人挪活,吳蔚然家里有些門路,他又有些人脈,稍稍活動,他就搖身一變成了基層跟廠里交換培養的年輕干部。 這個工廠的選擇是花費了吳蔚然一番心思的,是國企,規模又不過大,以免有門有路的人太多,排不上他。雖然是個三四線的小城,但離省會也不算太遠,生活上沒什么不便,說起來卻仍舊在基層。最重要的是這個國企以前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吳蔚然研究了一番,確信自己稍稍費力,就能讓其宣傳口一改顏面,這樣一來,日后的履歷上也記著好看。 吳蔚然習慣于新到一個地方就扎下根基,培植自己的親信和勢力范圍。瞧不上他這一套的人當然有很多,但吳蔚然不在乎,那都是不同路的人。只是離他這么近的人卻如此討厭他,這種經歷對吳蔚然還是第一次。他總歸是一個方方面面都還算不錯、能稱得上年少有為的帥哥,對自己有自信并不奇怪,像程郁這樣對他避之如虎的才是真正奇怪。 吳蔚然身上是有些程郁說的那些問題,習慣性地把自己作為視覺中心,習慣性地等待旁人的恭維和關注,但也沒有那么不堪,他對程郁過分關注,除了因為程郁看起來確實比較冷淡不好接近,激起他的狂熱征服欲之外,更多的還是因為程郁是他的室友,他們又湊巧幾次都能碰見。 如果再往根上說,他是想逗一逗程郁,程郁看起來防備心很重,又莫名其妙有些引人關注的勁兒,吳蔚然自己也有些被程郁莫名吸引的感覺。再者說了,兩人是室友,吳蔚然覺得自己到了個新環境,應該有幾個關系不錯的同事,就好像逗哏跟前得有個捧哏才能搭臺唱戲一般。 吳蔚然先挑了看起來是個軟柿子的程郁下手,以為程郁會是他日后的伙伴,沒成想程郁是一只刺猬,逗弄幾下全身的刺都豎起來了,反而把吳蔚然給扎了個措手不及。 吳蔚然自己也心高氣傲,程郁對他的激烈言辭幾乎是他從未經受過的,他心中惱怒,想著那就罷了,反正一個廠里上千號人,他倒要看看是程郁過得順風順水,還是他吳蔚然一帆風順。 窗外霧霾重,窗戶上又有霜花,站在房里幾乎連外邊光禿禿的樹都看不見了。吳蔚然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xue,走到窗邊扶著暖氣看了幾眼窗外,然后收回目光,平靜心緒,也回到自己房間準備午休。 房間里陷入沉寂,直到程郁的鬧鐘響起,他起來穿好衣服,收拾好床鋪,轉身要出門。吳蔚然跟他一同出門,卻再也沒有先前那種主動搭話、油腔滑調的和氣,兩人氣氛僵持著,下樓以后也沒有一同往廠區走,只有意地避開一段距離各走各的,像兩個陌生人一般。 在車間的日子總歸是有活兒的時候少,耗時間的時候多,如果不是車間里幾個老人兒私下里去接活兒,他們怕是有一半的時間都在無所事事。 廠里效益逐年遞減穩步下滑,好在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上千人的工廠,勉強能穩住。再者說,這大小是個國企,就算效益不好,飯碗也沒那么容易就碎了。因此廠里年年招進來一大批臨時工,工期結束后跑掉一多半,剩下的幾乎都是愿意留下的。 李一波把自己手上的活做完,又把程郁叫到自己身邊,程郁原本坐在人堆里聽他們聊廠里東家長李家短的事兒,李一波一叫,他一疊聲便過去了。 程郁不想知道那么多,只是抹不開面子必須待在那兒,免得顯得他不合群,現在李一波把他叫走,倒是剛好圓了他的心愿。 “小程,你來,我給你說說這個哪里有問題?!?/br> 李一波把程郁早晨給孟瑞做好的零部件從自己車床上邊拿下來,放在手里反復看了看。程郁心頭一緊,以為自己做得不好,連忙走到李一波身邊。 李一波看他站得筆挺,不由地失笑道:“只是隨便跟你說說,別這么緊張?!?/br> 于是程郁松了口氣,站在李一波面前,依然很尊重地說:“李師傅您說?!?/br> 孟瑞要做的是小玩意兒,車間里照顧她是女工,一應重活累活從沒給她安排過,一般都讓她做些簡單的,饒是如此,孟瑞還是時常偷懶,向來是能逃則逃。 李一波隨口給程郁指點了一些技術上的問題,讓他以后沒事兒多練一練,然后把那零件在手里拋起來,又穩當接住,十分隨意地低聲說:“下回她要找人幫忙干活兒,別搭理她,就算她找上你也盡量推了,否則她發現你是個好說話的,次次都要讓你來做了?!?/br> 程郁沒料到李一波突然給他說這話,還有些反應不過來,茫然地啊了一聲,李一波把東西交到程郁手里,像是提醒他,又像是自言自語,說:“人啊,就是永遠不知足,總得蹬鼻子上臉?!?/br> 程郁來了一個多月,對傳說中工作環境里拉幫結派的事情一直沒有什么切身體會,畢竟機床車間是個小車間,總共沒有多少人,再則就是帶他的李一波本身是個很低調的人,并不喜歡背后嚼人舌根。 程郁隱約有些感覺,李一波和楊和平不怎么合得來,但好像全車間的人對孟瑞都不怎么和氣。小小一個二十來人的車間,暗流涌動似乎也不少。 不管怎么說,李一波提點他是好心,程郁仍舊老實應下,道:“我知道了,下回我想辦法推了?!?/br> 第7章 元旦臨近,在廠里新年氛圍卻不怎么足。物業在沿路掛上紅燈籠之類的節慶物件,除了路過的小孩兒會新鮮兩天,也沒人關注這些。 廠里的老員工要忙著為一家上下的生計奔波,自然顧不上這些。而年輕人呢,他們過節的象征性也不在這兒——市區酒吧夜店一條街的廣告傳單早些天就已經發到北城廠區附近,散臺包廂都各有不同優惠,只等年輕人去引爆全場。 程郁好些天沒和吳蔚然說上話,這倒不是他故意的,只是兩人工作節奏不同,想碰也碰不上。吳蔚然來了小半個月,程郁還不知道他是機關大樓里具體哪個部門的,只知道他每天穿得筆挺光鮮出門,回來的時候身上時常帶著一身酒氣。 程郁這一日下班下得早,進了衛生間想洗衣服,低頭就看到吳蔚然這幾天換下來的衣服都堆在衛生間的洗衣盆里。秋衣秋褲和襪子牛仔褲卷在一起,一眼望去,亂七八糟的一盆。 程郁看著就心煩,他忍吳蔚然好些天了,一開始吳蔚然居高臨下站在程郁房間門前評判說他挺愛干凈的時候,程郁還以為他是一個對生活細節掌控多嚴的人。程郁見過這種人,以為自己又要再為這種人頭疼的時候,才發現吳蔚然也就是個語言上的巨人而已。 宿舍是老式樓房,當年建樓的時候設計了獨立的衛生間,據說是因為最早的居民樓使用公共衛生間和廚房極其不便,怨聲載道,所以廠里聽取意見,多花了一筆錢,給每家每戶、每個宿舍都隔出了狹小卻十分必要的獨立衛浴。 如果是旁邊的居民樓倒也還好,他們這樣整棟的宿舍樓,房間本就狹小,衛生間更是一個人勉強站下,兩個人轉身都費勁??墒菂俏等黄刻於及炎约簱Q下來的衣服掛在衛生間里,一身難聞的煙酒味飯菜味混在一起,再掛在并不通風的黑黢黢的衛生間里,那味道程郁每回進去,都十分令他作嘔。 這種狀況持續到今天,在看見吳蔚然堆在洗衣盆里的臟衣服的時候到達巔峰,程郁惱怒地坐在沙發上想,今天無論如何也要讓吳蔚然把他的衣服洗干凈。 衛生間不大,手洗些小件還行,如果要洗大件,就得去宿舍樓的單獨洗衣房里去付費洗衣??偣惨矝]有幾步的路程,程郁卻還要煩惱該怎么讓吳蔚然動起來。 吳蔚然這一天下班倒很早,身上也沒帶著煙酒氣,大約是一下班就直接從辦公室里回來了。平時吳蔚然回宿舍的時候程郁已經睡了,所以這一日一進門看見程郁在沙發上坐著,他還吃了一驚。 不過因為兩人先前吵過一嘴,之后除非必要,平時不怎么講話,這些天更是因為吳蔚然早出晚歸一句話也沒說過,所以吳蔚然也沒有要主動跟程郁講話的意思。 反倒是程郁,主動和吳蔚然說話:“吳蔚然?!?/br> 吳蔚然站住了,問:“怎么了?” “衛生間里你的衣服?!彼奚嵘嘲l正對著衛生間的門,程郁的下巴朝衛生間的方向點了一下,抬眼看吳蔚然并沒有恍然大悟的樣子,只好點透了告訴他:“出門左拐走到頭,另一個樓梯旁邊那個房間是洗衣房,投幣式的,洗一次三塊?!?/br> 吳蔚然這才明白過來程郁在說什么,他點點頭,道:“行,我換個衣服就去?!?/br> 事情處理得很順利,程郁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被吳蔚然轉臉瞥了一眼,盡管程郁很快地收斂動作和表情,但他還是覺得吳蔚然看出了他在暗自緊張。因為吳蔚然的嘴角勾起,顴骨也好像抬高了。 吳蔚然換好衣服,從衛生間里端著一盆衣服出來,大喇喇地站那兒問程郁:“你有什么要洗的嗎?” 程郁連連擺手,說:“不用了,我自己洗就可以了?!?/br> 吳蔚然似乎覺得好笑,偏頭笑了一瞬,很快藏起笑意,耐著性子跟他說:“一桶不夠洗,兩桶洗不了那么多,我剛好幫你捎上?!?/br> 程郁還想推辭,吳蔚然就說:“你身上這件毛衣和襯衣洗了吧,穿了三四天了?!?/br> 程郁莫名其妙就被吳蔚然哄著脫了毛衣和襯衣,看見程郁脫掉以后里邊還穿了件墨藍色的秋衣,吳蔚然終于難掩笑意,噗嗤笑了一聲。 程郁體會到一種無法言喻的憋屈,最終他也撇過臉去,一副不想看到吳蔚然的樣子。 吳蔚然把程郁脫下來的衣服搭在最上邊,用腳勾開宿舍門,吹著口哨去了洗衣房。程郁聽他走了,轉過頭看著他的背影,覺得吳蔚然雖然自我了些,好像也沒有太壞。 吳蔚然走到洗衣房,準備把程郁的衣服翻過來。其實他平時確實是愛干凈又很挑剔的,只是最近他新官上任,每天下班都有各式各樣的酒局飯局邀請他,他年齡小,進了廠當然也知道任何一個地方水都很深,他這種空降兵也算攔了旁人的路,故而面對心思各異的勸酒灌酒,推不掉,也沒怎么想推。 上任第一場酒,若是不喝,那就等于把臉面扔在地上了。酒桌文化上這些習慣,總是無法徹底擺脫。 吳蔚然拎起程郁的毛衣,無意間瞥到衣領上的標簽,忽然愣住了。程郁身上穿的這件毛衣從外表上看起來只是一件顏色和樣式都非常普通的衣服,但它的標簽上卻是一個很昂貴,至少對程郁這樣的普通車間臨時工而言很昂貴的品牌。 吳蔚然以為自己看錯了,再仔細看一眼,又怕是自己被高仿給糊弄了,猶豫了一會兒,吳蔚然轉身回去找了程郁。 依照程郁的工作,他是斷然買不起這種品牌的,更別提穿著它日常上班工作,無論怎么看是a貨的可能性都更大。 但是吳蔚然先前得罪過程郁一番,被他好好言辭教導一通,吳蔚然的小算盤打得啪啪響,如果這衣服是個真的,那就在程郁面前賣個人情。但這衣服更大概率是假的,那就能無形中嘲弄程郁一番,也算拉平戰局??傊畣栆痪?,是什么結果他都沒錯,吳蔚然哼著小曲就進門了。 程郁抱著碗在吃飯,見他進來猛地抬起頭,嘴角還沾著一粒米。吳蔚然把手里的毛衣遞給他,說:“你的衣服標簽上寫著純羊毛,說是不能機洗。你這衣服挺貴的,洗壞了得心疼?!?/br> 程郁茫然地啊了一聲,道:“是嗎?” 吳蔚然皺起眉頭,神色懷疑地問他:“你不知道嗎?買衣服的時候沒有售貨員給你說嗎?” 剎那間程郁的表情變得很復雜,頓了一瞬才低聲說:“這不是我買的,我不知道?!?/br> 吳蔚然的神色懷疑更甚:“那這是真的嗎?如果是個a貨我就扔洗衣機里了?!?/br> “我不知道?!睅缀跏窍乱庾R的,程郁就這么回了他,而后他反應過來,接過吳蔚然手里的毛衣,道:“算了,不用洗了?!?/br> 吳蔚然瞧著他面色不虞,先前的小算盤都被拋在腦后,又安慰他說:“洗了也沒什么大事,估計就是會變形,你要是不介意的話……” 程郁堅定地重復了一遍,說:“不用了?!彼钟X得自己語氣不太好,說:“謝謝你,但是不用洗了。還有之前的事也對不住,是我太敏感了?!?/br> 吳蔚然被程郁突如其來的好脾氣道歉嚇得魂不附體,嗯嗯啊啊糊弄兩句就轉身去了洗衣房,宿舍里只剩下程郁一個人。 程郁沒心思再吃飯了,他手里捏著那件薄薄的毛衣,心頭很疲憊。他不懂什么品牌,在吳蔚然來問他之前,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穿著一件價值不菲的衣服。他的衣服都是旁人買好給他掛在衣柜里的,他沒有自己的東西。離開前程郁只帶了些必要的換洗衣物,沒成想也擺脫不了過去的影子。 想到這里,程郁又覺得荒唐,他冷笑一聲,他的一切都是旁人賜予,又何曾有過自己的一分一毫? 吳蔚然把衣服扔進洗衣機里攪了以后,剛準備推門直接進宿舍,又怕嚇著程郁,便趴在宿舍靠近樓道一邊的窗戶上圍觀。 程郁還在發呆,他唇角粘著一粒飯粘子,本人卻無所察覺,只無意識地將手指尖沿著毛衣紋路緩慢地摩挲。夕陽的余暉落在程郁身上,金色的光芒圈著他瘦削的肩膀,程郁的視線落在未知的地方,逆著光看不清程郁的表情,只能看見一個孤單落寞的影子。 吳蔚然看了一會兒,忽然覺察出自己先前對程郁的判斷是這樣淺薄,他幾乎能夠斷定,就好像程郁的性格并不像他在外表表現出的那樣任人揉圓搓扁,他也是一個有故事有往事的人,只是他藏在心里不肯說。 沒有發現的時候,吳蔚然對程郁的興趣不過爾爾,感受到這一點,吳蔚然對程郁的好奇就如同瘋長的野草一般,猛然拔升,畢竟好奇心這樣的東西,誰都克制不住。 站得腳都麻了,程郁也沒有要動一下的意思,吳蔚然站不住了,伸手推開門,程郁瞬間回過神來,他手忙腳亂,把筷子碰到了地上。 太陽早已落山,天都黑了,屋里沒有開燈,程郁抬眼望過來,吳蔚然覺得他的眼睛像黑夜里脆弱的、迷了路的貓。 吳蔚然伸手打開燈,像什么也沒看到似的,看了眼程郁,道:“吃飯呢?怎么也不開燈,還有吃的沒,我今天晚上也沒吃?!?/br> 程郁彎腰撿起筷子,慢吞吞地抽了張紙擦拭著,說:“我吃了剩飯,鍋里有剛煮好的面?!?/br> “沒事兒,吳蔚然走到鍋前,擼起袖子,說:“外邊那些飯菜我已經吃夠了,就想吃點清淡的湯面?!?/br> 吳蔚然端著鍋坐在程郁身邊,程郁疑惑地看他一眼,用眼神質問他難道要用這東西吃飯,吳蔚然解釋道:“我沒有自己的碗碟,筷子還是先前點外賣的時候剩的?!?/br> 程郁嘆了口氣,起身拿出自己前些天買泡面時送的那個碗,說:“喏,用這個吧?!?/br> 第8章 程郁夜里洗完回到自己房間,沒像以前似的躺下,而是從床底拉出自己的行李箱,又打開衣柜門,然后坐在床上發呆。 他的衣服不算多,顏色也不甚豐富,以簡單低調的黑白灰棕色系為主,程郁隨手翻開一件衣服的標簽,內里的洗滌注意事項上密密麻麻寫著禁止手洗、機洗的各種需求。 他想起自己曾經那個滿滿當當的衣柜,衣物被按春夏秋冬的順序排列,換下來的臟衣服由家政來收拾,哪個能手洗哪個得干洗這些程郁都不知道。 那他究竟知道些什么呢?程郁倒頭躺在床上,眼睛望著已經有些泛黃開裂的天花板,想,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茫茫然地過著,茫茫然地不知方向。 來到云城兩個月了,這里的清凈對程郁來說是恰到好處的,這種與世隔絕一般的世外桃源生活讓程郁拋下了過往亂糟糟的生活。 原本快刀斬亂麻一切都很順暢,一件衣服又勾得程郁想起過往的經歷。只是時日久了,那些事就如同碎片一般,輕飄飄從他腦海里拂過,程郁的思緒最終落在一個問題上:以后該怎么處理這些衣服?他還沒什么積蓄,頭一個月發的工資都用來添置宿舍里的生活必需品了,還得支付日常開銷,手頭緊巴巴的,總不能真為了這樣一件衣服跑去干洗店。 程郁想著想著,居然就這么睡著了,臨睡前手里還攥著那件毛衣,衣擺已經被攥出褶皺的痕跡。 吳蔚然洗完碗,又去洗衣房收了衣服。洗衣房里有十臺洗衣機,在一間值班室大小的房間里面對面放著,一邊五臺洗衣機,供一層樓的人使用。秋冬手洗衣服的人少,大多數人都抱著一大盆衣服來洗衣房洗,每個洗衣機旁邊都放著一個巨大的洗衣盆,吳蔚然一路走過去,差點沒處下腳。 他抱著衣服準備從洗衣房離開的時候,因為又要顧著手里的衣物,又要看著腳下的路,沒留神撞到面前的一個人,對方哎呀驚叫一聲,聽聲音是個女孩,吳蔚然連忙把手里的洗衣盆挪到一旁,看向面前的人。 那姑娘確實不高,站在一米八二的吳蔚然面前,身高似乎只在他的下巴和肩膀之間的位置,吳蔚然抱著洗衣盆,也難怪瞧不見人。 “你沒事吧?!眳俏等粏?。 “沒事沒事?!睂γ娴墓媚镞B忙擺擺手,她人雖不高,相貌卻好,是很招人喜歡的大眼睛翹鼻子的甜美相。 吳蔚然聽她這樣說,稍微有些放心,卻看見她擺手時手臂有一片明顯的腫起來的紅色,大約剛才撞得不輕,磕到洗衣盆的邊緣了。 宿舍里沒有藥,再者說男女生宿舍不方便串宿,猶豫一瞬,吳蔚然主動問她:“胳膊都腫了,感覺挺嚴重的。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吳蔚然,明天你可以來我辦公室,或者我去給你送藥?!?/br> 那姑娘歪頭想了一會兒,主動提議道:“明天我活兒還挺多,其實不用也可以,如果你堅持要這么客氣,那不如中午去食堂吃飯的時候吧。就在食堂門口?!?/br> 吳蔚然沒有多想便答應下來,那姑娘笑了起來,一排細白的牙齒讓她的笑容生動嬌俏,她說:“我叫宋皎月?!?/br> 吳蔚然跟宋皎月交換了名字往回走了,才想明白自己方才是被那姑娘給擺了一道。自己視線受阻,宋皎月兩手空空怎么好像也看不清路了,才讓兩個人撞在一起,思來想去,那姑娘應該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