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
林北說中了一半。 路南面前的路確實困難重重,但關鍵不在于宋清宇。他不介意她爸的事,路南就是有這種自信。 他的確是連領證的時間都沒有。即便有,路南也不確定自己敢不敢去。 問題在于她,路南。 她從前的生活簡單,只在特殊學校、古典樂團、紅叁圈子,她那套自我安慰勉強可以行得通。 可之后呢?上有嚴密組織,下有萬千公眾。要負的責任很重,雖然大部分是宋清宇的。 但光是跟他站在一起,她就需要很多很多勇氣。 她將暴露在形形色色的人與事之中??傆幸惶?,所有人都會知道她不光彩的爸爸、她的缺陷、她不堪的秘密。 一味做鴕鳥是行不通的。 說實話,傅安對冰淇淋店里的路南有些畏懼。對自己的親爸爸親meimei都毫不留情,果然是個狠角色,還是不加掩飾的那種。 不過那個meimei也不是好東西,況且比起喬苒那種笑著背后捅刀的,明晃晃的路南更順眼點。 “喂,跟你做個交易怎么樣?!?/br> 陳惠蕓不在,傅安自以為抓住了她的把柄,于是說話有了底氣。 “只要你幫我個忙,我就幫你在二叔面前說話。二叔很喜歡我,我說的他一定會聽?!?/br> 路南偏頭看她,指尖在身側富于節奏地舞蹈。似乎對她的提議很感興趣。 “我需要1個億開公司,這點錢對你來說小意思吧?!?/br> 傅安知道,像他爸那種巨富,早就給子女辦好了離岸信托,即便自己出了事,子女照樣能過得滋潤。 不然路南敢做那么絕? “既然你大義凜然,肯定不屑于花你爸的臟錢吧。正好讓我幫你解決掉,我不嫌錢臟?!?/br> 話音剛落,車在家門口停下。 路南下了車,“啪嗒”一聲,傅安被鎖在車里。 傅安呼呼掰了幾下門鎖沒反應,又使勁踹駕駛座?!鞍验T打開,讓我下去!” 司機一動不動。 “小吳,送她回去?!甭纺戏愿浪?。 “送哪去?我不走!你敢聽她的試試!”傅安在車里急得左右翻滾。 司機干脆利落地點火、發動。 “不準開!”傅安揪司機的腦袋頭發,發現沒用后直接探出半個身子去拽路南,“臭女人,你要送我去哪!” 路南后退半步,雙手插兜一臉冷漠?!澳膩淼幕啬娜?。我不養狗?!?/br> 傅安氣得五官都變了形,“居然敢罵我是狗,你等著!” 說著掏出手機,邊翻通訊錄邊威脅她,“我這就給二叔打電話!” 路南幽幽道,“等他回來,夠你死好幾次了?!?/br> “你!你!” 傅安在家里是被寵壞的公主,去了學校是眾星捧月的大姐大,誰敢這么跟她說話? 但車已經緩緩駛離原地,路南不為所動的身體逐漸倒退,一切都是動真格的了。從不知天高地厚的傅安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情緒,眼圈一紅,回頭沖路南大喊大叫。 “你個歹毒的惡女人! 等我告訴二叔、告訴爸爸、告訴曾爺爺你做的好事,二叔一定會甩了你,到時候看你還怎么蹦跶!” “反正你是看不到了,去飛機上想象吧?!?/br> 路南歪頭咧嘴笑,手掌貓在耳邊開合了兩下,給了她一個美國式的再見。 既然沒經過社會的毒打,她不介意代勞。 傅安死也不想回傅家。一回去就是關禁閉。 她好不容易才偷跑出來投奔二叔,唯一一個會支持她的親人。哪成想他居然不在,還找了個油鹽不進的瘋子當老婆! 打了一路電話也沒聯系上他,只有個女人說開會開會。好不容易重秘書接了電話,就一句“太太在家”給她堵回去了。 不過……既然重秘書都這么說,那說明路南還算有點分量。 傅安決定暫時忍辱負重,等二叔回來再告狀。眼看就到機場,傅安狠狠咽了口氣說要給二嬸道歉,司機終于肯掉頭。 到了家卻發現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傅安坐客廳等了天荒地老的時間,才被告知宋太太搬新家了!這整棟房子留給傅小姐住,不客氣。 路南正沉浸在“新家”的驚喜中。 原本早就裝修完畢了,但一個月前宋檢突然命令重新改造,也就是她再次失明那天。 一名天才工程師為她設計了世界上最先進的智能系統:她可以通過全感應變換盲道和導航去任何地方,在任何角落聲控任何家具,兩只機器人可以把任何物品帶給她。 路南完全可以一個人在這里正常生活,不需要別人做她的“眼睛”。 冰箱可以網購、門鈴可以報警,還有貓屋、琴房,以及路南的獎杯墻、相冊、整間臥室都從林家搬來了。 如果林北看到宋清宇把家改成“對正常人而言面目全非、只對路南很方便”的樣子,一定不會說那種話了。 路南最喜歡那架豎琴。她一直想學又沒時間的樂器,摸著就能感受到它的精致,雕刻了路南的名字和最喜歡的朱麗葉玫瑰。 但她搞不懂宋清宇為什么買豎琴。假如不會的話,豎琴是最不值得買的樂器。同樣造價不菲的鋼琴還能做裝飾擺設,豎琴只能純粹吃灰。 晚上宋清宇發來視頻通話時,路南就問了。 “……很漂亮很喜歡,但是我不會,雖然很想學。太浪費了?!?/br> 宋清宇笑而不語。 當然是喜歡又不會的東西,才能留住人啊。 不過這架豎琴讓路南決定原諒煩煩、哦不對,是傅安了。跟宋清宇提出要接她過來,她不跟小孩子生氣。 宋清宇回絕,“不要,那是你的家?!?/br> 確實是路南的家。系統只能識別叁種聲音,分別是路南笑的、哭的、不哭不笑的;只能識別叁道腳印,路南光腳的、穿襪子的、穿鞋的。 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真正獨處,眼里的興奮和新鮮勁兒隔著屏幕都被宋清宇看得一清二楚。連陳惠蕓都沒來,怎么可能讓別人來煩她。 “煩煩太煩人了,晾她兩天就老實了?!?/br> 路南驚訝,“真叫煩煩???” 哪個坑爹家長會給孩子起這種名字?她都有點可憐傅安了。 “是,我起的?!?/br> “……” 他聽上去十分疲憊,路南不免要關心一下,“忙了一天,很累吧?” 宋清宇今天去首都做報告,開了整整一天會。散了會才知道傅安林北的事,飯都沒吃就播了視頻過來。 路南都知道,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皫湍惴潘梢幌掳??!?/br> 宋清宇眉間的倦意一掃而空。他喜歡這個走向。 路南轉過身去,彎腰爬到床上。 裸聊嗎? 寶貝太會了。 路南對屏幕那邊的眼神一無所察。 去床頭拿過她的小琴,調了調弦,彈起來。 燈光溫柔,音樂和緩,路南臉上掛著淡淡恬恬的笑,一切都很好。 指望用這個放松呢? 除非他是個需要被哄睡的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