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弄
“因為這個社會病了,你要保護好你自己?!?/br> “快回來吧,我也會保護你?!?/br> “mama,應該我保護你?!?/br> 然后他沒再來消息。 到了學??荚嚨哪翘?,他還沒回來,呂虹才慌了,心想,給劉同貴夸下???,說“成績出來了再來看”,這下好了,不用看了,成績出不來了,又要怪她失責枉為人母了。 她沒敢打擾也有一個考生的劉同貴,而劉同貴也可能顧著他小孩的考試,直到考試結束,也沒有打電話來斥責她。 學生考完的那天,她跟高考結束的家長一樣,鉆出苦候的房間到處去采購食物,區別是高考家長是為了給學生慶??荚嚱Y束,她是住處實在沒吃的了。 生怕離開半會兒就沒等到人。 縱是狂風驟雨,也不要饑餓狀態抵擋,她和家庭主婦如出一轍地在超市仔細比價,只選對的不選貴的,青睞那些看上去滿滿一大袋實際她一個人吃不完至少會丟掉半數以上的食物。 打開門那一刻,寂靜如太平間的住處涌出嘈雜聲音,全身家居服頭上發髻插根筷子的她,手提幾大袋家庭婦女標配青菜rou水果米面,看見一眼望到頭的客廳窗臺邊立著一道背影。 袋子從她手中滑落。 窗前人沒有回頭,年輕的身體繃起水洗發白的舊布料,從窄臀到寬肩再到質地柔軟故意蓄長的頭發覆蓋的后頸窩,長長的脖子連接脊骨的突起,周圍的肌rou組織健康飽滿充滿力量,已具備健壯的雛形。 她以為走錯地方了。 房間里走出另一個人,背對大門,每走一步都搖晃著身體,模仿貓王舞步,放松的姿態好像是在自己家。 屋子里充斥轟隆的音樂,考試結束后的party,有生之年她沒想到還能近距離接觸歡騰的聚會。 扭舞的人搭上窗邊人的肩,“呂竹,你家太寒磣了,小得跟雞窩似的?!?/br> 她聽見他慢慢回答,聲音慵懶,“你這話別讓我姐聽到了?!?/br> “扭舞”端著她的玻璃杯轉身,杯里棕黃液體搖晃,看見門口不知何時站個人,那張臉無縫銜接轉換出討好笑容,笑露八齒,立即跨到門邊來幫她撿東西。 “jiejie,我是劉之恒,還記得我嗎?” “現在聚會場所不好找,很多同學的老爸老媽又不理解,我們就來jiejie家玩了?!?/br> “少喝點?!彼c點頭,好脾氣地說。 她防不勝防被這群年輕朝氣的學生們襯托得灰頭土臉,開明家長范足以彌補她給她家孩子丟的臉。 然后她隱沒成背景,進了自己房間。 門開合了幾次,有人在跟她說話,大概是叫她出去一起玩。 她坐在椅子上的背影一動不動,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那群年輕人便不敢來打擾了。 隨著比前幾次開合門都輕的聲音,有人悄無聲息來到她身邊,坐上她椅子扶手,離她不過一尺距離。 “在想什么?” “我在想退休?!?/br> 聲音很驚訝,“之恒爸爸說,你就快進入他工作的地方了?!?/br> 她悠悠看了眼椅子扶手上的人,他是在諷刺她,踩著他上位? “這幾天你都在劉同貴家里?” “是?!?/br> “考試那天回來的?” “考試那天去的之恒家。你同意的,忘了嗎?” ——“我要是不能按時回家,去別的地方,和朋友逗留,去朋友家過夜,也可以嗎?” ——“你長大了,自己拿主意?!?/br> 他真是善始善終,一個月前提起的事,一個月后都記得去辦了,也不管中間拐到爪哇國去走了遭。 難怪她沒被電話轟炸,原來他給人當兒子去了。 椅子背后就是床,她慢慢起身,坐太久血液不通,她踉蹌了下,旁邊伸來結實的手臂及時撈住她,又被她輕輕推開。 “我累了,我想休息?!?/br> “我這樣的人,早就該退休了?!?/br> 假裝成還有溫度的人,實則掩蓋變冷的身心早已精疲力盡。 撲騰幾下爬上床,躺下身體,那樣子像全身血液被抽干的僵尸,但她的聲音還是溫柔慢速地—— “出去的時候帶上門?!?/br> “上鎖?!?/br> 她又開始發燒了,心理不平衡的那種。 盡管枕頭旁有藥,伸手就摸出一顆,可到放進嘴里已用完她所有力氣,那粒藥就半卡在喉嚨,她就睡著了。 然后被渴醒。 大喘息一聲醒來,伴隨著呼吸困難和心悸,她就看到床邊的身影,背對著她,坐在書桌前。 那堵寬肩很眼熟,起伏的線條,在什么位置垂下的肩角,她一定在哪兒見過,就喘著氣想,想著想著,眼淚就流下來,喉嚨干撕的疼也忘了。 她想起那是誰。 他怎么可能坐上那么小一張椅子,還穿著人類的平凡衣服。 還有頭發…… 背影逆光,燈光在那修長輪廓邊緣鍍上一圈暖輝,讓背影像一座久立不動的燈塔,暖卻不可及,她都哭啞了,也不回頭。 雙眼倏然閉上。 時間就在掙扎煎熬中過去。 不適的灼燒和慣性防備令她感到身體就像龜裂的土地,焦渴,生生裂得痛,她的意識在虛空中拉扯,卻撩不起一絲眼皮。 人生病到無法自理程度,往往會認為自己無限接近到了死神,說不害怕,是假的。 她都病成這樣了,房里還有人,來來去去,矯健活力,仿佛是為了跟她炫耀行動自如是多么令人艷羨,又像眼睜睜看著她煎熬,并視為樂趣。 人一會兒在她房間某處坐下,一會兒翻動書頁,然后時不時上她的床,靠近她,遠離她。 還好,比上一次她病倒了,那時她的同伴還在外面鶯歌燕舞靡靡之音的境況好。 忽然有人來撬她的嘴,幾根手指頭,比她皮膚溫度低,插入她嘴里,像口腔牙醫檢查那樣,不同的是進來的不是冰冷的金屬器械,而是一泓甘泉。 她本能地大口吮吸那份甜美,有個滑溜溜濕噠噠的東西最后在齒上掃了一下。 迷蒙的眼睛緩緩睜開,一張臉退離眼前,側對她喝了口水,側顏刀削斧鑿,每一筆都像大理石的雕刻,來到她面前,頓時那張臉的五官大部分陷入陰影,明暗交接處,折射出非生命體的光澤,就像神靈慢慢垂下他高貴的頭顱,俯視她,臨幸她。 見她睜著眼,逆光的身影也一頓,含在嘴里那口水跟著咽下,修長的脖子喉結滾動。 當重新來到她面前,這次她迫不及待張開嘴,甚至拼盡全力讓后腦勺抬離枕面,主動接住渡進來的液體,滑溜溜的東西最后進來的,顯然是為了推進那口水,她卻食髓知味,將那滑溜溜的東西一并含住。 唇舌交纏,空氣彌漫著輕微卻再真實不過的水澤聲,他帶著濃重喘息離開她,幾乎是從她嘴里拔出舌頭。 “想不到你也會生病?!?/br> 誰?為什么她不能生???她在他面前從來就是一只會撒嬌,盡情索取的小動物,她從不掩飾自己的欲望,不像在她的同類面前,裝善良,裝理性,還有在那孩子面前,裝堅強。 “來,張開嘴?!?/br> 可他,終究體會不到,那是她能交出的最大程度的愛意,就那樣被他拋下。 聞道神仙不可接。 酸澀令她狠狠閉上眼,整張臉頓時皺在一起,猙獰得如同忍受巨大痛苦。 “沒關系,沒關系,我們是母子” 手指按住她臉上的皮,強行撐開她緊皺的五官,液體又涌到嘴唇上,嘴唇的裂紋被浸潤了,她還沒有張嘴。 壓住她的人挫敗的離開,空氣中的熱氣一會兒也抽身而去。 她感受到空間里的寂靜,慢慢蜷起身體,蜷成蝦米。 哭到不知什么時候,她又哭累了,松開身體的緊繃,沉入令知覺喪失的黑暗。 下沉之際,鼻子被人擰住,一下子把她提拉出水面,緊接著一口大呼吸,液體兇猛涌進,令她跟吞寶劍似的大口吞咽。 “原來mama生病也跟小孩一樣?!睅еΦ穆曇?。 緊接著一口又一口,水澆灌焦土,一發不可收拾。 “唔唔唔!” 她被嗆得涕泗縱橫。 “不要了,不要了?!彼箴?。 “要的,這是作為你的孩子應該做的?!?/br> “呂竹!唔!” 避無可避的她躺在枕頭上,斜翻著眼生無可戀,床邊椅子上的人覆身上來,帶著熱息和強大的壓力,把她雙手釘在枕頭上,又與她額頭貼額頭,鼻尖對鼻尖,嘴唇黏貼在一起。 每每喂完,他的舌頭都在她口腔里攪拌一圈,舌尖都深入到了她的舌根。 “唔!唔!” 呼吸交錯,他離開時也帶著濃重抽吸,而當看到他“澆灌”的成果,他眨了眨眼,剛要咧嘴笑,一接觸到那雙默默凝視的大眼,馬上又低下頭。 躺在枕頭上的她在臺燈的照明光線里,滿臉粉紅,眼睛水光瀲滟,嘴唇紅得滴血,表情卻是要竭力而亡,半張臉,脖子,全是濕的,黑發粘得緊貼皮膚,簇擁得那張臉狼狽落魄,弱小可憐又無助,跟平日里端著的大人樣迥然不同,形象盡毀都不為過! 他再喂,她就要缺氧了。 “你一定很冷吧,mama?” 話還沒落音,她后背掀起,有個大猴子“騰跳”進被窩,動靜大得她圖舒適布置的雙人床往下陷,又彈起來,把她整個人都顫了一顫。 “你不可以”她嗆咳,粉紅臉升級為血紅臉,氣的。 他這是逮著她落難,趁她病要她命。 “可以的,你在發抖呢?!贝蠛粜〗械恼Z氣。 “mama難得生病,呂竹要好好照顧你?!彼p拍她背脊,表露拳拳赤子心。 “你!”無神的大眼泛起惱怒的光澤,手肘往后拐,他卻給她來了個熊抱,修長手臂跨過被子落在她身前的床面上,把她雙手禁錮,而他的下巴擱在她肩頸交接處,形成箍壓的方式,甚至她腿上還有他一條腿,剛好跨過膝蓋,以腳掌抵住她腳掌。 “別擔心,外面那些人早走光了?!?/br> 聞言,她便放棄了掙扎。 她被猜中了所想。 像個鬧別扭的小女孩,不會輕易說出癥結所在,只能被人找出,輕輕解開。 急促呼吸漸漸平緩,身體出了身熱汗,隨之體溫下降,需要的正是后面人把她摟得緊緊的,就像袋鼠育兒袋里盛著小鼠,又像兩個人在冬夜里互相取暖。 好暖和啊。 眼睛漸漸合上,那將她全身籠罩住的溫暖,令常年置身冰天雪地的她留戀不舍,不再去想防備和抵抗,可以說抱著孤注一擲的心去放縱一刻。 唯一凝聚起的一絲意識能察覺,他沒有惡意,除了緊緊貼著她,源源不斷為她輸送暖意,再沒有其它舉動。 謝謝,她在心底說。 精-彩-小-說:bl?σ?.ν?ρ [?σσ??.ν?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