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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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六支舞,除了開頭一支趙幼珍看完外,后面四支她都沒看完,到了寒蘇這一支,她早就意興斕珊,及至寒蘇那徒弟上場,趙幼珍方露出幾分興趣。這舞排得好,五名舞姬如群星拱月襯著中心一人,那人雖然年幼,舞技卻十分純熟,折腰如柳,長袖凌風,一舞“綠腰”迷人眼,再加上那人生得極美,只看得趙幼珍頻頻露笑。 待得曲歇,四下方起陣陣掌聲,連趙幼珍也夸:“綠柳細腰舞,春杏桃腮靨?!?/br> 若無意外,仲秋節的宮宴,必是寒蘇所排之舞可得隨公主同赴。四周已有人朝寒蘇道喜,寒蘇卻只向宋星遙投來挑釁目光,又朝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最后這舞,是韓青湖。 宋星遙拍拍她的背,示意她入樓。清簫音起,悠然入耳,似一泉流水淌過,無一絲雜音。韓青湖雖也習過舞,但舞技平平,跳的是《春鶯囀》,把梅款舞,動作簡單,勝在意態婉約,眉目生香,眼波流轉處皆為情。 然而美人很多,趙幼珍看得有些膩乏,正要揮停,簫聲轉疾,韓青湖便隨樂疾轉,舞裙飛轉,臉上面簾脫落,露出真容。趙幼珍只看一眼,斷然厲喝:“停!” 簫聲與韓青湖的舞同時停下,眾人不知出了何事,鴉雀無聲,韓青湖垂下頭大口喘氣,宋星遙站在樓外亦替她捏緊了心。 趙幼珍卻從上座走下,踱到她身邊,只道:“抬起頭來?!?/br> 韓青湖依言抬頭,趙幼珍又道:“走兩步,轉個圈?!表n青湖皆依言而行,走了幾步旋身又走到她面前,舉手抬足間是渾然天成的教養,與四周舞姬妖嬈冶艷皆不相同。 趙幼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只道:“這張臉,甚好!明日就你,隨本宮赴宴?!?/br> 宋星遙定下心來,有趙幼珍這一句話,她和林宴兩個月心血沒白費,那邊寒蘇與她那小徒弟已變了臉色,朝她投以憤恨目光,她卻只作未見。 “宋星遙,她這妝容是你化的吧?”趙幼珍已經點她名字。 宋星遙躬身入樓,朝公主一禮,笑道:“稟殿下,是六娘所描?!?/br> 趙幼珍依舊盯著韓青湖的臉不放:“遠看像極了一個人,細看之下卻又不同,六娘,這樁事你辦得很好!赴宴那日,就按這個妝容?!?/br> “謝殿下贊,六娘必不遺余力?!彼涡沁b垂首領命。 韓青湖與韓妃本就有五分相像,她在參考了林宴送來的畫之后,在韓青湖的妝容上作了細微調整,以令她與韓妃達到七成相像,再輔以姿態神色,遠看足以亂真,近看雖有不同,但也足夠迷惑人了。 趙幼珍昔年亦與韓妃相熟,自然見過韓妃風采,她的反應足以說明宋星遙的成功。 能讓長公主吃驚,那便一樣也能令圣人震驚,宋星遙毫不懷疑。 ———— 到了仲秋那日,宋星遙早早起來,帶著人給韓青湖梳洗更衣,又耳提面命提點了許多事,仍有些不大放心,送韓青湖去長公主那里時,忽然有些舍不得她。 “青湖,進了宮可就沒有回頭路了,你真要……”行到長公主寢殿外時,宋星遙忽然攥住她的手問道。 “六娘,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表n青湖露出溫和笑容,此時方像jiejie般替她將一縷發絲挽到耳后,“枉我長你數年,卻還要你處處cao心,你不必替我擔心,我會記住你們的叮囑,謹言慎行,只是今后也不知還有沒機會與你相見,我只盼你與阿恕都能好好的?!?/br> 她反按宋星遙的手,似告別,也似安慰般用力一握,便轉頭進殿,宋星遙只聞殿內響起唱喏,看著韓青湖的背影怔怔無語,直到有手影自她眼前晃過,她才陡然回神,望向始作俑者。 “發什么呆呢?瞧你這一臉老母親的神情,擔心她???”趙睿安朝韓青湖呶呶嘴。 他也是趙氏子弟,自要隨長公主入宮赴宴,今日穿著東平世子公服,華服增色,添了貴氣,便不再是平日吊兒啷當的模樣,難得像個貴公子了。 宋星遙不語,只聽他又道:“這么著,你叫聲好哥哥,今兒入宮我替你照拂她,如何?” “當真?”宋星遙定睛問他。 “那是自然。君子一言,快馬難追?!?/br> “趙睿安好哥哥,日后煩請你多多照指青湖了?!彼涡沁b可不是那種臉皮薄的人,幾句軟話而已,她還是放得開架子的。 “好說好說?!?/br> 一聲“好哥哥”,叫得趙睿安魂都快飛了,點頭應下后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以后”,可不只是今天,便又覺自己著了她的道,指著她的鼻尖罵:“你個小狐貍,占我便宜?” “快進去,殿下該等急了?!彼涡沁b笑嘻嘻地退后半步,請他入內。 趙睿安白她一眼,甩袖進殿,腳剛踱入殿中,臉上的嬉笑表情已悉數收盡,只剩幽沉目光,遠遠望向已先一步進殿的女人。 韓青湖。 韓家人……這渾水,越來越有趣了。 第69章 星遙海宴 韓青湖隨趙幼珍入宮后, 宋星遙也得到三天的休沐假,剛好能回家過個仲秋團圓節。 掐指算來,自打她接手貍樂館后, 因事務繁重,已近兩個月沒回過家, 此番總算能好生喘口氣。趙幼珍的駕輦前腳剛出公主府, 宋星遙后腳也準備起回家的事宜來。 她差事辦得不錯,長公主自然也待她不薄,賞了一大堆好東西到小耳園中,再加上正逢仲秋府中賞賜本來就多, 宋星遙所得就更豐厚了, 吃的穿的用的樣樣不缺,宮緞首飾玉佩釵環,還有宮里賜出來的月餅點心,各色時令鮮果, 堆滿她那間不過三房的屋子, 這還沒算上因著她在公主面前得勢, 身份水漲船高,府內各處派人送來的節禮,東西都堆到了小耳園園子里。 宋星遙照舊揀了一半東西分給小耳園眾人, 又拿錢給荔枝, 只讓她找廚房治上兩桌仲秋節好席面,好叫小耳園眾人也樂上一樂, 喜得小耳園眾人連聲道謝,只有燕檀心疼地抱怨:“不過得了點臉面, 有了些幾兩銀子, 娘子也不給自己攢些體己做嫁妝, 倒做起散財童子來?!?/br> “放心吧,你家娘子銀錢如今管夠?!彼涡沁b拍拍自己的荷包,這兩個月她身在貍樂館,雖說暗處的事還沒上手,但是生意上的事,她倒是有主意,便同洪掌柜商量著一一落實了,賺得可是不少。 說完宋星遙便拍拍燕檀的腦袋,讓她收拾東西去。東西太多,光帶回去的禮物就得裝整整一車子,一輛馬車不夠,宋星遙只能另外使錢令二門的小廝再給雇輛牛車,哪想二門的小廝一見是她,嘴里直呼“宋舍人”,非但不敢收她銀錢,還給找了府里專門運送貨物的車夫和牛車,倒鬧得宋星遙不好意思。 ———— 仲秋佳節,百官皆有休沐假期,宋岳文亦不例外。宋星遙帶著一牛車禮物回來時,家里正在擺午飯,孫氏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宋岳文和宋夢馳對飲,就聽屋外傳來宋星遙的聲音,一時疑似幻聽,待見著小花園里匆匆跑來的身影,才確信是宋星遙回來了。 一家人自然歡喜非常,孫氏摟著小女兒又是陣心肝rou兒的疼,又抹淚怨她總不歸家,好一陣子方歇。到了夜里,吃罷團圓飯,宋星遙又帶著燕檀出去放河燈。 宵禁依舊,宋星遙出不了坊,但在坊內走走還是可以的。坊西有條小河,是曲水的支流,河邊有座月老廟,求的是姻緣,廟旁有人支著攤兒賣河燈,去的多半是年輕的小娘子。宋星遙純粹湊個熱鬧,她難得回家喘歇,不想再將自己腦袋里那根弦逼得太緊。 給自己和燕檀各買了三盞河燈,兩人蹲在河邊,拿筆沾濕了在紅箋寫上心愿塞入燈里,再點上蠟燭放入河中,蓮花狀的彩燈便順水而漂,往下游緩緩漂去。 湖面上燭光點點,風中送來桂花香氣,叫宋星遙神清氣爽,坐在河邊與燕檀閑談。 “娘子許了什么愿?”燕檀好奇。 “許的愿望說了就不靈了?!彼涡沁b搖頭不肯告訴燕檀。 “定是要求個如意郎君?!?/br> “那是你吧,年紀到了也思嫁了?!彼涡沁b白她一眼,她沒那么不切實際,三盞河燈,一求家人平安順隧,無災無??;二愿自己前途無量,逍遙自在。她就這兩個愿望,不貪心,所以第三盞河燈無所求。 兩人在這頭聊著,池面上的河燈順水而下,漂了沒多久,便叫池邊的人撈了起來。那人只挑宋星遙放的燈,將燈中紅箋展開。字跡是宋星遙的 ,可沒有一個字與他有關,他看了許久,方也提筆在那第三盞河燈的紅箋上落下四字。 星遙海宴。 蓮燈又再度放回池中,順水而去,不知漂向哪里,那人也在池邊失了蹤跡。 這頭宋星遙在池邊坐了半天,方與燕檀起身要回家,豈料還沒走出兩步,便聽有人喚她。 “遙遙?!?/br> 是她熟悉的聲音。 宋星遙轉頭一看,果見林宴站在槐樹底下,她十分詫異,這大晚上的,他不在家里過仲秋,跑這里做甚?莫不是有要事尋她? 難道韓青湖在宮里出事了? 她心里一驚,忙朝燕檀道:“你在這兒等我?!?/br> 燕檀不樂意了:“怎么又是他?娘子,你可要潔身自好,千萬別色令智昏做出傻事?!?/br> 什么色令智昏?這詞能亂用的?她和林宴,哪個是色,哪個算智昏? 宋星遙一拍她腦門:“別瞎說,你娘子我還沒到那地步!”說完三步并作兩步跑到槐樹底下,只沖他道:“你怎么來了?可是有要緊事?” 林宴久未見她,此刻一見便不舍移開目光。天氣微涼,她素色里衣外罩了件袒領半臂,臂彎里搭著條長帛,腰肢被裙子系得纖細柔軟,頭發全梳,露著光潔飽滿的額頭,一張臉像藏在夜色的圓月,格外溫柔。 十六歲的她,已經很有當年嫁他時的輪廓了。 “沒事?!彼麚u搖頭。 “那你來這里做甚?”宋星遙大惑不解。 “幾天沒查你功課,過來考考你?!绷盅缬值?。 宋星遙頓時變臉:“你可真是敬業,這大過節的跑來查我功課?你讓不讓人活了?” 林宴低聲笑了:“逗你的。真要這節骨眼來查功課,我怕改天不止在看到‘林賊狗東西’這句話了?!?/br> “知道就好?!彼涡沁b沒好氣道,又想起韓青湖,不由感慨,“也不知青湖如今怎樣了?進宮真不是個明智的選擇?!?/br> “人生在世,能隨本心自由抉擇的機會其實很少,總受制約牽絆,就像這些河燈,隨波逐流,不是每一盞都會流入江河湖海,大多半途而折有了別的去處。不能說不好,但都不是最初的方向了?!绷盅珉p手環胸靠在樹桿上,望向窄小的河道。 池面上的燈光倒映入眸,如碎星點點。 她與林宴之間,極難有這樣平靜閑話家常的機會,初秋冰爽的氣息讓人卸去疲倦戒備,宋星遙暫時擺脫舊影,站在樹下石欄前,隨他一起遠望:“也許吧,會走到哪一步,誰也不知,且行且看。你來這里,不會就為了同我說這些吧?也不怕縣主和林晚在家瞎猜測?” “我記得去年的仲秋,就是和你一起過的?!绷盅缱叩剿砗蟮?。 宋星遙手肘撐著石欄,半身探出,河畔有幾只螢蟲飛起,一點一點叫人伸手欲夠。 去年這個時候,她還恨慘了他,巴不得他離得越遠越好,最好一輩子別再有瓜葛。遙想初見時的針鋒相對,□□十足的碰撞,宋星遙有些好笑——剛歸來的自己,深陷過往不可自拔,恨所有與過去有關的人。 那樣的日子并不好過,所幸時間是劑良藥,不止撫平傷痛,也讓人心平氣和。 “怎么?還想被我罵幾句,再用刀扎兩下?” “仲秋佳節,該和自己的家人團圓?!辈皇强h主,不是林晚,是他在世上唯一的家人。 沒什么比夫妻更親的了,拜過天地,合巹同牢,生同衾,死同槨,一直陪著他的人,是宋星遙。 宋星遙聽得眉頭微蹙:“家人?”她如今可不是他的家人。 “遙遙,你那張和離書我沒同意?!?/br> 宋星遙猛地回頭——怎么?這會跟她翻舊賬? 林宴忙抬手:“退一萬步講,你我同為歸人,沒人比你我更了解彼此,單就這一點而言,我們就比別人更親厚些?!?/br> 這話倒也沒錯,宋星遙同旁人不能說的所有匪夷所思的經歷,在林宴面前都可以毫無保留地傾訴,不必面對異樣的目光,也不必擔心被當成妖魔鬼怪,因為林宴與她一樣。 林宴打的這個補丁成功讓宋星遙放緩神情,她再度轉身去夠飛螢,嘴里只道:“那你需要我也喚你一聲阿兄?” 林宴眉目微落??v使面上再平和,她心里依舊無法接受任何與他在一起的可能性,像刺猬似的遇到刺激就自動豎起防備。 “不必?!绷盅鐢嗳痪芙^她。 宋星遙從他語氣中品出一絲抗拒,想想林晚有事無事“阿兄”的叫喚,怕是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忽然笑出聲:“你也有怕的東西?” “我如何沒有?我怕的東西多了去?!绷盅缟锨耙徊?,貼近她后背,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將已然大半身探出石欄的宋星遙給拉了回來,另一手抖袖朝空中一晃而過。 寬大的衣袖如同蟲網,兜住半空中飛散的螢蟲,袖口被他攥在掌中,伸到她面前。 “給你?!闭Z畢,他松開袖口,袖籠中飛出幾點熒光,緩緩浮空。 宋星遙露出今晚最愜意的笑容,看看林宴,又看看螢蟲,心情大好。 果然還是個孩子,不管長到多少歲,依舊如初。林宴看著她那笑靨,只覺百苦俱消,無論多沉的包袱,多艱難的境地,這一刻都煙消云散。 這世間能有一人之笑消他苦怨,是他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