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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再次被傷害, 又是燕家的人, 他們肆無忌憚, 將這樣好的姑娘,變作了冷酷無情的攝政王。 他才發現,他早就開始心疼,開始后悔,他原本以為,他只是將她看作一個小輩,看作自己曾經的模樣而已,可 駱璟回想自己種種傻氣舉動,回想上次在山洞控制不住的心跳,終于承認,他好像大逆不道了。 你如今還會做夢么她看著沉思的人,靜默了半晌道。 駱璟長睫輕動,緩緩偏過頭來,神色帶了一點小孩子般的天真,什么 她如何會知道他每日里不得安生,這些年來,夜夜都睡不安穩,只有兩回不同。 一回是在燕府與那姑娘的那件事,一回,便是上次在山洞中被她抱著一夜沉穩。 尊玥輕輕笑了笑,竟然難得十分溫柔的模樣,駱璟神色一動,微微睜大了眸子,下意識傾身稍稍偏向過來,目光直直看向她,仿似在看什么極珍貴的珍寶一般。 我會。她輕聲道。 駱璟回神,眸光放柔了,王爺,如今您已經十分強大,足夠護住自己與陛下,過去的事只會徒添 他說到一半頓住,又是無奈,自己也一樣啊,倒是忙著安慰別人。跟著又反應過來,她方才,是說我! 尊玥不以為意,我會做夢,夢中是兒時,那時尚且天真,驕傲跋扈,誰都敢惹。只是兒時的場景大都極短,轉眼就沒了,接著便是皇兄,我是很怪自己的,皇兄在記憶里的美好模樣都叫我弄丟了,只剩下他怒而決絕的神色,然后變做了他死時的樣子,我想,最后的時候,他都說不定還怨怪。其實我也怨怪,明明是雙生,為何偏偏他死了。為何偏偏太子沒了,招人嫌的長公主活著 接著是父皇母后,他們也在怨怪,明明跟他們保證了,要好好照顧玉兒,可卻讓他代我受過,癡傻一生,好好的人成了這個模樣,明明答應了母后,饒皇叔一命,可我卻親手將他斬殺,違抗她的遺命 她這樣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人,這世間對她是否太過仁慈了,為何偏偏就她一直活到最后。 曾以為自己多仁義,殺死一只兔兒都覺不忍,可當真身處其位,才明白有些事,若本王親自來,必定更加狠毒。 駱璟怔然看著她平靜的臉,指尖一抽,那心仿佛反應過來,絲絲縷縷的線纏繞著,越收越緊,又跟著揪起來,漸漸地連呼吸都困難,困于一角為她隱隱作痛,可又難以忽視,他張口,嗓音艱澀。 王爺很傻,他說著覺得自己又犯上了,其實王爺便是太看重了,那所有的怨怪,不是來自嘸夜太子和先皇先后,而是來自王爺自己,王爺,那不是你的緣故,這樣的自責,太過傷己了。 臣大逆不道,可臣覺得,若是真要有人活,那便是王爺了,只有王爺才能真的護好陛下,太子或是先皇先后都做不到。王爺,您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好了,這是臣自愧不如的,臣從來都沒有真的保護到自己想要保護的人,留下的永遠只有遺憾。 他又難過又高興,難過她這樣傷懷,高興她這樣驕傲的人,竟然會愿意對他傾吐心事。 尊玥轉而恢復神色,看向他控制不住心疼的眸子,不由淺笑,駱相不必這樣看著本王,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夢中如何都是夢罷了,本王永遠知道,什么是當下,什么是真實。 駱璟垂眸收回目光,無聲點頭,悄聲道:如此便好,王爺是大梁的頂梁柱,自然不能永遠沉浸過往。 啟稟王爺,丞相大人的藥好了。門外高德喜在通報。 微微側首,送進來吧。 齊雨蘭端著托盤進門,屈身道:民女見過攝政王。 尊玥沒有多看她,她并沒有打算拆穿她身份讓她去死的意思,只是揮手,免禮了,駱相乃是本王的救命恩人,這些時日,多虧你們照料。 王爺折煞民女等人了,照顧相爺乃是我等的福氣,也是本分。齊雨蘭急忙道。 尊玥點頭,見她回身放了托盤在床前凳上,拿了藥碗一勺一勺冷卻,細致的吹了吹便舀了一勺喂給駱璟。 不自主的看著她的動作,她下意識蹙了眉,指尖微微摩挲一下,也不知那一瞬心里不自在個什么勁,微微偏頭,不再看那邊。 駱璟卻也跟著偏頭,抬手擋住齊雨蘭,齊表妹,你下去吧,我又沒傷著手,等藥涼了,我自己喝就是。 齊雨蘭頓了頓,抬眸見駱璟眼底神色,她腦袋微微偏向尊玥一瞬,女子的直覺向來很準,不過是一瞬間,她便明白了什么。 頷首放下藥碗,齊雨蘭半起身行禮退下,路過時抬眸悄悄看了一眼,暗嘆果然氣度不凡,姣姣絕色。 尊玥回過頭來,看著冒熱氣的碗,還是喂了好,快些,不必等,自己也松快。 駱璟笑了笑,不必了,臣這身子骨,早就病習慣了,這些年喝藥不過是家常便飯,等藥涼了,一飲而盡便是,哪里需得伺候。 她緩了緩神色,你既也是云家后人,怎么也得有點醫術吧,再不濟,久病成醫,也不算差的,這身子骨,就沒想著調養調養 駱璟輕輕搖頭,娘親從未教過臣醫道,及至后來到了云遮寺,她就更加不愿臣接觸半點云家醫術了,她曾試著為臣調養,只是她也是最清楚,這身子骨是注定了養不回來了,而這讓她神智更加不清醒,為母則剛,她堅持了兩年,即便自己瘋癥時發,也記著微臣,只是終究是個凡人。 云遮寺大師說不要他怪她,其實他哪里會呢,整個天下,唯他沒那個資格說怪她,他明白的,也理解,她太累太苦了,所以他讓她休息去了,他會好好的活,不讓她太難過。 尊玥斂眉,看著那碗褐色湯汁,她是很少生病的,記憶里最新的藥的味道,是當年玉兒的藥,每每她都先嘗上一口,再給他喝,只可惜,那些藥沒能讓玉兒好起來。 藥好喝嗎她輕聲問。 駱璟伸手端過藥碗,將勺子放到一邊,話中含著清淡的笑意,不好喝,不過臣喝久了,也如白水一般,沒什么特別了。 只可惜了,云家沒了,不然,本王還想著,或許玉兒她看著窗外的陽光,怔怔的模樣。 駱璟一頓,緩緩抬眸來看她,尊玥輕輕一笑,復又平靜下來,本王從當年父皇重病開始,就私下在找神醫,后來玉兒又出了變故,那時本王聽聞云家傳說,這些年從未放棄過,不過今日,駱相倒是給本王潑了一桶冷水。 對不住,王爺咳咳咳咳咳。駱璟出口便忍不住咳嗽,手中那碗藥波波蕩蕩,他勉力維持住。 尊玥回神蹙眉,看他實在難捱,還是起身過來,微微傾身接過藥碗,另一手頓了頓,放在他背上不輕不重的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