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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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和“貺”,都有“贈與、舍棄”的意思,難道木家人給他們起名字的時候,就已經決定要把他們做犧牲品了嗎? 就連阿秀,也只不過是一顆任由他們擺動的棋子,身不由己。 這可悲的一家人。 不但沒落了家道,更沒落了幸福。 只聽木賜大聲喊道:“難道家族復興就那么重要?難道一個虛名比子孫的性命還要重要?” 木菲明冷冷道:“你現在若是糾結于這個問題,那么你和木貺還有秀兒,包括你妻子,我meimei菲清,這許多年來所付出的犧牲、所遭受的苦難就全都白費了!” 木貺也淡然道:“大哥,到了此時,便要破釜沉舟了,族人還在等我們?!?/br> 木賜卻無動于衷,兀自憤憤地看著木菲明。 木菲明又道:“即便是為了秀兒,你也該做一些事情?!?/br> 木賜眥目道:“做什么?” 木菲明道:“若我是你,就趁現在殺了那茅山的丫頭,就再也沒人能和秀兒爭陳元方了。此間事,陳元方不會知道。退一步來說,陳元方對秀兒尚有情義,就算他知道了,只要人不是秀兒殺的,他又怎會為難秀兒?更何況男人個個喜新厭舊,一個死了的女人對男人的吸引力永遠抵不過活人?!?/br> 木賜微微一怔,又去看阿秀。 阿秀泫然,驀地念了兩句詩:“神女生涯原是夢,小姑居處本無郎。你們要知道,我和他之間其實也沒有什么,他更不是那樣的人?!?/br> 阿秀所念的那兩句詩,出自李商隱,乃是用了兩個典故,大意就是,對愛情雖然有過幻想,但最終只是一場夢,至今也還是孤身一人,并無所屬。 聽阿秀說出這些話來,微微一品其中的味道,我心中油然而生些許復雜的念頭。 表哥微微嘆了一口氣,悠悠道:“世上種種因緣際會,屬情債最難消受,最可悲復最可敬亦最可怕者,唯有癡者而已……木賜是個癡人,木秀也是個癡人,木家中人怎么都這等樣子?” 我愣了一下,不由得想起為祖父空守一世青燈黃卷古佛而郁郁謝世的木菲清,心中更加復雜。 就在這時候,阿秀忽然驚呼一聲:“爸!” 我急忙看時,只見木賜腦上光影大盛,兩根“藤蔓”已然伸到了江靈的額頭兩側,盡在“太陽xue”之上。 我大驚失色,這木賜出手好快! 在這種時候,我已來不及救江靈了! 木賜體內噬魂鬼草的魂力已經與江靈的魂力接觸,兩者一體相連,我若傷木賜,必傷鬼草,若傷鬼草,也必將傷及江靈! 這可如何是好? 我的脊背一片冰涼。 “睜開你的眼睛……” 木賜緩緩說道,猶如老僧念經一般,低沉而充滿磁力。 江靈那原本閉著的眼睛竟然慢慢睜開了。 只是那眼神…… 渙散而空虛,迷茫而混沌。 我用慧眼看著江靈周身飄搖如風中殘燭的三魂之力,緊張而恐懼。 表哥低聲罵道:“這個混蛋,又用惑魂之術!” 我愣愣地看著表哥:“惑魂之術?” 表哥道:“他之前不是也對你用過一次?就是他冒充我姑父的那次。估計這次江靈要把木賜當做是你了?!?/br> 表哥話音未落,我便聽見江靈癡癡地喊了一聲:“元方哥?” 我心中一沉,暗道一聲:“壞了?!?/br> 只聽木賜道:“是我,你還好嗎?” 江靈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繼而臉色又變得微紅:“我還好,元方哥,我……很想你?!?/br> 阿秀忽然大叫道:“江靈,他不是陳元方!你仔細看看!” 江靈卻沒有理會阿秀,她對阿秀的大喊大叫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的眼睛始終死死地盯著木賜,仿佛此時此刻的世界里,只有木賜一人。 阿秀露出了絕望而痛苦的神色。 木賜低聲道:“你過來?!?/br> 江靈愣了一下,道:“我好像站不起來?!?/br> 木賜用誘惑的聲音道:“你能站起來的,快過來,到我身邊來?!?/br> 木賜說話的時候,木菲明在一旁不知做了什么手腳,金頭蜈蚣爬到火毒蜈蚣群中,搖晃了一陣,在江靈面前的一眾蜈蚣紛紛離開,讓出了一片空地。 表哥道:“木賜要把江靈吸引出來,這就破了天佑道長設下的保護圈,火毒蜈蚣就能入侵到他們身邊了?!?/br> 我急道:“那怎么辦?” 表哥皺眉道:“事到如今,我們只能提前暴露自己了,我用帝鐘喚醒江靈的神智,你伺機干掉木賜!” 我點頭道:“好!” 這時候,江靈的手已經開始在動了,她想要把手中的黑色符紙給丟掉,把捏著的訣給散了。 木菲明又叫道:“蔣明義,我們已經破了陳天佑設下的符陣,姓江的丫頭命在旦夕,茅山紅葉也行將就木,你還不打算出來嗎?將來你怎么向陳弘道父子交代?” 老舅依然沒有聲音回應。 表哥咒罵了一聲,將帝鐘取了出來,口中默默念誦著,左手連環變動指法,將帝鐘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吊了起來。 他正要晃動,一聲嘹亮的道號忽然高喧! “無上尊者!” 太爺爺猛然睜開了眼睛,一雙眸子精芒四射! 江靈在剎那間行止一頓,眼神竟似清澈了許多。 木賜大驚失色,腦上光影急劇晃動。 表哥卻大喜道:“看來不用帝鐘了,天佑道長要發神威!” 太爺爺端坐不動,口中卻朗聲念誦道:“一念不起,萬緣何生?虛無浩浩,月白風清!外境不侵,內神自定!癡心中藏,熠熠而明!一點靈光,瑩然自靜!” 第249章 鬼影重現 末了,太爺爺再次高喧一聲:“無上尊者!” 恍惚間,只見太爺爺皓發、須、眉一起飄然而揚,一張不似老人的童顏之上盡顯祥和澄澈神情,渺然一派鶴骨仙風! 那道經句句敲進我的心中,如此耳聞目見,我不由得精神一振,只覺得渾身都通透起來,心情也放松下來。 剎那間,竟有些“船到橋頭自然直,車行山前必有路”的感悟。 太爺爺修道多年,念誦之語盡皆是道經中的至理名言,更兼太爺爺魂力強橫,氣息充盈,在以持道唯清唯靜的心境下,口出箴言,當真有醍醐灌頂之效! 在他老人家道號宣畢的那一剎那,本已經睜開眼睛的江靈竟又將眼睛重新閉上,晃動的手指也平靜下來,整個人端坐如松,再不見一絲一毫慌亂、迷茫、癡呆的舉止。 而木賜腦上伸出的“藤蔓”也在須臾間盡數被迫收回,他腦上的光影全部消失,額上冷汗滴滴淌下,本就慘白的臉此時更是全無血色! 他正在全力施展惑魂大法,卻被太爺爺強行以平和而有力地道法喝止,雖不言語,卻必定是內息翻滾,血氣蒸騰,魂力受挫,或許還會遭受一星半點的反噬,此時此刻定然是十分難受! 眼見江靈脫離惑亂,恢復正常,太爺爺滿意地贊道:“好孩子……” 說罷,他也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木貺看了一眼木賜,皺眉道:“大哥還能再施展一次嗎?” 木賜緩緩地搖了搖頭,連話都沒有說出。 阿秀卻似松了一口氣,眉目低垂而閉口不語。 木菲明冷笑兩聲,道:“好個不死老道陳天佑,不愧是前輩高人,身處這般險境還能游刃有余地為他人助力!” 說著話,木菲明袍袖一翻,“嗖”的亮出拂塵,惡聲道:“陳天佑,你先是將我的真實身份透露給全真太古和茅山紅葉,今番又一力護衛姓江的妮子,阻止秀兒與陳元方的婚事,你這是逼我這個晚輩對你下死手了!” 太爺爺眼睛睜都不睜,厲聲道:“你小妮子敢對老道我下手?你父親木震活著的時候,見我時尚且要叫一聲陳兄,還有你那個孿生meimei木菲清,對我也是畢恭畢敬,怎么你就敢如此肆意妄為!真不把陳家放在眼里了?真不怕陳家把你們木家給抹除了?” 木菲明“哼”了一聲,道:“陳天佑,你們陳家想要抹除我們木家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我們時刻都準備著呢,難道今日你說出來,我就會怕?” 太爺爺冷冷道:“你少血口噴人,陳家與木家本無冤仇,我們從未想過要滅掉木家?!?/br> 木菲明緩緩向著太爺爺走動,口中幽幽道:“從未想過?當年,我meimei與陳漢生本能結成連理,而陳家和木家也能聯姻,實現強強聯合,復興兩族的愿望,但你們為了學到玄門五脈之首的山門道術,以便助力于尋找《神相天書》,就大力阻止陳漢生和我meimei結合,反過來又極力巴結山術世家曾族,最終讓陳漢生娶了曾子娥,致使我meimei抱憾終生,落得個出家為尼的凄慘下場!之后,你們覺得我們會對你們懷恨在心,所以從那時起,你們就打算將木家給抹除了!我所說的可有半句虛言?” 太爺爺道:“豈止是虛言,簡直是一派胡言!陳家從我父親陳玉璜、我大哥陳天默開始,就與曾家結好,漢生與子娥是我大哥與曾天養指腹為婚定下的!到你嘴里成了巴結,真是可笑!” 木菲明愣了一下,道:“你狡辯不得!陳家若不是處心積慮要抹除木家,為何會與木家的世仇蔣家結親?你們陳家明明知道,五十六年前,蔣明義的祖父蔣波凌害死我父親木震,木家便于蔣家不共戴天!而你們陳家卻刻意讓陳弘道與蔣明瑤結婚,扶持蔣家的勢力,將木家壓迫的越來越式微,最終淪落為一個二流世家,這賬怎么算?若說蔣家是木家的世仇,那你們陳家就是我們世仇的幫兇!” 我和表哥聽見這話都吃驚不小,原來木家真正的世仇不是陳家,而是蔣家! 我們陳家是被牽連到其中而已。 怪不得木菲明在這里一定要逼迫老舅出來,原來她真正要殺的人就是老舅! 同行本就是冤家,更何況蔣家對木菲明來說又有殺父之仇,更逼迫的木家逐日衰落,這梁子結得太大了,也結得太死了! 蔣波凌殺木震的時候,尚在五十六年前的民國亂世,如今卻已經是治世太平年代,難道木菲明還要以打打殺殺來終結這段昔年的冤仇嗎? 這種累世積攥下來的恩恩怨怨,最難理清,也最難解開。 我不禁無奈地嘆了口氣。 表哥喃喃道:“怪不得家里的長輩時不時地提醒我,出門在外時一定要小心姓木的人,木家的人雖然也是御靈家族,但多是邪祟,會用邪術……其他的信息卻很少向我透露,原來是我太爺爺殺了這老尼姑的爹呀,父債子償,父親背黑鍋原也不虧……” 我聽見這話,忍不住白了表哥一眼。 有他這樣的邏輯,那他們兩家的仇恨,就永遠不會消失。 木菲明已經走到了火毒蜈蚣群的邊緣,正冷冷地注視著太爺爺,只聽太爺爺道:“小妮子,弘道和明瑤結婚是他們兩個自由戀愛的結果,與我們長輩的決定根本無關,你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往壞處想!更何況,陳家從未幫助蔣家對付過木家?!?/br> 木菲明不耐煩道:“無需多說!再問一句,你是鐵定要保護這茅山的師徒倆兒嗎?” 太爺爺道:“當然。我的重孫媳婦自然要好好保護!” 木菲明厲聲道:“好!” 一聲喝畢,但見白影一閃,木菲明的拂塵已經閃電般揮出,千萬縷白雪一樣的獸毛根根挺直,如針似芒,散若蓮蓬,朝太爺爺面上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