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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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從床底下爬出來的時候,已然看見兩個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連面皮都變軟了,竟似乎是死了。而另外兩人剛從門外趕了進來,他們難以置信地看著地上死去的師兄弟,顫聲問道:‘你是誰?’從這一句話,我已經聽出他就是那個所謂的大哥,他這一句話當然不是問我,而是問漢生?!?/br> 聽到這里,我悚然動容,問了塵師太道:“爺爺當時殺了人?” 了塵師太道:“不,我以為那兩人死了,但后來卻發現不是,你爺爺以重手斷了那兩人的骨脈,一輩子就是廢人。不過那時候,社會還亂,會道門、土匪、黑幫、國民黨殘余部隊、江湖門派、邪教、各國特務等,四處隱伏,每天都有傷亡發生,惡人層出不窮,政府力量有限,又怎么能全管得了?因此,即便是殺幾個惡人,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免得他們毒害好人?!?/br> 我默然不語。 了塵師太繼續講道:“聽見那人發問,漢生當時只是冷冷一笑,道:‘你真的想知道我的名字?’那個大師兄道:‘男子漢,大丈夫,有膽傷人,無膽報名嗎?’漢生冷笑道:‘我不是不敢報出名號,只是我們已經結下了死仇,如果我報出了自己的名號,那就必須要廢了你們的人!你們還愿意聽我的名號嗎?’大師兄咬牙切齒道:‘有種你就說出來!不要裝神弄鬼!’陳漢生道:‘既然如此,那待會兒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我是陳漢生,潁水麻衣陳家的陳漢生!’” “那大師兄一聽,立時大驚道:‘莫不是江湖中號稱神算的?’陳漢生搖頭嘆息道:‘雖然行事低調,但還是被人記住了,這以后可就麻煩了?!f著,他微微嘆了一口氣,就在所有人以為他嘆息無奈的時候,他卻突然身形一晃,幾乎如同瞬間移動一樣,到了大師兄旁邊的那人面前,一掌拍下,正中那人天靈蓋,那人連哼都不曾哼一聲,便倒地身亡了!這一出手當真是驚世駭俗,我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因為我知道連我師父都未必有那樣好的本事!” 了塵師太說著,看了我老爸一眼,道:“你父親當年那般厲害,但據我觀察,比起現在的你還是大有不如,麻衣陳家果然不愧是神相家族,歷代人才輩出,足以傲視江湖!” 不等老爸說話,了塵師太又道:“那大師兄當時大驚失色,急忙縱身退后,遠離陳漢生,陳漢生冷冷道:‘你的三個師弟都已經廢了,事到如今,你這個做大哥的還想走嗎?即便是你想走,又走得了嗎?’” “那大師兄道:‘如果我沒四兄弟聯手,你不會這么輕易取勝的!’漢生冷笑道:‘可惜世間沒有如果!’那個大師兄道:‘你繞我一次,從此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樣?’陳漢生搖了搖頭,道:‘不怎么樣!’那大師兄滿臉的汗涔涔留下,他兀自不死心道:‘你知道我是什么門派的嗎?’” “陳漢生哼了一聲,道:‘剛才你們在門外說什么仙宮時,我就已經知道你們的來歷了,除了遺世魔宮這個邪派之外,還有什么門派能出你們這種無恥之徒?’那大師兄道:‘既然知道是遺世仙宮,你還敢動手?’漢生‘嘿嘿’笑了兩聲,道:‘正是因為知道你們是遺世魔宮的人,所以我才要一概廢滅,不留后患,即便是趕盡殺絕,也在所不惜!’” “原來是遺世魔宮的人!”老爸忽然插了一句話。 我也想起了在金雞嶺遇到的那個施展“四象影分術”的風水先生,他就是遺世魔宮的人。 等等,我記得他好像說過,他和我爺爺有過節,而且是為了一個女人,難道他口中的那個女人就是木菲清?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豈不就是當年從我爺爺手下逃走的那個人。 大師兄? 只聽了塵師太問老爸道:“你也知道遺世魔宮?” 老爸道:“知道,我父親生前曾跟我提到過,而且說過遺世魔宮有一門極其厲害詭異的邪功,乃是法術與武功相結合而創造出來的,號稱‘四象影分術’,十分難破?!?/br> 了塵師太點頭道:“不錯!但是你父親早年卻不知道遺世魔宮有這么一門邪功,而且因此造成了漏網之魚的逃生?!?/br> “當時漢生想要以雷霆手段解決那個大師兄,卻不料那大師兄忽然從袖子里抖出一片藥粉,漢生生怕有毒,急忙護著我后退,然后用真氣吹散那些藥粉,但就在此時,那大師兄口誦法訣,猛然間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一個朝我撲來,一個朝漢生撲去,我和漢生都是一愣,繼而連忙出手還擊!” “漢生一掌劈散了撲向他的那個大師兄,那人立即變成幻影散掉,而我也用劍刺穿了我面前的幻影,那大師兄的真身卻跑了出去。逃跑之前,他又造出了十分大的動靜,旅館的人都被驚醒,我們無法追趕,只得關上房門,假意熟睡?!?/br> 我道:“果然是他,此人雖未被爺爺殺死,但前些日子,已經伏誅了?!?/br> 了塵師太詫異道:“你們也遇見他了?” 老爸道:“遇見了,他的功力又有些進步,已經能分出四個身形來了,不過被我破掉,最后墜崖而死?!?/br> 了塵師太點了點頭,道:“當年從你父親手上逃生,然后又栽在你們手上,豈非前定?” 阿秀關心故事發展,忍不住問道:“婆婆,你們那天晚上怎么樣了?” 師太道:“幸好,那一晚上,旅館中的人沒有損傷,也無財物丟失,這樣才沒有惹來警察?!?/br> “我們等旅店的住客都安靜之后,我們兩個帶著那三個廢人遠遁而去。將那三個廢人丟到公安局門前之后,漢生一路護送我回來南陽,我們路上游山玩水,暢談詩詞武功,還互猜字謎,比試劍法,一段并不遠的路途,我們卻走了將近兩個月,那一段時間,真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br> “我喜歡陳漢生,他也已經不排斥我了,雖然并未對我做出什么承諾,說什么情話,但是我卻覺得,他內心必定是喜歡我的,而女人的感覺一向都是很準確的?!?/br> 說著,了塵師太的臉上忽然綻放出一種異樣的幸福光彩來,仿佛她又回到了當年少女的時候,回到了情郎的身邊,回到了和二十多歲的陳漢生一起游歷江湖的幸福往事里去了。 這便是愛情的魔力嗎?一段往事,能讓一個女人在將近五十年間依然不能釋懷嗎? 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綿綿無絕期,果然如此。 阿秀十分關心了陳漢生和木菲清兩人最后的結局,便問道:“可是后來,您為什么又出家了呢?” 了塵師太苦笑一聲,道:“那時候的我,一腔的少女情懷全在陳漢生身上,我已經覺得他是這世界上最了不起,最英俊瀟灑的人了,除了他,我誰都不會嫁。等他送我回伏牛派,我將一路上發生的事情都稟報了師父,師父自然明白我的心意,便委婉地向陳漢生提出了結秦晉之好的意思。但是,我怎么也沒想到,就是師父的這一問,我和陳漢生之間的緣分便到了終結的時候?!?/br> “為什么?”阿秀問道。 “他那時候已經有了婚約?!绷藟m師太道。 “什么?”孫嘉奇和阿秀都驚詫道。 我和老爸沒有出聲,卻有些尷尬。 了塵師太道:“那婚約雖然是他的,但是卻由不得他做主,那是他父親和冀北法術名家曾氏門閥定下的娃娃親?!?/br> “娃娃親也作數嗎?”阿秀不服氣地問道。 我心中暗道:當然作數了,沒有這一個娃娃親,哪來的老爸?沒有老爸,哪來的我?沒有這一個娃娃親,那爺爺十有八九就和這個木菲清好了,木菲清也不會出家了,她不出家,哪里會有今天的孫嘉奇?又哪里會收養阿秀? 總之,人世間的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啊。 第119章 伏牛三宗 只聽了塵師太道:“這娃娃親雖然不是陳漢生自己定下的,但他卻是個孝子,更兼家族傳統意識非常濃厚,根本不會做出違背父母意愿的事情。他走了,走得時候只對我說了一句話,他說:‘若有來生,再續前緣?!?/br> “呵呵,我只想今生,今生尚且不能,又怎能確定來世呢?他走之后,我傷心欲絕,幾次先要尋短見,都被師父攔下,后來師父說伏牛一派的武功還要靠我發揚繼承下去,不然就絕了,因此,我才茍延殘喘了下來。但第二年,我就出家做了尼姑,這一晃已經四十七年了……” 了塵師太說罷,凄愴之情盡顯,臉上頓時露出無限的疲態,仿佛瞬間老了很多,但精神卻反而振作了一些。 我知道,這是動情傷身的緣故,但是把一段深埋內心四十多年的往事說出來,也算是了卻了一個大心結,她的精神也會好一些。 但是阿秀看見了塵師太這般模樣,眼中早已是落下淚來,“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猶如梨花帶雨一般,真是我見猶憐。 了塵師太見阿秀啜泣,反而振奮了精神,笑道:“你這孩子,哭什么?” 阿秀道:“我覺得婆婆好可憐,陳爺爺回去成了親,生了兒子,又生了孫子,婆婆卻出家做了尼姑,一輩子獨守深山?!?/br> 了塵師太道:“婆婆一點也不可憐,婆婆不是還有你嗎?” 阿秀“嗯”了一聲,信誓旦旦地說道:“婆婆放心,阿秀會一輩子照顧你的?!?/br> 了塵師太笑道:“傻孩子,婆婆已經七十多歲了,你的一輩子卻還長著呢,以后婆婆不在了,你要照顧好自己才對?!?/br> 說罷,了塵師太又轉而看老爸道:“弘道,你和元方此來尋我,到底所為何事?” 老爸還未說話,孫嘉奇便道:“師父,你知道萬年夜明砂嗎?” 了塵師太頓時吃了一驚道:“萬年夜明砂?” 我和老爸都點了點頭。 了塵師太看看老爸,又看看我,然后呀然一聲道:“我懂了,元方原來是陰陽眼在身,我剛才居然沒看出來。是不是你的陰陽眼出現了什么問題?” 我點頭道:“婆婆明鑒,我的眼睛確實是陰陽眼,但是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問題,這陰陽眼窺陰的神通卻不受我控制,也就是說,只要我一睜開眼,就會看見附近的鬼祟陰氣,而每當看到這些臟東西的時候,我的眼睛就會出現刺痛感。更讓人難以忍受的是,每到晚上六點之后,我的眼睛就會通紅如血,直到第二天早上六點才能恢復?!?/br> 了塵師太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你這陰陽眼是不是自地獄神獸貔貅眼中搶奪出來的?” 我贊嘆道:“婆婆了事如神,確實如此!” 了塵師太笑道:“不是我料事如神,其實六十多年前,我還不到十歲的時候,有一個終南老道來此尋醫問藥,求我師祖相幫,那老道的疾病和你所說的一模一樣。我師祖問他病因,他便說自己乃是陰陽眼,但并非天生而成的,是奪自神獸貔貅的?!?/br> 我大喜道:“原來那個終南山的老道是得到了伏牛派的幫助,因此才取得了萬年夜明砂,看來我和老爸這次真是找對人了?!?/br> 了塵師太詫異道:“你也知道那件往事?” 我點頭道:“我這次之所以和老爸來到南陽西峽,就是因為聽了一個終南山的弟子說過這件往事?!?/br> “原來如此?!绷藟m師太恍然道。 老爸問道:“那師太知道哪里有萬年夜明砂嗎?” 了塵師太道:“我知道,這原本就是我伏牛派的三寶之一,常年由我伏牛派看守?!?/br> “那現在還有存藥嗎?”老爸略微激動地說。 了塵師太沉吟道:“存藥是肯定有的,不過此事有些棘手。伏牛派自我師父去世以后,分成了三個勢力,以我師兄為首的南宗,以我師妹為首的東宗,然后就是我這個西宗?!?/br> “我們師兄妹三人,原本是我的武功最高,但是我出家之后,不理世事,對于門派之事的料理,常感覺力不從心,于是便將宗派事務交給了師兄、師妹處理,他們兩人便日漸勢大,隱隱有奪取掌門之心,我見如此,心灰意冷,索性辭去了掌門之位,獨自離開伏牛派?!?/br> “我那師兄與師妹各自不服對方,日夜爭斗不止,但是誰也沒勝過誰,他們便各擁弟子,將伏牛派分裂成了兩個派系,一在伏牛山南,一在伏牛山東,因此成為南宗、東宗。我在此地建了一個蓮溪院,收了嘉奇這一個徒弟,后來又收養了阿秀,也傳了一些武功、道法,這也算是開宗立派了,他們也就稱我為西宗?!?/br> “南宗、東宗爭斗不斷,我卻從未參與過,我們之間也很少有來往。其中,南宗占據伏牛派原址,東宗則控制了寶天曼仙枯洞,所謂仙枯洞其實就是個天鼠洞,那個天鼠洞是個上古溶洞,里面居住著一群遠古時代遺留下來的蝙蝠群,萬年夜明砂就在其中了?!?/br> 師太說了許多,我這才明白,原來伏牛派已經分崩離析如此,而我所要找的萬年夜明砂所在之地,則是伏牛派東宗的領地。 我問了塵師太道:“婆婆的師妹為人如何?” 了塵師太苦笑道:“雖然是個女兒身,卻最愛爭勇斗狠,不然也不會分裂宗派,霸占寶天曼仙枯洞了。她為人好利忘義,本就極其不易對付,后來又招了個夫君,武藝、道法也極為高強,做人則更是利益至上,江湖中人給他起了一個諢號叫做‘賽溫侯’,一則說其武功極高,一則說其見利忘義更勝呂布?!?/br> 孫嘉奇道:“賽溫侯的名聲在八百里伏牛山中可謂是如雷貫耳,很難打交道,如果有人求索萬年夜明砂,那是非要被狠狠敲詐一筆的?!?/br> 我和老爸面面相覷,沒想到萬年夜明砂的下落較為容易地獲知了,但卻是可望而不可即。老爸苦笑道:“我也沒帶什么貴重的東西,即便是想交換,也不可能啊?!?/br> 孫嘉奇思索道:“要不,咱們偷偷潛去仙枯洞,把萬年夜明砂偷出來?” 阿秀皺眉道:“孫叔叔,你這個主意既不光彩也不高明!” 孫嘉奇道:“如何不光彩不高明了?” 阿秀道:“你讓咱們去偷,這就是不光彩,萬一偷不到,被人抓了,就更不光彩,而且小偷被抓的可能性很大,因此這辦法不高明?!?/br> 孫嘉奇冷笑道:“那本來就是伏牛派的東西,你我都是伏牛派的人,師父更是伏牛派的掌門,雖然我說的是偷,但其實是拿自己的東西,難道這樣也不成?你且出一個既光彩又高明的辦法讓我聽聽?!?/br> 阿秀想了一想道:“既然咱們和東宗是同門,那萬年夜明砂當然有咱們的一份,所以我看不如讓婆婆出面,和婆婆的師妹好好商量商量,索要一些萬年夜明砂,他們念及同門的情誼,肯定會給的?!?/br> 孫嘉奇“呵呵”笑道:“你這個方法,光彩是光彩了,但是卻不見得高明到哪里去?!?/br> 阿秀不服氣地撅起了嘴,轉而看我,一雙大眼眨呀眨地想尋求我的支持。 我笑道:“阿秀和孫叔叔所說的方法各有千秋,都是好辦法?!?/br> 阿秀和孫嘉奇同時不屑地“唏”了一聲,孫嘉奇不滿地說:“兩面討好的小子!” 了塵師太忽然道:“不如這樣,我出面去求我那師妹,她如果肯拿出夜明砂也就罷了,如果她不肯拿出,你們再去竊取。我就留在東宗,拖住他們夫妻,免得他們發現?!?/br> 我心中暗暗點頭,此法正是我所想的,只不過我是外人,又是求藥者,不便提出這般不厚道的主意,了塵師太是伏牛派中人,萬年夜明砂本就有她的份兒,由她說出自然無礙。 孫嘉奇道:“目前也只有此法最妙了?!?/br> 了塵師太道:“那就這樣商定,今天天色也不早了,我那師妹居住在寶天曼,雖然與我這里同屬伏牛山系,但卻已經不屬西峽縣境內,他們歸內鄉縣管轄,離此尚有半日的路程,咱們休息一下,準備一些工具,好好商量一下細節,第二日清晨在啟程吧?!?/br> 我們都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了塵師太對孫嘉奇、老爸和我道:“你們三個就不要回去了,今晚就住在我這里,正好廂房里還有嘉奇的床鋪,阿秀一直都在打理,十分干凈?!?/br> 孫嘉奇道:“這樣最好?!?/br> 老爸道:“如此就叨擾師太了?!?/br> 了塵師太笑道:“無妨?!?/br> 由于我們是吃過午飯來的,趕了個把小時的路,又回答了阿秀是一個問題,后來又聽了師太的前塵往事,時間過得極快,天色很快就昏暗下來了,陰氣勝過陽氣,而我的眼睛也又通紅如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