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和司文的想法不謀而合，現在邊遠荒漠中的基地不知被多少人緊盯著呢，哪怕有一絲風吹草動，里面人的信息就會暴露。而誰也不會想到，真正的核心成員就在a市，隱于熙熙學子之中。

    回到研究所，所長對著司文嘆道，

    “這次你立了大功，領導知道，我們知道，可是卻再不能讓別人知道了。我們這個身份就是隱于世間的無名英雄，現在沒辦法讓你揚名于世間，這也是對你的保護?！?/br>
    他擔心年輕人心高氣傲，恨不得早些揚名立萬，所以一回來就給司文做思想工作。

    誰在年輕時沒幻想過成名呢，可他們這個身份并不允許。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是在沉淀了很多年后才做出成果的，那時心性已經定下來了，而司文恰恰是年少時就取得了這么大的成果，她能經得住這種被迫沉淀的煎熬嘛？

    哪知司文聽了展顏一笑，“所長，這真是再好不過了，說實話，我已經被成名折磨的不勝其煩，恨不得早點過上平凡的日子呢。只要好處給到實際了，誰又管那名聲不名聲呢？”

    司文笑的雞賊，說到好處時那算計的小表情，倒把所長逗樂了。他這才想起來，眼前這個人早就成名了??！她可是在雜志上連載了一部極火的小說，聽說今年已經印成書了，她還在學校搞了場啥見面會，書迷們把a大都堵了！

    這也是上面放心給她足夠自由的原因，她有足夠的保護色，誰能想到國內知名的作家的另一個身份是國家核小組的核心成員呢？

    所長笑著點她，“放心吧，你說的好處少不了你的，先給你發獎金，數額可是很大一筆。至于其他的待遇，等你畢業到了畜牧研究所再落實，保證讓你滿意！”

    “好咧，有您這句話，我都迫不及待想入職了！”司文像個財迷似的說。

    所長看著這青春洋溢的姑娘，心說研究所終于注入新鮮血液了，要不就剩他們這些老木頭，都快朽掉了。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對司文說：

    “那個，正事說完了，說點別的?！?/br>
    司文一愣，然后答應道，“您說?！?/br>
    “我閨女是你的忠實讀者，你給她個親筆簽名唄？”

    司文...都進所了還被要簽名，她這累人的名聲呦！

    第65章 聽你的

    司文巴不得別人不知道她現在干嘛呢, 特別是她的獎金發下來之后，看著那個在現在看來絕對是龐大數字的金額，司文笑的瞇瞇眼。再加上最近的稿費上漲，她的小說剛印成書, 現在的書籍市場還是很大的, 第一期稿費下來之后, 司文儼然已經成了個小富婆。

    司武的婚禮定在新年后，雖然這時候的天氣有點冷，但正趕上司爸司媽司文還有劉小婉放寒假, 也都有時間準備婚事。

    新房是司武工廠批的，因著司武七級工人的身份, 房子分的很順利, 條件也很好。司文送了個縫紉機給他們做結婚禮物，在這時候這絕對算個大件了。劉小婉摸著縫紉機喜歡的什么似的，直說要用這縫紉機給司文做件衣服。

    “你要真有這手藝, 就先給自己做幾身結婚時候穿的衣服吧！”司文笑道。

    劉小婉羞紅了臉，但到底還是認真點頭。除了自己的, 她還要給司武和公婆都做身衣服呢。

    已經是八十年代了, 很多東西都比前些年容易得些, 司武的婚禮辦的體面極了。劉小婉家的條件雖不好，但她這些年自己有工資，準備的被褥陪嫁都是足的。

    司爸司媽也不是看重這個的人, 主動把家里該置辦的東西都置辦齊全了，從各類家具擺設到喜字臉盆、暖壺、糖果, 倒是司文從頭到尾參與準備下來的一場婚禮了。

    等到司武劉小婉在領導同事的見證下終于禮成, 司文也累的站不直溜了。程林扶著她找地方坐著歇腳，看她累成這樣忍不住打趣,

    “看你這樣我是放心了，回頭咱們結婚時都輕車熟路了?！?/br>
    司文白他一眼，“等我結婚時可不受這累！”

    等看到程林笑的得意才反應過來，狠狠的捶了程林一頓，誰說要和你結婚了！但還是忍不住臉紅紅的，沒想到在這個時代她竟然會英年早婚。

    眼看著程林就要畢業了，這最后一屆的工農兵大學生代表著一個時代的結束，同樣也是十分尷尬的存在。好些畢業生根本沒有要畢業的喜悅和憧憬，相反，多的是對未來的迷茫?？粗粚糜忠粚酶呖夹律牡絹?，他們這屆學生到底算什么呢？

    程林按部就班的準備畢業的論文、材料，絲毫不理會外面的氣氛是怎樣的低迷浮躁。這天，他的導師趙教授在問完他的畢業論文進展時，滿意的點點頭，

    “這篇論文立意好，回頭我推薦給其他教授看看，成績會很不錯的?！?/br>
    “都是您指導的好?！?/br>
    “周末沒事的話來我家，咱們好好聊聊?！?/br>
    程林一愣，但還是點點頭。趙教授算是他的恩師了，這些年在他身邊沒少學東西和接觸人，他也經常去幫他辦些私人的事，但這次在這個節骨眼上去他家總覺得和從前不一樣。

    趙教授住在農大的教職工家屬樓里，是專門為這些老教授蓋的房子，像他們這樣的知名老教授這幾年尤其受重視，趙教授家分到一處三室的房子，在這時候是相當好的配置了。

    程林對這個書香氣十足的房子并不陌生，來開門的是家里的小保姆，專門照顧趙教授老兩口的。

    小保姆把程林帶到書房，趙教授正帶著眼鏡看資料，見程林來了很高興，招呼他近處坐還親自給他倒了茶。

    寒暄過后，趙教授狀似無意的問，“我聽說你老家已經沒人了，以后就在a市發展了吧？”

    程林點頭，“是有這個打算，a市現在就像我的家一樣?！?/br>
    因為有他愛的人在啊。

    “你的成績一直不錯，這四年也一直跟在我身邊，我是拿你當關門弟子看的?！?/br>
    趙教授慢慢看著眼前的學生，慢慢說道。他對工農兵大學生一直沒有太好的印象，畢竟他自己是真才實學出來的，可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卻讓他改變了印象，以后他的成就必不在他之下。

    “多謝老師這四年的教誨，我一直心存感激?！背塘终J真的說，趙教授肯親自帶他，已經是把他的身份拔高一個檔次了。

    趙教授點頭，“你很通透，有些事咱們師生之間不必多說。你是知道我對你的期望的，也該知道我的想法，我盼著你承我衣缽。我只有一個孫女清閣，從小聰慧，不在你之下，你們都是好孩子...”

    門后的趙清閣手一緊，但她很想知道程林會怎么說。她算是天之驕女了，從小被捧著長大，現在喜歡她的人也很多，從來就沒人忽視過她，只有他例外。

    程林的下頜線繃的極緊，這對他來說是個不怎么愉快的問題，但并不難回答。

    “我自小父母緣淺，老師待我如親如父，我銘記于心。但我已經有要結婚的對象了，不管任何事再怎么變化，這件事都不會變?！?/br>
    他望向趙教授，語氣堅定，是年齡和階層都不法動搖的不容置喙。

    門口的趙清閣凄然一笑，果然是這樣。在意料之中，但依然傷人。

    趙教授看著年輕氣盛的愛徒，悠悠嘆了口氣，

    “你還是太年輕了，遠不知兒女情長對這漫漫一生來說是多渺小的存在。我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建議你，美人尚能遲暮，十幾二十年后，你的情感也會褪色，到時你就會后悔曾經的選擇。要知道，對于一個男人來說結門好親有多重要，你們程家只有你一個人，但是只要這一步走對，你的家族就不再一文不名了?！?/br>
    趙教授閱盡千帆的眼睛里有關心更有利誘，程林又怎么會看不出？

    “老師，您說的話是為我好，也或許有道理。但我這一生，所求的不多，我愛的人永遠排在第一位。有了她，我才有追逐其他的勇氣。在她之外，如果我還有想要的，那我也會憑自己的能力去獲得，不會后悔?！?/br>
    程林離開了趙教授家，書房只余趙教授一人呆坐，他年輕時候也曾經有過這種選擇，時間已經久遠到他快忘了自己當時的心境了，只記得自己在那之后前路順遂，再沒回去過家鄉。

    如今看到自己的弟子和自己背道而馳，他不禁會想，若是從前自己做出另一個選擇，不知現在會如何？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偶爾悵然若失，也會懷念18歲時的那個姑娘。

    “爺爺?！壁w清閣從門外走進來，叫住了愣神的老人。

    “清閣啊，”趙教授揮手招著孫女，“誰都配不上我的清閣，爺爺定給你找個最好的小伙子！”

    “嗯，”趙清閣笑著點頭，“隨他去吧，他這么不識好歹，我還看不上他呢！”嬌俏的表情逗的趙教授笑起來，但在看不見的背后，爺孫倆都是一嘆。

    趙教授：這樣好的小伙子難找嘍！

    趙清閣：再好的也不是他啊...

    司文聽說趙清閣要回滬市了，而且立刻就走，這個消息還是挺突然的。

    趙清閣在寢室收拾東西笑著對司文說：“研究所那邊的項目告一段落，b大的實驗班也終于有眉目了，我作為b大的學生早晚都是要回去的呀，這里再好我也只是個借讀生嘛?！?/br>
    這里再好，也沒有我的歸宿。

    司文點頭，趙清閣來的時間也不短了，能讓她來借讀這么久已經是特殊例子了，不管將來她們干什么，總要有畢業證和檔案的吧，趙清閣再在這邊也不好收場。

    “好了，我要走了?！彼酒饋砩斐鲭p臂和司文告別。

    趙清閣的東西收拾的很快，本來也沒什么太多要拿的，在動了這個念頭之后，她的東西就有意無意的往爺爺家運了，現在可以說是輕裝上路，沒什么留戀的。

    司文一笑，慢慢走過去，和她來了個女生間的擁抱。兩人做室友兩年多，雖然都不是特別熱情的人，但互相欣賞，可算是君子之交。

    趙清閣頭埋在司文肩膀上，輕輕的說：“你知道嗎？其實我很羨慕你?！?/br>
    司文一愣，隨即笑了，“一路順風?！?/br>
    不管她羨慕自己什么，自己都全然接受，因為她現在確實很幸福。

    周末，程林和司文一起坐在家里的院子納涼，這樣熱的暑天，有方屬于自己的院子簡直是再幸福不過的事了。想到司家住的那個多少家人一起住的大雜院，讓原來住慣了村里大院大屋的司文就別扭極了，好在程林有先見之明，讓兩人還能有眼下的悠閑。

    密密的葡萄架織出一方陰涼來，葡萄架下的石桌上擺著剛從井里拿出來的井水鎮西瓜，紅瓤黑籽的大西瓜切了一大盤，司文像小耗子一樣小口的啃著。

    程林拿了把大蒲扇，慢慢的給她扇著風，微微的涼意就著甘甜的大西瓜，簡直涼爽到心里去了。

    “農業局和一個新成立的對外發展局你覺得哪個好？”程林問司文，他畢業之后不打算做學問，他覺得從政更適合他，這樣也可以避免和趙教授有些不必要的交集。

    他早就開始規劃自己的畢業問題了，憑著精心積累的人脈，有兩個比較好的去處適合他，一個是老牌單位農業局，和他現在私地下干的事多少也有些交集，可能會得些利益，且老單位模式固定，一切遵著舊例就好了。

    另一個是剛剛成立的對外發展局，可以說是一無所知，新單位油水肯定也比較少，但程林覺得還是要問問司文。

    司文唔了一聲，吃完最后一口瓜，把瓜皮放到雜物盒里，拿了手帕擦了擦嘴才說：“第二個好，不能看眼前的利益?！?/br>
    開玩笑，改革開放了啊，馬上就要進入迅猛發展的大時代了，這時候抓住這個機會那就是搭上了火箭，簡直能一飛沖天好不好！不過程林選擇從政還真的在她的意料之中，他這腦子不從政才是浪費了。

    程林笑著把她臉上的瓜籽拿了下來，“知道了，聽你的！”

    聽司文的絕對不會錯！

    第66章 程林的發展

    對外發展局在財政局大樓里的一間辦公室掛上了牌子, 這個新興的不知道干什么的機構就這么成立了。

    程林和其他兩個別的學校的畢業生一起報道，從他們的反應來看，似乎是覺得這是個養老部門，是家里關系不硬沒進了傳統單位才被打發到這來的。

    而眼前的辦公地點似乎也和他們的想法相符, 沒有大氣的單獨辦公樓, 只撥了半層的辦公地點給他們。

    三個新人無聊的在辦公室坐了一天, 這下連工作內容都坐實了他們的猜想了。

    這種日子沒持續幾天，第三天一早，局長通知所有人去會議室開會。

    程林只在入職那天匆匆的見過這位局長一面, 年齡五十上下，聽說是從樓上財政局調下來的, 而除了他們三個新人, 其他人也都是各個單位借調拼湊上的。

    局長柳森環顧著這個大會議室，他收下所有的兵一個不差的全湊在一起都坐不滿，拉拉雜雜的東一個西一個, 零零散散的讓人更是覺得士氣低下。

    “都坐過來，靠近了坐?！彼f, “本來就沒幾個人, 就不搞那些了?！?/br>
    下面的人聞訊都坐過來, 在他的下首按級別依次向下坐了兩排，程林他們這樣的后來的自然坐在最后面。

    柳森這才看著順眼了些，又看看這些人, 有眼熟的，有一點印象都沒有的, 反正都是各部門湊上的人手。沒辦法, 大家這十幾年過慣了自己和自己打交道的日子，一朝說要改革開放, 誰知道應該干啥，咋開放？

    上面已經給他下了死命令，必須做出點什么來，最起碼也要有個像樣的計劃出來，可他自己現在都是一頭霧水，像個沒了頭的蒼蠅似的，不知道該往哪飛。

    “把大家叫到一起是研究下一步咱局應該干點什么，上面對我們局可是寄予了厚望，都盼著咱們能做出點不一樣的事來開個好頭，都說說自己的想法吧?！绷瓕χ@不到二十個人說。

    聽了這話，有些能沉的住氣的面如往常，那沉不住氣的面上就帶了些不嚴肅來。局長真能忽悠人，誰不知道怎么回事啊，還寄予厚望？安撫誰呢？

    沒人說話，柳森干脆就點名了，從副局開始說起。就這么一個個輪下去，官腔打了不少，保證打了不少，就是沒人說個正經事兒。

    柳森的眉頭越皺越緊，就這樣這工作還怎么干！直到輪到個從郵電局借調過來的科員身上，他是從基層來的，不會打官腔，也不知道要說什么。想到柳局長說的要干實事，只能從自己的老本行說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