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本來裁縫和司媽拿著這件又短又小的襯衫發愁呢,誰的衣服不是寬寬大大的啊,這么個小東西穿著能得勁?等到司文換上衣服走出來之后,兩人立馬亮了眼,太好看了! 這款式顯得人特別利索,寬大的襯衫和這相比就沒法看了,人顯得臃腫的很。司文把頭發束成一個高馬尾,原來的兩根垂下來的長辮子她都覺得墜的腦袋疼,這么樣就清爽多了。再配上那個鉛筆褲子,司媽和裁縫連連稱贊,簡直再活潑俏麗也沒有了! 那件白襯衫也得了肯定,司媽就喜歡女兒這么打扮,說是看起來乖的很。 等到付錢的時候,原本想著這活兒累要多收點錢的裁縫和司媽商量道,“這衣服我就不收錢了,算是圖樣費,回頭我做了這款式在店里賣,你看怎么樣?” 司媽看了司文一眼,這事她可不敢做決定,女兒自己畫的圖樣子,而且現在她明顯感覺到女兒和以前比更有主意了,她得看女兒是什么想法。 司文片刻就點頭同意了,這裁縫還算是厚道,免了做衣服的錢。遇到那不厚道的,就是用了你的圖樣子你又能怎么辦,現在可沒什么版權保護意識。 兩人高高興興的回了家,司媽忍不住驕傲的跟司爸說:“我閨女就是出息,自己帶去的圖樣子連裁縫都夸好,愣是沒管我們要錢,你說厲不歷害!” 司爸一聽來了精神,非從柜子里拿出料子來塊給司文,“這可是塊好料子,爸一直沒舍得用,你也給設計設計?” 司文上手一摸,嗬,是不一樣,不但厚實面料還挺,做個中山裝肯定好看。 “成啊,回頭我畫完就去裁縫那看著她給您做出來?!?/br> 終于到了司文回鄉下這天,一早司文先去巷尾找了劉大明,他比司文晚兩天走,兩人嘀嘀咕咕了好一陣,司文才放心的回家收拾。 要拿走的東西被司媽裝進了大包袱里,差點都拎不動。這還是司文已經拿出了好些東西之后呢,司武也請了半天假要送meimei去車站。離別的時刻總是催人難過,司文笑著揮手, “再等一段時間,我就回來啦!”是長久的回來。 司母轉頭去抹眼淚,司父緊抿著嘴不說話,司武跟著火車跑,邊跑邊說著囑咐的話。見此情景,饒是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司文也忍不住酸了鼻子,這些是她這世的羈絆,是她甘留此地的根。 悶悶不樂的司家人回了家,司武看到自己床頭上放了一摞書,上面的是些機械原理、力學、物理學的書,司武驚喜的挨個翻了翻,這些書現在不好找呢,也不知meimei都是從哪淘弄的。 等到翻到書下那厚厚一摞資料時,他才真是驚大了眼睛。這些滿滿的都是干貨,即便他這個不怎么愛學習的人,看這些東西也能看的懂。而且憑他最近研究書本知識來看,這些資料簡直像是特意為他準備的一樣,結合他的工作內容對應到理論知識當中,說是量身定做也不為過,這么好的資料meimei竟然能給他找來,簡直讓司武感動的一塌糊涂,更是堅定了信心一定要努力。 其實司文只是跑了些書店和廢品收購站,這都是和程林學的,有好些書書店可能買不到,收破爛那沒準就有。至于那些資料嘛,她有個工科學位,這些東西對她來說并不難。再加上天生幾乎算過目不忘的本領,那些啃過的書本和資料,可都在她的腦子里呢。 司家父母那屋,司媽正拿著件條紋襯衫比量著,要么說閨女貼心呢,自己只不過喜歡多贊了兩句,都沒說要要,女兒就能感覺出來,而且準備的妥妥當當。這花樣選的也好,素凈又特別,她穿著上課最適合不過了。 司父也終于拿到了自己珍藏的料子做的衣服,一件中山裝,很是挺闊。司父滿意的立馬套在身上,在鏡子面前來回轉動,好看,比普通款式的中山裝修身! 等美完了又上袋子里去翻,卻什么都沒有了,司父納悶的“咦?”了一聲。 “怎么了?”司母問。 “就一件衣服?!彼靖赣终伊苏?,最后得出結論。 “那你想要幾件?”司母白了司父一眼,“閨女回來還能得件新衣服,夠不錯了!”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那塊料子做完一件衣服應該還有剩吧,我還以為能再給我拼個褲子的...” 司父納悶的嘀咕,那料子確實再做個褲子也夠用了啊。 ** 火車到站,司文好不容易把東西挪下車,剛搓了搓勒疼的手,東西就被人接了過去。 司文抬頭一看,立馬笑瞇了眼,不是她那好學生還能有誰? “等我去車上接你多好,非自己把東西拿下來?!背塘肿⒁獾剿疚氖稚系募t痕,嘴里就帶了些埋怨,咋這么不省心呢。 “我不怕你找不到我嘛,給你減輕點負擔你還不樂意!再說都到站了,人家都下車了?!彼疚陌琢怂谎?,心想下回就老實坐車上讓他找去,累死他! “都到終點了你就坐車上人還能攆你啊,怎這么笨呢!”有些負擔就得男人扛,女人就該是享福的。程林咽下了后面這句話,看了眼司文嫩白的手上刺目的紅痕,心說至少眼前的姑娘天生就該是享福的。 快一月沒見,她好像瘦了點兒,看來是家里的飯菜不合口味,自己回去還是要多給她補補才好。頭發已經不是兩條大辮子了,高高的束在頭頂,露出好看的臉部線條。程林微微皺了下眉,確實是瘦了,臉都尖了嘛。 司文要是知道程林才見她不過幾分鐘,就已經定下了營養計劃,肯定會大聲喊停,要知道她為了減掉些rou費了多大毅力才抵抗住司母的投喂,瘦點才好看嘛。 知青點里,許久沒人的小屋被燒的熱乎乎的,和她走之前一樣干凈整潔,顯是有人時常打掃的緣故。 司文把包里的東西一樣樣收拾起來,有了充足的物資儲備才覺得生活有奔頭。到最后,司文拿出一大一小兩個紙包來遞給一旁的程林, “喏,給你的?!?/br> “啥東西?” “一支鋼筆和一件衣服?!彼疚囊矝]故弄玄虛,“你現在該用鋼筆練字了,字漂亮了別人對你的印象立馬會高一大截!字可是人的第二張臉呢?!?/br> 你這第一張臉已經夠不錯了,還是趕快修煉修煉第二張臉吧!顏控司文在心里叨逼叨。 程林把小紙包撕開,精致的紙盒上寫著“英雄鋼筆”。盒子里的鋼筆很漂亮,銀色的筆帽閃亮亮的,程林只在書記那看到過一支,書記可是珍視的很呢。 “謝謝,我很喜歡?!背塘职压P盒揣進懷里,這不僅是支鋼筆,也是被人惦記的感覺。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就像是給心臟通電一樣,麻酥酥的。 “喜歡就好!”司文高興極了,吃了人家這么久的飯,能送給人一個喜歡的禮物,她也很開心?!斑€有這衣服,可是我很用心畫的圖樣子呢?!?/br> 程林翹起的嘴角一僵,想到了上回她很“用心”給自己做的“三洞背心”,這回她又說很用心... “我回去再看哈,不急不急?!背塘职岩路鼣n進懷里,他怕再是個幾洞棉襖啥的,自己穿了不好看她再上火,還是他回去自己迎接這個心跳禮物吧。 “那成,你回去好好試,保證你喜歡!”司文仰著臉,最近做衣服的成功經歷已經讓她自信心爆棚了,完全沒注意到程林那抽抽的嘴角... 上回三洞背心時,你也是這么說的... 第25章 不守婦道 司文這次可不是盲目自信, 她拿司爸做完中山裝的料子給程林拼了個夾克,不用她親自動手,她就出個圖紙,成品自然非常優秀。 程林身材好, 不像司爸那樣有肚子, 再加上司文用的是拼接的方式, 把些邊角預料都用上了,還真讓裁縫給做出來了。 夾克小立領,下擺不是像現在的衣服那樣發散, 而是微微縮了一些,看起來有點像現代的機車服, 程林穿在身上帥氣的很。 這可是程家現在的重寶之寶了, 程林把它用麻紙和布包了一層又一層,怕壓出褶皺來放到了柜子的最上面,每天恨不得多撫上幾遍。這衣服一看就是好東西, 雖然他現在沒機會穿,但不妨礙他每次只要是看到就心情愉悅, 心都是熱烘烘的。 冰河漸融, 厚雪漸薄, 整個被凍上的山村正慢慢的恢復起活力來。在屋子里貓了一個冬天的石河村人也漸漸的能出來活動活動,程林又開始每天去鎮上上班。整個辦公室的人都高興的很,因為程林不在的時候他們才知道這個編外的小伙子日常替他們分擔了多少難處理的活兒。 因著每天去鎮上這個便利條件, 程林每天都要去趟郵局,看有沒有村里的信或是包裹。村里人一個月都不一定去趟城里, 程林愿意做個順水人情, 得些好名聲也是好的。 掀開郵局厚厚的門簾子,里面的收發員看到程林拍了拍桌子, 用極熟稔的語氣說:“我說,你這也太長時間沒過來了,你們村的信件都快堆成山了!” 這都是常打交道的老熟人了,程林以為他開玩笑呢,“得了吧,我們村幾個月能有一封信不錯了,還堆成山?你堆個我瞅瞅!” “嘿!你還不相信?”收發員來勁了,從身后扒拉出一個布袋來,里面支支楞楞的裝滿了一布袋?!斑?,都是你們村的,叫司文是吧,這么多信還有匯款單,全郵局的人都認識她了!” ???程林是真愣了,一直給司文寄信的都只有遠在a市的家里人,司文這又是剛從家里回來,怎么會攢了這么多信? 他拿過挺老沉的布袋,打開一看,好多的信啊。得虧現在程林認字了,從封皮上能看出寄來的地址,竟然都是xx出版社、報社、雜志社,里面還有好些樣刊、報紙,估計是出版以后寄過來讓作者留紀念的。 “這里還有好些匯款單,這個可不能隨便讓你領走,你得拿了那個司文的證件來取?!笔占说脑挻驍嗔丝粗@些東西發愣的程林,他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證件我有,”他從內袋里掏出個印章來,看著收發員走程序。 怪不得司文非要把印章放他這,說肯定能用上,原來是早算到有這回事了,真不知該說她料事如神還是該說她太自信了,在他們這要是有人能在報紙上發表個豆腐塊,那就是文曲星下凡,要敲鑼打鼓的!可人家還真就發表了,還不止一個兩個,程林有些懵了,他身邊這是有個文曲星了? 下午程林回村,直奔知青點,他可不敢帶著這包東西可哪走。在他看來,這袋子東西簡直比黃金還珍貴,要是按老話說,這可是狀元的筆墨啊。 司文一看他拿著印章回來立馬驚喜道,“有回信了?有匯款單沒?” 程林一窒,您這是鉆錢眼里了吧,這時候最關心的還是匯款單呢,不知道有多少人倒貼錢都愿意把自己文章印成豆腐塊,還沒人給印呢,這只關心匯款單的一下就發表了十幾篇! 程林把匯款單和錢一并遞了出去,看到司文那來錢了的財迷表情,無語搖頭轉身去了廚房。這哪是文曲星啊,文曲星不都是無欲無求的仙人樣嗎?這位像是財神座下的童子,財迷的很嘞! 司文把那些信啊書啊的放到一旁,專心看起匯款單來,她一筆筆看的仔細,以后就專投稿費高的出版社,那稿費低的都不值得她動回筆的。 現在的稿費普遍水平還真是低,她有十幾篇稿子選上了,一共才得了八十塊錢。再加上應該還有一些稿子選上了還沒寄過來,都加在一起應該也算是一筆小小財富了,有了這些錢,她這兒和司家那也算是能松快點兒。 一直皺眉的司文想到現在的年份才寬了點心,這一兩年是史上稿費最低的時候,只要是過了這一兩年,稿費是會越來越高的。再過幾年,要是她還愛寫的話,光稿費就能讓她過的滋潤極了。 錢數完了,雖然不多但還湊合,因為她是做了功課的,先詳細了解每家雜志社需要的文風,再加上她的好文筆,上稿率還是很高的。第一篇上稿最難了,有一就有二,只要開了個好頭,后面上稿會越來越容易。 最重要的事做完了司文才開始拿那些樣刊報紙翻了起來,其他的她都不在乎,只顧找a市的一家當地報紙。報紙的前幾頁都是主旋律,后面幾頁一般都刊登a市人的新容新貌,學習優秀榜樣一類的文章。 這期的學習榜樣模塊是一篇長長的文章,標題醒目赫然,《廣闊天地大有作為——我的懺悔與思考》。 這篇文章是以一個醫院護士的角度寫的,說的是在a市的某街道下鄉人員體檢中,一名街道的工作人員利用便利條件,將兩個適齡女生的體檢報告混淆的故事。 故事里她看到了街道工作人員的所作所為,卻出于顧忌和膽怯沒有說出來,導致這名工作人員把身體不適合下鄉的女生姓名換上了自己女兒的名字,不適合下鄉的女生下了鄉,該下鄉的女生卻留在了城里。 護士一直心有愧疚,于是這次過年暗地里去街道打聽了后續情況,令她十分敬佩的是,下鄉的女生沒有因為自己身體弱就被擊倒,而是努力鍛煉自己,積極參加勞動,據說現在身體已經好了很多,而且在下鄉的地方表現的很好。 而留在城里的女生游手好閑,每天和巷子里的不良青年混在一起,在街道的風評簡直差到極點。 護士一方面懺悔自己不該膽怯,一邊又把下鄉的女青年作為自己的榜樣,這樣一個堅韌不拔的女學生難道不值得所有人學習嗎? 司文拿著這張報紙瞧了又瞧,美滋滋的覺得自己也挺適合這種寫作風格的,等到程林端上一桌子菜要給她慶祝時,還念念不忘夸贊自己的文筆呢。 “我跟你說,這寫東西可不能瞎寫,一定要跟緊主旋律的寫作風格,就比如我這篇,真是感人肺腑引人深思啊,看著吧,肯定能引起熱議的!” 這時候人的思想最是純粹,疾惡如仇,大家看到這種情況不義憤填膺都怪了! “那萬一他們想改正這個錯誤,讓你回去呢?”等到司文夸贊了自己十幾遍之后,程林才小聲問了一句。 他知道自己這個想法很不應該,司文如果能回城對她是多好的一件事,可是他就是沒辦法真心實意的為她高興。他笑都笑不出來,精心做好的一桌美食都沒了胃口,聽著她在那興高采烈的說這下趙家會如何如何了,他想附合幾句,嗓子卻堵的開不了口。 他知道他自私了,可他不想讓她走... “???”司文一愣才想起這個問題來,如果這事鬧大了,沒準真會讓她回去??伤F在回去能干嘛呢?每天在司家待著,不敢明目張膽的看書,也不敢肆意的往雜志社投稿,因為她再怎么像原主,她們的知識水平還是天差地別的。如果是普通的家庭,沒準就糊弄過去了,可司爸司媽都是老師啊,女兒什么水平他們不知道?自己不露餡都怪了! “快,明天千萬給我哥單位發個電報,告訴他們我要繼續在廣闊天地鍛煉,不鍛煉好了絕不回城!”司文趕快說。 算著這時間,報紙已經發了有一陣了,那頭也該有水花了,可千萬別節外生枝才好。 程林的就像是掉進冰窟里又被人撈出來了一樣,不但撈出來,還給他換上了熱棉襖,吃上了熱湯面,怎一個舒爽能形容的了現在的心情!他哎哎的每件司文囑咐的事都答應的痛快,上筷子挾了一大口開江魚塞進嘴里,真是鮮美啊,剛才還食不知味的他又恢復味覺了! a市趙家,終于把劉大明靠走的趙雪松了口氣,那個混混終于走了,她的生活能恢復正常了!還是得去小武哥單位等他,人說女追男隔層紗,司文這個阻力也走了,家里只剩下小武哥和他爸媽,這三人都好對付呢。 劉大明這個混蛋,以為自己渾就能無法無天了?還不是得回那個窮鄉僻壤,所以說再人五人六有啥用,一旦下了鄉那就是鳳凰落了山——變雞了!這也是她為啥死活不下鄉的原因。 趙雪在心里罵了劉大明一百遍才解了氣,像往常一樣騎著車往機械廠走,在個路口拐彎的時候,一個快跑的人突然沖了出來,嚇的趙雪立馬剎車,半天沒緩過來。 等到她想罵那人怎么走路的時候,人早就跑沒了影,趙雪大罵晦氣,這才上了車繼續往前騎,卻越蹬車越覺得累,她下車一看,車胎被扎了個眼子,已經沒氣了。 眼下這不著四六的地兒,回家還能近些。趙雪沒辦法只能推車往回走,走到剛才停車的路口才發現了問題,她剎車的地方被撒了一地的三角釘! 想到那個一閃而過的人影,趙雪什么都明白了,這是有人故意放她的氣,她這又是招誰惹誰了! 等到氣急敗壞的回了家,家門口卻圍了好些人,她媽正坐家門口哭呢。 “哪個殺千刀的把我家玻璃砸了啊,這大冬天的還讓不讓人過了!” 趙雪推車擠進去,看到自己家的玻璃碎了一大塊,玻璃碴子散了滿地,“這咋回事???誰把咱家玻璃砸的?”趙雪問她媽,她這才走了多一會兒,怎么家里就這樣了? “我哪知道是那個該死的砸的,我要知道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趙雪媽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現在誰家都不富裕,玻璃也不是想弄就能弄到的,這當口碎了一大塊可上哪去整去? 趙雪在地上尋摸著,玻璃碴子中間混了一塊磚頭,那磚頭上好像還貼了個紙條。她戴著手套把磚頭拿起來,這一看差點和她媽一樣栽倒,只見磚頭上面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