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疼???干凈了!快進屋吧,這回走路看路哈!” “我沒不看路啊...”宋強國納悶的嘀咕著,他都多少年沒卡跤了,明明感覺有什么把他絆倒的啊。 還沒理明白呢,就被程林拽到屋里了。 這一晚上,兩個許久未見的發小開了一瓶二鍋頭,一直嘮到天發白。第二天把宋強國送回支書家后,程林離開了村子。 宋強國又醉又疼的一天沒下了炕,宋嬸子罵他不學好,喝那么多酒。宋強國躺炕上唉呦唉呦的,現在可不止是昨晚摔的地方疼了,頭疼又想吐的,可真遭罪了! 司文這些天一直在宋支書家搭伙,飯菜如程林說的,可能比一般村里人家強些,但也都是窩頭、紅薯粥、咸菜這樣的伙食,能吃飽,但和美味不沾邊。 她也見到了程林說的宋支書的小兒子,看著憨憨的,也不像個混混啊。平時他們也就打個招呼,一個桌上吃個飯,沒什么接觸,倒是宋嬸子對她很熱情,每天都招呼她多吃些。 “司文怎么今天又吃這么少?雖然現在不下地,也沒啥活,但你吃的太少身子咋能硬朗起來?” “嬸子,我天生飯量小,你們多吃些?!?/br> 司文笑著說,她現在確實是不餓,每天吃些程林給她準備的吃的就夠了,來這也就是應個卯。最開始她還不知道,等程林走了之后她才發現他給她準備那些東西啊,妥妥的過冬儲備。 除了他說的那些點心雞蛋,她在堂柜里還找到了油茶面和黑芝麻糊,這東西用熱水一沖配上點心就是頓極好的早飯了,香甜可口又頂飽。 還有甜甜的紅薯干、蜜棗干、各種果干,能放住還能當零嘴兒,一天下來她這個吃兩口那個吃兩口就吃飽了,還哪能吃下去飯了。 司文吃完飯幫著宋嬸子收拾完就告辭回了知青點,宋嬸子擦著手走進屋里,嘆著氣說: “唉,這姑娘哪都好,又有文化,就是看著單薄了點。吃的還不如個鳥多呢,身子又弱,這樣的以后能好生養嗎?” 宋支書抽著旱煙沒說話,他知道老伴是什么心思,一直沒摻和也是覺得這姑娘不錯,可這幾天接觸下來,確實覺得不像他們村里人,看吃東西就嬌氣的很。還是找個村里的兒媳婦吧,潑食也能干活。 相伴多年的兩老一對眼就知道了彼此什么想法,都歇了原來的心思,就宋強國還像個傻子似的,“您管她呢,她吃的少咱不還賺到了嗎?” 氣的宋嬸子拿圍裙扔他身上,“就知道吃,一點都不知道爹媽為你cao心上火!” “和我有什么關系???又不是我吃鳥食!”宋強國委屈地說。 司文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宋支書家從兒媳婦的名單中除名了,樂呵呵的回家去了。程林走之前給她弄了些書,什么樣的都有,還有古藉呢。她麥茶都準備好了,回去拿出果干來,喝著麥茶做書蟲,想想都要美死了! 這樣的日子過的快又平靜,天氣越來越涼,轉眼就到了團圓節。許是無數代人的傳承,村里很講究這些節日,從幾天前各家就都開始做準備。 去鎮上買rou的,訂了豆腐回來烙豆干的,家家都把存的好東西拿出來,等著家里的親人回來,熱熱鬧鬧的過個團圓節。 提前幾天宋嬸子就開始準備了,拿出大鍋,把豆腐切成一片片的,刷上薄薄一層油把豆腐烙的兩面金黃。還念叨著在鎮上工作的兒子媳婦都會回來,幾個孫子孫女也又該長大了。 司文幫著宋嬸子忙活,笑著聽她滿滿的期待。越到這天,村里回來的人越多,四處回蕩著歡笑聲, “xx回來了?” “是呢,回來過節!” 司文為這家家團聚高興,可自己一個人在空蕩的屋子里時,又實在的感覺到冷清。她也想念全家人坐在一起,吃吃喝喝,歡笑滿堂的日子,可現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卻只有她一個人。 團圓節當天,司文破天荒的一覺睡到中午,聽著老遠各家陸續傳來的“開飯了”的聲音慢慢起了床,給自己沖了碗油茶面,煮了個雞蛋,配上香甜的桃酥,也是這時候頂配的豪華早午餐了。 她昨天就跟宋嬸子說了,今天就不去吃飯了,理由是她要去鄰村的知青點找老鄉聚聚。今天正是闔家團聚的日子,她一個外人在那多少有些不方便。就當她自私吧,她內心里下意識有逃避這個場景的想法,她不想觸景生情。 吃過午飯,司文扛著把帶靠背的椅子來到院子里,又搬了個四方凳,上面擺上紅薯干和一杯麥茶。手上擎著一本書,倚靠在太師椅上,欣賞這小村孤院的風景。 四周青山環抱,幾處炊煙升起,秋風蕭瑟中帶來了幾絲微涼。小院不大,但和她初來時已經變了模樣。 荒蕪落破的院子被程林收拾的干凈利索,晚種的小青菜在墻根下倔強的搖曳著,幾株秋菊開的正旺,給有些凄涼的秋景增加了幾分炙烈的色彩。 程林說來年春天在院子里給她搭個葡萄架,想必明年夏天她就會有個避暑納涼的好地方。司文有些自嘲的想,再到明年這時,她雖還是一個人,卻會多一架子的葡萄相伴。聽說打了霜的葡萄最甜了,到時剪一串落了霜的葡萄,配茶看書,不也是很逍遙的日子嗎? 正傷神呢,就聽到“哐哐”拍打大門的聲音。司文心里一抖,平時就很少有人來她這,更何況今天這么個日子,這是有什么事? 于是強自鎮定的問了句,“誰,誰???” “是我?!遍T那頭的人低沉的應了聲。 第17章 爸爸的快樂 程林是連夜趕回來的,老林場交通本就不便利,能搭牛車馬車的地方就搭車,搭不了車的地方就靠腿走,他又拿了許多東西,這一路不易,總之現在才趕回家。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圖啥,多少個團圓節了他都是一人過的,在哪過對他來說并沒分別??山衲昃拖袷怯袀€鉤子勾著他一樣,滿心滿身都是我要回去,得回去。 程林灌下一茶缸子溫開水,坐在凳子上連吃了幾塊桃酥才緩過來。司文看他跟野人似的,忙前忙后的給他續上這口氣兒,看他稍微精神點才放下心。 大鍋燒熱水,程林就著熱水洗頭洗臉擦身,混水換了好幾盆才算是洗出干凈樣兒來。 “我那包里有換洗衣服,你幫我拿下唄?!蹦门璧箍壅谧≈攸c部位的程林有些尷尬的說。 司文連忙給找了衣服,來到廚房,見程林這不自在的樣兒嘿嘿一樂,眼睛肆無忌憚的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翻,著重看了眼那遮的嚴嚴實實的大木盆,青澀樣兒吧,我啥沒見過啊。 程林被看的滿臉通紅,有些惱怒地嚷嚷,“姑娘家的咋不知道害臊呢,趕快放下衣服進屋,一會兒盆端不住了嚇死你!” 這時候才能看出有幾分毛頭小伙子的慌張和青澀,平時看著就像個無趣的中年人似的。司文白了他一眼,不屑地嘖嘖兩聲,意思是你盡管把盆扔了,嚇到一點算我輸。 雖是這樣,但還是乖乖把衣服放下了,小伙子不禁逗,再說她也是紙老虎,真動真格的她也怕啊。 程林松了口氣,這到底是哪來的丫頭啊,咋這么虎呢。這要是他們村的大姑娘...算了,他們村沒這樣的大姑娘。 換上干凈衣服,那個帥小伙就又回來了,只是比往常多了些疲憊。他從內袋里拿出個皺巴巴的東西,遞給司文, “喏,順路去鎮上給你取的?!?/br> 司文拿過來一看,麻黃的信封,上面寫著自己的地址和名字,那字跡和她在包裹里找到的信封一樣。 是她這世親人的來信! 司文的臉不自覺的漾起笑來,不知是血脈的天然親近還是異世的歸屬感,總之這一刻的欣喜是由心而發的。 剛要拆開信封,司文想起件事來,她停下手里的動作抬頭望向程林,“你不說老林場在最北邊嗎?” 她疑惑的手指著放向,嘴里嘀咕著南北東西,就她這個方向感不強的人都知道最北邊的老林場和鎮上是兩個方向,哪來的順路? 程林一窒,嘴張了半天沒說出話來,最后惱羞成怒地說:“說順路就順路,你廢啥話!”趕快逃似的出了屋。 司文...原來不僅是文盲,還是路盲。 信封糊的很扎實,信紙也很厚。司文展開厚厚一沓紙,慢慢讀了起來。寫信的是司文的哥哥,大部分說的都是讓司文放寬心,家里還會再想辦法的。郵寄的東西收到了,埋怨司文不該花這錢,家里什么都有。父母都好,他工作也順利,絲毫沒提他們為這事有多上火。 最后信紙之間還掉出一張大團結,說是讓司文多買些吃的,別委屈自己。 司文眼眶發熱,這家人是真心寵愛著這個女兒,這種實在的親情是能打動任何人的,搞的她都有些期待過年回去“一家團聚”了。 程林估摸著司文看完信了才進來,看到她在抹眼淚,沒出聲打擾。她現在的心情他理解,他曾經也想通過什么證明自己和這個世界還有些牽絆,可是沒有。無論他再怎么掙扎過活,他都是一個人,那種孤單是夜里炕頭上從心而發的冷,控制不了。 不過現在他突然感覺有牽絆了,這就是他想過的更好的奔頭吧。 從他進來時司文就發現了,現在這樣多少覺得面子有些掛不住,于是虛張聲勢地問, “這些天作業都做完沒?要是耽誤功課了,我可是要加量的!” “早都做完了,我還嫌你作業留的少呢?!背塘中Φ慕器?,小樣兒,跟我來這套。 司文被頂了回來,只能拿旁的撒氣,指著墻角程林背回來的東西瞎說:“這一破麻袋是啥啊,趕快拿外頭去,放屋里影響市容!” “別別,這里可都是好東西,這可是咱倆過冬的口糧!”程林神神秘秘的說。 司文一下來了興致,她早就聽說這里冬天沒啥吃的,已經做好咸菜稀飯的準備了,突然發現程林連口糧都準備好了,能不好奇嗎? 程林把大/麻袋拖過來,解開上面系的緊緊的麻繩,露出里面滿滿當當的東西來。 嚯,腌雞臘rou熏鴨子,魚干粉條咸rou干,都是實實惠惠的好東西! 程林看到司文露出吃貨的眼神,笑的咧開嘴。值了,不白費我從老林場費那么大勁給扛回來! “今天是咱這的團圓節,咱倆先大吃一頓慶祝一下,也算咱兩個獨戶團圓了!”程林興沖沖地宣布。 “那敢情好了,你都不知道,我今天都不敢出門!”司文一掃陰霾,哈哈笑著答應。 程林想說的話都掩在了笑里:就是因為這個我才非要回來的??! 小院里熱熱鬧鬧的忙活起來,程林收拾雞鴨魚rou,司文幫著摘菜瞎指揮,比起一個人的寂靜,這院子像是活了起來。 晚飯時候,一桌大菜如約上桌。小雞燉蘑菇、豬rou燉粉條、蒸臘味、煎魚干,還有司文出品(其實是指揮)的炸土豆條蘸蔓越莓醬。 “嘗嘗看我這薯條!”司文熱情的安利。 程林一沒整明白明明是自己做的,她就負責舀了點醬,怎么就成她做的了。嗯沒整明白這土豆條咋變成啥薯條了,但還是依言拿了塊金黃條,蘸了下醬放進嘴里。 外酥里軟,還真不賴! 不過也是真費油,一般家庭誰能倒這么多油就為了炸個土豆條子?自己也是真慣著她。 司文見程林吃的專心,難掩可惜的嘆了口氣,可憐的娃,麥爸爸和肯爸爸的快樂都沒享受到,一個炸薯條就打發了。等再過十幾年,jiejie給你買兒童餐吃! 第18章 回家 這個冬天異常寒冷,好在村里人早早都把糧食存好,把柴垛堆滿,安安心心的在家貓冬。就這樣聽說還有好些人家糧食不夠吃,基本窩在炕上不敢動。好在柴火山上有的是,屋里燒的熱熱的,不至于又冷又餓。 程林帶著鐵鍬,從知青點大門口開始,一鍬鍬的鏟著雪,很快就鏟出了一條路來,直通到司文家門口。 他直起身,把鍬放到墻根下,哈了幾口氣讓手暖了些才開門進屋。 不大的小屋被燒的熱騰騰的,一開門滿屋的熱氣往外鉆。程林忙關上門,生怕寒氣進了來。 “外頭冷吧?快點進屋!”司文在里屋喊著。程林應了聲,跺了跺腳又捂了捂臉才往里走。 小屋和最開始比已經變了模樣,從前灰漬破舊,現在卻到處堆滿了書。一些吃的隨意放在柜子桌上,看著有些雜亂卻溫馨的很。得虧司文和村里人走的不近,且現在天冷,沒人愿意往他們這偏角旮旯里走,要不然來了看到這些吃的都得眼紅。 擦的锃亮的炕上支了個大炕桌,上面放著小簸籮裝著炒熟的瓜子和紅薯干,整個桌子也沒什么空余的地方,都被書啊本啊占滿了。 這些書都是程林從鎮上廢品站找到的,前些年時候這些東西燒毀的多了去了,現在廢品站還留下好多,這幾年管的已經不那么嚴了。和看門的搞好關系,每次給帶瓶酒,拿背筐裝也沒人管。 司文正看著一本古籍,這些書在現代早就被收藏起來了,根本不可能輪到她當普通書一樣讀,沒想到現在竟然能讓她可勁兒挑,簡直太爽了。 想到這些東西以后都價值千金,司文明著暗示程林多弄點,她說的含含糊糊,意思是以后有用,卻沒想到他也聽的懂,真的偷偷摸摸弄回來好些,而且書的年齡越來越老。 有時候司文甚至想,他是不是也像她似的知道些什么,可看著又不像,但他就是能從她不明說的話里領會出意思,并且貫徹執行的更好。 就比如她讓他多找些古書來,他就能舉一反三的再找些古董回來,什么瓶子罐子地窖堆了好幾筐,也算是個人才了。 程林當然知道她的話有深意,他現在幾乎肯定她的來處了,所以但凡是她說的話他都認真聽,這可比大仙算命要準多了。 按理說他也知道點兒以后的事,不過也就幾年而已,畢竟上輩子也就活了這些年,所以越往后他的經驗之談越少,一直到對未來一無所知。反而是司文,她對未來的把控會越來越強。 “上炕吃瓜子!這瓜子炒的香!”司文小嘴兒不閑著,嗑的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