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霄無視了萬惡，只靜靜看著懷里的小孩。

    他的手還覆蓋在小孩的眼睛上，那雙手蒼白修長，仿佛能看到勻稱的骨頭上覆蓋著青色的血管。

    小孩的手突然攀上了辰霄的手，白嫩紅潤的，鮮活的，不停顫抖著的。

    你答應的。

    [我作證，我作證，你剛剛那么信誓旦旦，說要救人的。怎么能反悔。]萬惡愉悅的說著，跟辰霄本尊一模一樣的清越聲音賤兮兮的，[不會用尸氣復活尸體，我教你呀。]

    辰霄不說話，靜靜立在大宅門口，不去看那一片血腥殘酷。仿佛時間倒回，再次面對那個讓他牽腸掛肚的人，許一生最終的諾言。

    他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他想要答應這個孩子，不讓這個柔軟的小生命受到傷害，但是他不能。生死有命，修道千載，辰霄從未違背過天命。

    [呸呸呸，我毀滅世界就是奉天承命，都被你改了。好意思說沒違背過天命，我跟你講，你現在替我毀滅世界，才是順應天命。]

    就在辰霄僵持在大宅門口的時候，宅子里面突然沖出一個人來。

    那人穿著灰色的軍服，身材健壯，樣貌粗獷，灰頭土臉很是狼狽。

    來人大吼著少爺撲向辰霄。辰霄趕緊閃身，躲過了來人。

    少爺，乘云少爺，你還活著，老天保佑，你還活著。來人見到小孩，竟然痛哭失聲，顫顫歪歪的沖辰霄伸出手，高人，謝謝你救了我們少爺。

    小孩聽到那人的聲音，挪動了一下身子，問，程叔，是你么

    唉，是我是我，我來晚了，都怪我來晚了。程峰來嚎哭著，想要從辰霄手上接過小孩。

    小孩卻仍舊抓著辰霄的手，小聲說，師父，你救救我爹娘。

    少爺，軍長已經死了，救不了。您趕緊跟我走吧，我們撐不住了，江南都被占領了，不撤不行了。程峰來說著，已然快要接住小孩的身體了。

    辰霄不易察覺的輕嘆一聲，將小孩交到了程峰來手里，低聲對小孩說，我不能讓人死而復生。

    騙子!小孩尖利的叫了起來，他已經被程峰來抱到了懷里，卻突然爆發，胡亂的掙扎。

    程峰來接小孩的動作十分小心，沒想到小孩會突然反抗，竟然被小孩掙開了。

    小孩摔倒在地上，迅速的爬起來，撲向辰霄，拼命地捶打拉扯辰霄的大腿。騙子，你是我從棺材里叫出來的，你為什么不救我爹我娘，騙子。

    程峰來趕緊跪著抱住小孩，痛心的哭道，少爺，軍長已經死了啊。您別這樣，您不能瘋啊。您還要給軍長報仇呢。

    小孩不動了，他仰著頭看辰霄，純黑的眼睛里全是灰暗，帶著最后一點點期盼。

    辰霄微微搖了搖頭，往外走去。

    師父。小孩弱弱的喊了一聲，到底沒能讓辰霄回頭。

    辰霄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壽衣，走在亂糟糟的大街上，心里不爽到了極點。他一輩子肆意妄為，還真是少有這么憋屈的時候。

    [憋屈，真特么憋屈，連個小孩都幫不了。]萬惡在辰霄腦子里狠狠的說。

    辰霄停住腳步，他歪了歪頭，想到。[我很奇怪，你號稱被我奪了神力和神格，為什么還能在我腦袋里嘰嘰喳喳]

    伴隨著腦子里瞬間清明的思緒，辰霄感覺到元神中糾纏的那股偉力。那股偉力并不能完全受辰霄控制，但是元神中的那道裂縫，卻能在他的壓制下合攏。

    [等等，等等，你屏蔽我，還怎么了解這個世界啊。]萬惡的聲音著急起來，[兄弟，哥們，有話好好說。]

    辰霄感覺到元神震動，巨大的痛苦兜頭而來，但是他沒有停下，反而更加用力的壓制元神上的裂痕，萬惡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不，雅蠛蝶，NONONO，大哥!老大!師尊!]

    聽到師尊兩個字，辰霄下意識的減輕了精神力壓制，讓萬惡說出了最后一句話。

    [主公，我聽你的還不行么]

    辰霄輕輕勾唇，在混沌海，他太過寂寞，沒有想過讓萬惡閉嘴。但是離開混沌海，稍微嘗試，就印證了他的猜測，萬惡之源已經被他封困，受他挾制。

    [算你狠。]萬惡狠叨叨的說，他被困在辰霄的元神之中，只能通過不如堪比牙縫的裂紋找存在感，辰霄居然也想給他封了，真是心疼自己。

    [廢話少說，告訴我這是什么地方。]

    萬惡終于乖了一回，將它通過滲透了解的世界信息傳給了辰霄。

    這是一個科技相對發達的世界，不像辰霄所在的世界，人類修仙問道，拷問內心已臻化境。這里的人類運用智慧，制造了各種各樣的工具，其中就包括戰爭武器。穿軍裝的人手里的拿的棍子就是一種叫槍的武器，射程遠，威力大，還可以無限連發，任何人都能掌握。

    辰霄接收了海量的信息，瞬間了解了這個世界的所有歷史。

    [你叫我萬惡之源，我倒是喜歡叫自己破壞神，走向滅亡的世界會呼喚我，我到這里，了解這里，然后毀滅這里。]萬惡的聲音難得一本正經，讓辰霄有種自己跟自己將經論道的錯覺，當然，他其實從來不將經論道。[我的神格已經被嵌進你的元神，召喚我，就等于召喚你。]

    有趣辰霄輕笑一聲，不置可否。

    辰霄了解了這個世界的一切，自然也知道了現在正在發生的事情。

    這是一個叫九龍城的地方，位于華夏大陸的內陸，常年被自稱衛國軍的軍事團體占據。衛國軍有個鄰居，叫救亡軍，救亡軍駐扎在充寧縣城，聽名字就知道不如九龍城繁華，所以救亡軍常年窺伺著衛國軍的地盤。

    剛剛的小孩叫龍乘云，是衛國軍軍長龍鱗的兒子。昨夜救亡軍夜襲九龍城，在內應的幫助下，直撲龍家宅邸，屠戮龍家滿門，就只剩下龍乘云逃脫。

    說到龍家，也是很有趣。原來這個龍鱗在投入軍旅之前，是個道士，家族世代守護著一個封印。就是那塊墓地，里面封印著千年前差點毀滅人類的僵尸王。龍乘云之所以能逃脫，是龍鱗利用血統，但他送到了墓地，希望列祖列宗庇護龍乘云。

    結果，墓地里那么多棺材，龍乘云哪個不好敲，偏偏敲了僵尸王睡的那個。

    再加上，龍鱗一死，龍乘云成為這個封印的守護者，自然輕輕松松的敲醒了僵尸王。

    如果只是敲醒，辰霄還出不來，偏巧有幾個救亡軍跑到那里，將龍乘云摔在棺材上。龍乘云的血滴落在棺木之上，徹底打開了封印。

    就是說，那個小孩是封印的守護者，是唯一能重新封印我的人嘍。辰霄自言自語一句，走向一家成衣店。

    成衣店的玻璃被砸碎了，櫥窗里的模特倒在大街上。辰霄將模特扶了起來，拍了拍模特身上灰藍色的長褂。

    我不喜歡灰色。仙氣飄飄的磐石道人，向來穿白色。

    [噗，其實你長得年輕俊俏，為什么叫磐石道人，聽著就像個老頭。]

    辰霄扯了扯嘴角，收了收心縫，萬惡立馬閉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