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芳剛才出去時，眼眶是紅的。婷芝看得清清楚楚。

    當時心想，大小姐平時對我們也挺和善的啊，怎么就訓斥婷芳都哭了呢？

    現在看來，是大小姐問了這個問題，那么婷芳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為什么就哭了呢？

    婷芳眼神閃了閃，抬起頭，很自然地答道：“大小姐，當時奴婢的嫂嫂要生小孩，嫂嫂身子不好，已經失去了幾個孩子了，奴婢不放心，因而留下來了。當時小姐征詢我們的意見，我就說了這個理由?！?/br>
    蕭鳳婉問道：“當時婷芳的理由是什么？”

    婷芝說：“奴婢記得，她說她父親給別人蓋房梁從屋梁上摔下來，摔折了腿?！?/br>
    蕭鳳婉又端起茶杯，放在手里，問道：“母親有沒有告訴你，你應不應該去？”

    說完，緊緊盯著婷芝的臉。

    婷芝想了想，說：“沒有。侯夫人沒有和奴婢說過此事。不對，好像說過，她說，你們的小姐到涼州府，那里人生地不熟，你們三個大丫鬟都應該跟著去。家里哪有什么非你們不可的事？”

    是嗎？小秦氏讓他們三人都跟著去？

    蕭鳳婉笑道：“那么說，母親是希望你們三個都跟著我到涼州府去送死咯？”

    小秦氏說過這話，確實令蕭鳳婉想不到。

    不過，這也說明了兩點：第一點，她婷芳和婷芝并不是小秦氏的心腹，所以，小秦氏不在乎她們的生死；第二點，就算她們為小秦氏做過一些事，小秦氏也并不把她們當心腹，反而想她們早點去送死。這樣，還可以順便滅口。

    不過，再一想，如果小秦氏想滅口的話，她們二人應該早就想到了，那她們和小秦氏相處恐怕就沒有那么自然了。

    從蕭鳳婉回到侯府，婷芳和婷芝的表現來看，一點痕跡都沒找到，似乎又覺得不大可能叛變。

    現在想一想，小秦氏也是有顧忌的，她們都是大秦氏給女兒留下的丫鬟，六歲那年，就為了小秦氏要賣這三個丫頭，蕭鳳婉跟小秦氏大鬧了一場，在蕭林望那里哭得喘不過氣來。

    事后，蕭林望狠狠地申斥了小秦氏：我的女兒想留誰就留誰，難道偌大的侯府，連幾個丫鬟都留不起嗎？

    小秦氏想要收買她們，可能還要掂量一下，因為還擔心她們將此事說出去呢，那樣，不就暴露了自己的丑惡形象了嗎？

    小秦氏可是一直都是以好繼母的形象示人的呢。

    既然是好繼母好姨母，怎么還會收買繼女身邊的人？這不是將把柄交到別人手上嗎？

    所以，小秦氏想要邁出這一步，也是顧慮重重??！

    不過，知道她們并不是小秦氏的人，這就達到了蕭鳳婉今天問話的目的。

    婷芝一聽這話，噗通跪下了：“大小姐，我，我不是——”

    本想說，我不是貪生怕死才不去的，可是怎么也說不出來。因為，卉兒已經死了。

    如果你們去，死的就是你們，你們是不是預料到什么危險，所以，才借故家里有事，逃避了去涼州府？

    蕭鳳婉看了婷芝一眼，不動聲色地問：“婷芝，你知道剛才婷芳怎么回答的嗎？”

    婷芝更深的低下頭。

    蕭鳳婉說：“她說，家里沒有什么事?！?/br>
    婷芝眨眨眼，說：“不對??！她家里明明有事的?！?/br>
    蕭鳳婉說：“那是因為，她感覺到了羞恥。明明是因為怕艱苦、怕死才不敢去的，為什么要用冠冕堂皇的理由來粉飾呢？婷芝，在這個方面，婷芳比你老實得多。至少，她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而你，仍然不以為錯，反而為自己百般抵賴?！?/br>
    婷芝趴伏在地不敢作聲。

    是啊，父親受傷，這個理由比嫂子生孩子這個理由要大得多，可是婷芳卻沒有說出來，而選擇了說實話。

    小秦氏是不敢收買她們，因為，她們畢竟是蕭鳳婉的人。

    蕭鳳婉六歲那一年的大鬧，讓小秦氏心有余悸，也過高的估計了這些人對蕭鳳婉的忠誠度。

    她害怕萬一收買不成，自己的心思暴露的話，蕭林望會要她的命。

    蕭林望對于蕭鳳婉這個女兒有多在乎，小秦氏怎么會不知道，因此，她不敢冒險。收買繼女身邊的人，會讓蕭林望聯想到什么，小秦氏也不敢想。

    所以，她只敢用自己的心腹嬤嬤，將自己的心思藏得很深，維持表面上一副母慈子孝的和諧景象。

    如果，小秦氏真的起了收買她們的心的話，她們會不會背叛她呢？

    蕭鳳婉不敢想下去。

    就算有了這個念頭，蕭鳳婉也是出了一身冷汗。

    她對身邊的人毫無防備，萬一有人下毒的話，豈不是太容易了？

    還好，原主性格強硬，六歲的那一鬧，使得小秦氏認識到，這是一個不好惹的主.

    但是，她知道，卉兒是一定不會出賣原主的。

    一個人在生死的關頭，出于本能，也應該是自保，當馬車墜落的時候，出于本能，卉兒應該是抱住她自己的頭，而不是緊緊地抱住蕭鳳婉，讓自己的血rou之軀替蕭鳳婉擋住了一切危險。

    所以，看到卉兒的墳，是原主沉睡在身體里的靈魂第一次蘇醒。

    而這兩個人不管她們有沒有出賣蕭鳳婉，不能共患難確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如果沒有小秦氏的事件，蕭鳳婉可能不會想這么多，作為一個現代人，受了現代民主思想的熏陶，對于古人身上的奴性有時候還有些不屑一顧，總覺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的權利，因此，對于奴仆的忠誠與否，要求也不是那么的苛刻。

    但是，有了小秦氏的事件，蕭鳳婉想到了她現在面臨的不是一片和平的現代社會，每個人也不是自由平等之身，那么，在這樣的社會中，對于權勢的依附、對于金錢的渴望、對于自由的需求，可能遠遠地超過現代。

    因為現代社會的開放，每個人只要有手和腳，稍稍勤勞一點，都能找到一碗飯吃。

    再想到她以后還會面臨很多事情，所以，選幾個忠心的人，是她首先要做的事。

    看來，她們是必須得放出去了。

    蕭鳳婉想了一夜，將計劃列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