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聶承譽知道姜執的言外之意,他的女兒離開姜執,他不一定能護好星琢。聶承譽為聶星琢和姜執商量聯姻事宜前就已經過長期的調查,從姜執過往的海外收購案也能看出其精準制人弱點的特質,并且姜執剛才的說辭,聶承譽知道已經很客氣。 當初兩家達成合作后聶承譽全力支持姜執入主恒榮總部,但聶承譽也清楚,姜執入主總部只是時間問題,他在其中的作用不過是令這件事提前了不算長的一段時間。 這么久以來拋開合同上白紙黑字簽訂的合作,更多的是姜氏對他明里暗里數不勝數的照拂,給了他在公司方面最大的方便。 聶承譽不是不領情的人,只是女兒在他心里,總歸是比重振聶氏重要些。 他想到什么,話鋒忽轉,“你和星琢聊天也是公事公辦嗎?” 姜執眸底稍稍怔松,聶星琢這些天原就時時蹦到他腦海讓他分神,現下思緒又一時偏過去,他不僅對聶星琢公事公辦,前不久還讓聶星琢哭到泣不成聲。 他眼簾微垂,遏制住忽然升起的莫名情緒,聶承譽已經再次開口,“姜執,你說得對,但星琢對我來說比公司重要許多,聶氏是否能妥善重建在我眼里一向排在星琢之后?!?/br> 聶承譽握拳湊到嘴前咳了兩聲,繼續道:“我當初將星琢嫁給你的確是已經有心無力,也很感謝你這么久幫我看顧星琢和對我的幫助,我才能松口氣,現在有機會提出接走星琢的事情?!?/br> “譽叔,”姜執口吻很淡,“我不會和星琢離婚?!?/br> 姜執不欲多談的意味明顯,聶承譽稍感意外,心下驚訝,現在其實是他更需要恒榮的幫助,姜執即使選擇離婚,也不會對他有過多負面影響。 聶承譽似乎意識到點什么,神色復雜,緩了緩一時紛涌而上的想法,沉吟片刻,沒有任何預警地改話家常。 “星琢小時候我工作忙,數次答應和她一起去玩都失信,星琢生氣到一連半個月不理我,我只當小孩子不懂事,但自己女兒總得哄著,就派人買了座游樂場給她當禮物,以為總能哄好她,但星琢還是悶悶不樂,我和她說不高興的話再多買幾座,喜歡什么都買給她,她不說話,我蹲到她面前,才發現她不知道什么時候眼睛都紅了,跟受了大委屈一樣?!?/br> 聶承譽笑了聲,“我當時年輕氣盛,心想給她花了這么多錢她還委屈,我專門抽出時間哄她還沒哄開心我還委屈呢,但星琢打小就被嬌寵著長大,她不開心跟我鬧脾氣多,我還是頭一次見她委屈成這樣,心里著急,最后沒法子想了個餿主意,直接就在回家那條道上當著她面手舞足蹈起來?!?/br> “我當時穿著西裝,整個人奇奇怪怪地跳著,四周還有其他人,我本來覺得尷尬,星琢卻鼓著掌笑起來,要不是我攔著,她都能和我一塊跳。我想法也簡單,我能跳,才不讓我女兒白給別人跳?!?/br> 姜執沉默聽著,聶承譽提起往事覺得好笑又悵然若失,手指擦了下眼角,看向他女兒的丈夫,“姜執,我不知道星琢在你眼里是怎樣一個形象,但我女兒,真的不僅僅是用錢養大的?!?/br> * 聶星琢把方恬送到南衡文化區才回來,吩咐司機去地下停車場,自己先一步下車,悠哉游哉背手向家走去。 等走到半路,聶星琢注意到不遠處倚車站著的姜執,目光平靜地看著她。 聶星琢很快偏開視線,背在身后的手也改為一手插兜,表情冷漠,像是沒看到姜執一樣往前走。 姜執一直看著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聶星琢無動于衷。 聶星琢經過他車前時姜執忽然向前一步握住聶星琢的手腕把人拽過來壓到車上,手扣在她后腦勺上防止她因慣性碰撞,隨后毫不遲疑地封住她的唇。 姜執握著聶星琢的手腕壓在她耳側,目光一厘厘注視著她,像是要把人刻到腦海里,也像是在思考什么問題。 聶星琢被姜執忽如其來地拽著靠到車上時懵了下,等唇被堵上才反應過來,劇烈地掙扎起來。 姜執沒有為難她,順著她力道被推開,只一直沒有放開她的手腕,聶星琢抬起手背重重擦了下唇,抬頭瞪著姜執,姜執眼底情緒莫名,只一言不發地看她。 聶星琢冷笑,“怎么,還要說我是你太太可以隨便親嗎,滾?!?/br> 她想要掙脫,姜執一手按上她的后肩,另一手放過聶星琢的手腕穿過她纖細的后腰抱住她,把聶星琢整個人壓進懷里。 聶星琢推他,“你有病啊你,放開我?!?/br> 姜執只緊緊抱著她,忽然道:“我和別人沒有感情?!?/br> 聶星琢頓了一秒,繼續掙扎起來。 姜執抱著聶星琢,多日來混著燥意的心忽然得到安寧。 他確定他不想聶星琢走,聶星琢離開后他想了許多,而答案已經呼之欲出,只他一向克制,從未對喧囂而起的陌生情緒深思至最里,現在把他的小金絲雀按到懷里,他終于確定,心口也驀地一松。 第53章 第53次投喂 聶星琢收到了安德魯的回信, 安德魯建議她繼續去繪出《采藥》的地點進行油畫練習。 安德魯在收到聶星琢的畫后對《采藥》背景地點進行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在給聶星琢打國際電話前已經按聶星琢的意愿安排好, “最近南安莊被公司列入到景區開發中,所有居民已經全部遷出, 我聯系了景區開發的負責人帶你進入,聯系方式在我給你發送的郵件上?!?/br> 聶星琢同樣以意大利語回應, “謝謝,等度過這段時間我去佛羅倫薩拜訪您和梅麗莎夫人?!?/br> 結束通話后聶星琢站在落地窗前,心里給自己小小地打了氣。 聶星琢克制自己不去深想昨天姜執的話和突如其來的擁抱,她擔心自己深想下去那些好不容易升起的獨立意識會消失不見, 甘愿做一只被眷養的小金絲雀。 小金絲雀需要許多許多的愛來投喂才能皮毛靚麗,如果姜執永遠不會喜歡她, 在她動了心的情況下,她沒有辦法不在乎, 也不能忍受自己再做姜執眼里一只靠金錢就能買到的金絲雀。 她也會成長起來。 那天的難過那么清晰,她不要再經歷第二遍。 * 楊庭從聶家出來的時候步伐沉重,面色無異的嚴肅臉下是滿心的生無可戀。 自聶承譽回國后安排在聶星琢身邊的保鏢繼續時時注意聶星琢的動態行程已經不太合適, 保鏢竟一時沒有注意到聶星琢的離開, 在楊庭帶著姜執親自命他送過來的禮物拜訪時才被聶承譽告知聶星琢已經出去采風,最近一段時間應該都不會回來。 楊庭坐上車, 看著手里包裝精致的首飾盒, 首飾盒里的項鏈剛剛送來恒榮大廈,據說是聶星琢先前就很喜歡的款式,因為只做展示不做拍賣才作罷, 他身為姜執特助,自然清楚老板在處理文件至深夜后還不歇息地去談下這條項鏈。 現在老板有一場會議吩咐他送來,其刻不容緩向太太示好的意味已經明顯到不需要他深思,他卻失職到連聶星琢的行程都沒了解清楚。 楊庭一出來就給保鏢發了消息調查聶星琢現在的行蹤,只希望老板夫人別走太遠,不然七十二樓的陰霾怕是難以消散。 楊庭在快回到金融中心時接到保鏢的電話,聽完后感覺死里逃生,還問了句,“確定嗎?” 他在得到肯定的回復后結束通話,整理好措辭前往總裁辦。 姜執昨晚只休息了一個多小時,剛開完會議也不見疲色,稍作休息就繼續處理文件,見楊庭進來停下動作,向后靠,兩手交叉活動手指。 楊庭上前匯報,“姜總,夫人在佛美的導師安德魯先生聯系了負責南安莊景區開發的王工,并替夫人表達了作畫意愿,王工昨天回明城拿文件,夫人今天上午十點左右已經同王工一起前往南安莊?!?/br> 他把首飾盒雙手遞到辦公桌上,“這款項鏈我沒能送到夫人手里?!?/br> 姜執睇他一眼,楊庭屏氣凝神。 或許真是聶星琢陰差陽錯再次回到姜執可控范圍內的措辭拯救了楊庭,姜執罕見地沒有開罪他的失職,周圍籠罩了不少時日的低氣壓都稍稍松弛。 姜執吩咐,“實驗酒店留給夫人,不影響開發的情況下不要給夫人任何限制?!?/br> 楊庭垂眼應“是”。 說是實驗酒店,另一個用途也是給公司高層前往考察時臨時搭建的居住點,姜執雖未明說,楊庭自然領會該安排哪個房間。 楊庭見姜執不再出聲,繼續匯報起情況,“姜總,二公子最近頻繁接觸他原來所在分公司的現任總經理,老姜總也動作頗多,前不久生氣辭去了財務部的一名員工?!?/br> “不用管姜安?!苯獔檀蜷_首飾盒拿出項鏈把玩,細碎的光芒從切割優良的鉆石上閃出,無論是樣式還是質地都符合聶星琢的收藏風格,他眼底不易察覺地柔和下來,口吻卻仍冷淡,“盯緊姜崇業,無論事情大小?!?/br> 聽到姜執對姜崇業的稱呼,楊庭面不改色,只忙應“是”。 * 王工看到安德魯大師學生的時候險些分神,他自詡見多識廣,卻一時找不出第二個這樣渾然天成的冷艷美人。 而且聶星琢看著冷艷,過來時態度卻比他想象中溫和許多,王工也算是一步步走到現在被公司放手獨立開發景區的位置,一大把年紀卻著實感受了一把受寵若驚。 明明是安德魯托他帶學生進去采風,雖安德魯揚名在外,他的學生繪畫或許也能起到一定的宣傳作用,但恒榮旗下即使是分公司的開發項目也絕不會出現宣傳經費短缺的情況,更何況南安莊景區的開發一路從分公司項目做到被總部欽點。 拋開安德魯和王工一些私人情誼,王工和安德魯的學生見面,王工也該算是幫忙的前輩。 只正如別人評價的聶星琢打眼看去就是不可褻瀆的形象,多笑笑落在別人眼里都像恩賜。王工即使未見過聶星琢的畫,也一時理解了安德魯夫婦對這位得意門生的百般夸贊。 聶星琢上車后并不過多言語,王工一個照面已經差點淪為粉絲,覺得聶星琢或許在思考藝術,但即使如此也是她不出聲在前,王工也自然不會主動開口。 車廂一時安靜。 王工在車開往南安莊的途中接了一個電話,聽了三十秒后下車接聽,七分鐘后再上來直接坐到副駕駛,把后座整個空間留給聶星琢。 聶星琢本就不喜歡與不熟悉的人共坐,剛才出于禮貌沒有提出意見,現在自然也不會詢問緣由,只心下有些對座椅的安排和質地感到不舒服,一路顛簸都沒有產生絲毫困意。 王工相較剛才熱情許多,主動開口道:“聶小姐,這條路等景區快要建設好后也會進行重修,絕對不會再有一絲一毫的顛簸?!?/br> 聶星琢聞言看向窗外,道路崎嶇,她這次觀察比上次來認真許多,從形狀結構甚至落于畫紙上時合適的描繪手法都想了一遍。 她邊想邊搭話,“是要做觀光類型的景區嗎?” 南安莊雖不算進步,但其中的群山風景在閱遍千景的聶星琢看來還是不輸氣勢的。 王工回答很細致,“觀光只是作為一部分,山上的天然溫泉可作休閑使用,有一部分山群自成懸崖峭壁,利用得當可作為景點的探險部分?!?/br> 聶星琢準備過去仔細觀察,沒有再多問,王工也適時不再發言。 來到南安莊時時間已到傍晚,炊煙裊裊升起,聶星琢拒絕了王工幫她提行李箱的提議,自己推著小行李箱往前走。 她默默舒氣,大約是因為正在開發,這兒看著同上次來已經大不相同,至少地面鋪平,聶星琢不必再忍受硌腳的痛苦。 王工領她向前,來往有人疑問王工也很給聶星琢面子,“聶小姐來我們這兒采風畫畫,集團總部那邊都下了吩咐,我們要為聶小姐提供最大便利?!?/br> 有想質疑的聽到集團總部也歇了聲。 聶星琢沒多在意,心里想著安德魯老師安排她畫畫竟然直接聯系了總部,她剛見到王工時聽他所說好像這個項目是分公司在負責。 不過也不是什么大事,聶星琢沒再深想。 南安莊的居民已經全部遷出,經過居民留下的房子時王工介紹道:“聶小姐,這兒以后要進駐酒店?!?/br> 聶星琢應了聲,前面已經有一座建設好的酒店,規模雖小,外表看著卻也不差外面酒店分毫,只這兒還沒有全部開發好,這份華麗顯得突兀又莫名安心。 她來時還和方恬認真探討了下住宿問題,她這次應該會住很長時間,出于別人能睡她也能睡的不知名勇氣的角度考慮,也沒吩咐司機開房車來,準備等實在受不了再說。 沒有想到這兒已經建好酒店。 她好像可以不再擔心沒有二十床鵝絨毯子該怎么度過茫茫黑夜。 王工帶著她進入酒店,講解道:“聶小姐,這兒是我們的實驗酒店,用來研究觀景的最佳方位?!?/br> 兩人從電梯往上走,實驗酒店規模不大,一共六層,兩人來到五層,從鋪設的地毯到周圍裝設都已向豪華靠攏,聶星琢認出走廊上的壁燈二十八萬一盞。 王工領她去盡頭的總統套房,自己并未進去,聶星琢把小行李箱推進去,房間風格偏冷淡,但布設華貴。 聶星琢上次來時看過南安莊的房間,這次來之前又特意問方恬要了幾張照片,照片上房間整潔歸整潔,衣柜桌椅也并不缺,但對于聶星琢以前的生活來算是一個很大的挑戰,不然她上次也不會立刻吩咐司機把房車開來,但這次她本來已經準備嘗試,開發隊伍安排她在這兒算是意外之喜。 這份意外之喜頗合聶星琢的心意,她也淺淺松了口氣。 只剛才聶星琢在實驗酒店也注意到幾個其他房間,似乎比起這間差了一籌。 聶星琢出聲詢問,王工想著剛才接到的電話里聽到的安排,面上看起來正經極了,笑道:“我們老板深愛藝術,委屈什么也不能委屈藝術?!?/br> “……”聶星琢沒想到景區開發的幕后老板正好癡迷藝術,癡迷到她竟然僅憑安德魯學生的名頭就能得到王工口中集團總部給她的最大便利。 她作為初初決定自力更生成為一名偉大油畫家的小畫家,罕見地十分承情。 聶星琢撩撩頭發,語氣溫和許多,“你們老板需要的話,我可以為其作畫?!?/br> 作者有話要說:小金絲雀歷險記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