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姜執沒再開口,朝門外走去,出門前稍頓,給她合上了遮光簾。 聶星琢從意大利飛回來人還疲憊著,也沒多想什么,整個人昏昏沉沉睡去,一覺睡到下午四點。 醒來時整個人都暈暈乎乎,方恬約她出去吃東西,聶星琢刷著手機醒神,不自覺點開了恒榮官網,義工熊項目的變更聲明放置地方并不明顯,她又點開董氏的官微,通知也是簡簡單單。 看聲明這個項目大約還有很久才能再次面世,宣傳的必要性并不強,她的視頻突然傳播開來的確是意外。 她這是什么運氣,發個視頻都能和姜執的項目掛上鉤。 聶星琢收拾收拾去了和方恬約好的咖啡館,并不怎么點東西,咖啡也沒喝幾口。 梅麗莎夫人熱衷甜品,她畫畫那些天為她備了不少,聶星琢有種甜蜜的負罪感,梅麗莎夫人為減輕她的負罪感給她準備了許多杏仁面果。 雖然甜品被揉捏成逼真的水果,但那也是甜品,聶星琢在梅麗莎夫人的聲情并茂下一時沒克制住誘惑,體重倒沒發生大變化,但聶星琢還是有點小內疚,已經做好了接下來清湯寡水的準備。 方恬一個美食博主敢去兼職模特自是有百吃不胖的特質,她不懂聶星琢的煩惱,點了許多東西,閑聊道:“現在粉絲天天問我你什么時候開直播,要不要試試?” 聶星琢接下來需要花費時間琢磨自己的畫,暫時沒有做網絡達人的打算,攪著咖啡搖搖頭。 方恬也不再多提,轉而揶揄道:“都說小別勝新婚,你們這是新婚就小別,回來之后感覺怎么樣?” 聶星琢還沒開口,咖啡廳突然進來一群人,最前面的人西裝革履,后面跟著俊男靚女,舉手投足間勃勃生機。 方恬喝了口咖啡低聲道:“我不是換了個品牌拍照嗎,現在待的那家要贊助個選秀節目,要挑幾個人出來建個唱跳組合,參加節目的就是那些,里面有幾個花樣多的很?!?/br> 一行人里有人注意到方恬,跟最前面的經理說了聲,經理點點頭,一行人浩浩蕩蕩走了過來。 “恬恬姐,你也來喝咖啡呀?”這群未正式出道的小姑娘小伙子都去過品牌那兒,正好見到過拍照的方恬,聽說方恬也是有背景的,有會來事的親親熱熱,也算是結個善緣。 方恬應下,態度并不親近。 有人偷偷瞥聶星琢,覺得實在太好看了點,不免生了認識的心思,有膽大的湊上來,“這位小姐,你也是模特嗎?” 聶星琢想著畫,搖搖頭就繼續偏開視線,不欲多談的意味明顯,在這群自認未來之星的人眼里生生顯出一股子高貴冷艷。 周嘉惠也在這行人里,不禁多看了聶星琢幾眼,覺得這人也太傲了點。 方恬知道自家閨蜜沒有隨便交朋友的習慣,回應剛才的搭訕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她笑了笑,“快回去吧,你們經理過來了?!?/br> 眾人回頭果然見經理走了過來,經理剛問了句“聊完了嗎”突然偏頭看見聶星琢,氣勢一下子弱下來,臉上堆著笑,“姜太太也在這里?” 聶星琢不認識眼前的人,點頭也頗為冷淡,這完全不影響經理的熱情,從來這兒的原因到接下來的行程說的事無巨細,最后順勢遞上節目邀請,位置一定安排最好。 經理一個人叭叭叭半天見實在沒什么套交情的地方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經理帶著一行人離開,有和經理相熟的上前詢問,“經理,恬恬姐的那位朋友是誰呀?” 經理剛跟聶星琢搭上話心情很好,也不吝嗇相告:“恒榮知道吧?那是姜氏恒榮少東家的老婆?!?/br> 眾人驚呼出聲,周嘉惠忍不住朝后望去,突然想起姜執那天毫不留情說的“你拿什么和我太太比”,那兒坐著的女人一顰一笑都盡顯氣質,對經理愛搭不理經理也上趕著去阿諛奉承。 如果她跟了恒榮的姜總,本來她也可以這樣的,可她被拒后為了澆滅李德勝嘲她一點用都沒有的火氣,欲拒還迎地接受了那個四十多的老男人的懷抱。 所以她的出道才能被安排的這樣快。 周嘉惠的視線收都收不回來,直到被經理壓著氣叫了聲才匆匆回神跟上去。 聶星琢回到玫瑰灣后徑直來到畫室,盯了會兒畫布仰躺在地毯上,手背貼著額頭,思緒沉沉。 她生在權貴之家,自幼富貴鄉里淌過,沒吃過苦,沒受過累,順風順水度過二十三年,從來沒想過有什么問題。 她畫畫自帶旖旎,每一幅油畫作品都有一眼驚艷的效果,旁人贊她天生浪漫,執筆的油畫華麗,個人風格明顯。 直到安德魯老師指出,她才陡然發現,她一筆一畫精致華麗,即使畫個蘋果也像是王宮里精細侍護著的金蘋果,這是她的風格,任何看到她畫的人,都不會懷疑其畫中的富麗堂皇。 即使她在某些畫中從不曾要表現華貴。 安德魯老師在點出聶星琢問題那天讓她畫了一條有些破敗的小路,這條路沿襲她的一貫風格,破敗有之,可畫中的華麗感貫徹始終,那條路讓她畫出了無限的希望,似乎盡頭是世外桃源。 聽起來很美好,但換而言之,這意味著,她是畫不出苦難的,也畫不出絕望。 聶星琢慢慢蜷起來,她所處的象牙塔把她的畫束縛住了。 安德魯老師和她說過,她擁有這樣的風格已是旁人不可多求的際遇,但她作為他的得意門生,他希望她可以看到更廣闊的天地。 老師說不用cao之過急,可聶星琢初初被點破問題,又毫無頭緒,滿腔熱情無處可發,腦海還是久久無法平靜。 開門聲傳來,聶星琢稍稍抬眼,和推門而進的姜執撞上視線。 姜執淺淺掃了眼睡在地毯上蜷著的聶星琢,她只開了小壁燈,光線昏暗,看不完整,姜執伸手開燈。 聶星琢抬手擋了擋燈光,慢吞吞地撐著坐起來,她雙手抱住膝蓋,見姜執抬步向屏風后走去,心想,姜執要辦公,干嘛要開她畫室的燈。 她想譴責姜執,可琢磨這么久有些心力交瘁,叫住姜執后責怪的話語還沒出聲,陡然生出些傾訴欲。 姜執回頭看她,聶星琢兩手捧住臉,認真詢問:“為什么會有人受累呢?” 這話頗有何不食rou糜的意味,姜執頓了頓,不知道這只小金絲雀怎么突然矯情了起來。 聶星琢見姜執不回應也罕見地沒有生氣,她現在腦子一團亂麻,需要一個出口來讓她整理自己的想法,而姜執正好撞了過來。 她自顧自想著,又像靈光一閃,突然道:“我也想感受一點點,要不我去找個工作吧?” 姜執去休息區接了一杯水,抽空回頭掃她一眼,“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去給別人增加人生疾苦么?!?/br> 第23章 第23次投喂 “……” 聶星琢險些以為自己聽錯,撐著從地毯上站起來,姜執要往書房去,她走過去攔住,“你什么意思?” 姜執邁過她就要走,聶星琢伸手擋他,她的小心臟簡直快要氣死了。 她提出辦個公司要被姜執嘲公司垮掉,剛提出工作的意愿都能被姜執批成一無是處,她為什么要嫁給這么刻薄的男人! 姜執目光很靜,顯然不想和他這位養尊處優慣了想問題像是過家家的太太多做糾纏。 他捏了捏鼻梁,沒再逆著她的想法,真給她建議了一個工作,“星琢,你外公家的酒店建設剛好提上日程,你可以跟著去工地看看?!?/br> 去工地看看? 聶星琢下意識發問,“我去畫圖紙嗎?可是酒店設計已經下來了,我學的也不是這方面?!?/br> 姜執很深地看她一眼,避開她向屏風后走去,聶星琢覺得姜執提的這個建議可實施性為零,又認為姜執不至于提出這種不可能的方案。 讓她一個畫油畫的去設計酒店,瘋了嗎。 她一個人在那兒站了站,電閃雷光間,突然察覺到了姜執的意思。 聶星琢又跟上去,不可置信道:“姜執,你是讓我去搬磚嗎?” 姜執把水杯放在辦公桌,并不理會,落在聶星琢眼里就是默認。 聶星琢簡直要被姜執氣死,搶先一步霸占辦公椅,按住他桌上的文件抬頭質問:“你是人嗎你賺那么多錢讓自己太太去搬磚,你是不是早就不想讓我花錢了,你一定天天等著我被人綁架撕票,你這么摳我被綁架了你肯定也不救我?!?/br> 她想到在意大利做的夢新仇加舊恨一股腦控訴給姜執,姜執扯了扯眉,不知道這只小金絲雀哪兒來的想象力。 姜執站在辦公椅旁,居高臨下地看她,還輕笑了聲,“那你說說你能做什么?” 她可以畫畫,服裝搭配也是一流,設計欣賞能力極強,藝術造詣更是高,還可以做旅行家,她四處采風周游各處,對許多地方都有自己的獨特見解。 她分明可以做很多東西。 可是聶星琢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 因為她忽然意識到,她想到的那些,仍舊是她最擅長的浮華聲色,和她現在所做的并無不同。 但她當了這么多年小公主,也不想去搬磚啊。 聶星琢小臉半仰,整個人都籠上一層淺淡喪氣。 姜執見她辯解不出并不意外,從她手下拿起文件轉到沙發處,絲毫不受影響。 兩人此后一周都沒有過交流,臨近年末,姜執又開始早出晚歸,深刻表明了掌權者也并不輕松的事實,聶星琢倒頗為悠閑,整日里拋開畫畫就和小姐妹四處聚玩。 她也沒有再突發奇想找工作的事情,姜執那天的話雖然氣得她每每想起都想讓姜執原地爆炸,但也的確提醒了她,她生來無拘無束,有些事情的確不適合她。 她知道突破的事不能cao之過急,作畫之余也沒再整天束縛自己,應邀小姐妹的音樂會,受邀各種派對,生活十分滋潤。 方恬這幾天忙于拍照,這天拍完后躺在床上上氣不接下氣地和聶星琢通電話,“我們作為相親相愛姐妹花我在累死累活的時候你竟然在和別人親親熱熱,你的朋友圈多久沒出現過我了嗚嗚嗚我太難了?!?/br> 聶星琢對閨蜜十分上心,當即表示明天去看方恬拍照。 方恬深知自己拍照的時候喝口水都得見縫插針,別說同人交流,也沒讓聶星琢等她,兩人約定她拍完照后聶星琢來接她。 方恬第二天拍照得下午五點才能結束,聶星琢到拍攝地的時候正在收工,林攝影也在,聶星琢看方恬面色不對以為是累著了,過去準備安撫自己的小閨蜜,也沒注意到林攝影欲言又止的表情。 聶星琢遞給方恬一杯水,接了林攝影的招呼,唇角翹著,“累壞了?” 方恬偏頭伸出手指擦了擦眼角,還宛如做賊心虛般地抱怨拍一天眼睛疼,人看著心事重重,全然沒有往里日機靈多話的樣子。 聶星琢皺皺眉,“不舒服我送你回文化區?!?/br> 方恬搖搖頭,聲音又虛又輕,“沒事,你不用擔心我?!?/br> 聶星琢覺得有點奇怪,見林攝影視線飄忽心頭怪異感更重,林攝影注意到她的視線瑟縮了下,像怕被發現什么似地忽然道:“星琢,聽說你剛從意大利回來?” 她對林攝影印象不錯,隨意點點頭,林攝影聲音都有點顫又強裝無事地說話,“我在網上看過你的《月光瀑布》,月色流光真得太美了,不過我聽人說見到原畫才叫震撼,會一下子意識到主人要展現的是人物而不是風景?!?/br> 聶星琢這幅作品被人翻來覆去地夸,不過大部分人只能看到月光下墜的驚艷,這也有拍攝的問題,畫像照片傳回來后減弱了畫中的人物力度,被許多人誤以為這是一幅重風景的畫,從它的譯名就可見一斑。 偶然聽到有人提起她重人物的初衷,她心情又上揚了點,如果林攝影言語間不顯僵硬的話她可能會更開心一點。 明明上次林攝影給她拍婚紗照也沒有這么不自在,一段時間不見怎么就像她會吃人一樣。 林攝影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不妥,盡力穩住神色,“我也特別想去佛美美術館看看,可惜一直沒機會,以后一定要去見見星琢的畫?!?/br> 聶星琢笑容不深,隨意聽著,不是她不想給面子,但今天的林攝影的確奇怪,她聽著夸贊都有一種下一秒就要爆個壞消息的感覺。 林攝影見聶星琢沒了耐心,頗為無措地看了方恬一眼,方恬接過她的視線,整個人也很小心翼翼,試探地問聶星琢,“隔壁開了家小茶室,聽說味道不錯,我們去嘗嘗?” “……”聶星琢想她看起來很可怕嗎,還認真想了想今天的裝扮,面上倒是不顯分毫,應下了方恬的安排。 林攝影沒有跟著,聶星琢和方恬去小茶室的路上方恬解釋林攝影知道她在這兒拍照正好來看看。 聶星琢聽方恬說過林攝影用過硬的專業知識及在攝影圈的地位幫她狠狠打了嘲她矮的那個攝影師的臉,聽此也沒什么疑問,但方恬一路都在碎碎念,好像不說些什么整個人都靜不下來一樣。 兩人到茶室后方恬特意要了單間,聶星琢心中怪異感更重,一進房間聶星琢就覷她,“你怎么奇奇怪怪的?” 方恬看聶星琢神色如常的樣子心中更難受,她手指絞在一起糾結成一團,知道有些事瞞不住,也不能瞞,聶星琢遲早會知道。 她已經讓林攝影拖了這么長時間,小閨蜜已經察出不對勁,再拖下去聶星琢自己也會查到,與其讓小閨蜜胡思亂想,還不如她主動全盤托出一起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