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 《小金絲雀破產后》 作者:紅蘿卜白菜 ============ 第1章 第1次投喂 午時下了場小雨,淅淅瀝瀝到傍晚才告停,壓著天空的灰團一點點散去,露出后面昏黃的陽光,折到人身上空氣都顯出清冽。 聶星琢雙手背在身后,步調輕盈歡快,彰顯著主人的好心情,管家仔細引著不叫雨水濺到她身上,熟稔地提起話頭,“先生剛剛提過你?!?/br> 聶星琢歪頭,唇角翹起,“那我得快去見他,不能讓我爸爸像個空巢老人?!?/br> 她說著背手先行一步,管家失笑,繼續去處理其他事情。 聶星琢剛走到拐角處便撞見門前父親同人相談甚歡,幾人從臺階上走下,父親身側的男人微微側首傾聽,聶承譽神色滿意,男人身后跟手提公文包的特助。 呀,她爸爸怎么和姜執談那么開心? 姜執是姜氏的少東家,年紀輕輕已經獨當一面,在姜氏任職幾年成績不菲,不久前更是接過姜氏大半的權,是明城上流社會津津樂道的人物。 兩人雖是同輩,接觸卻不多,但姜執在集團事務中雷厲風行殺伐果斷,全無年青掌權的猶豫不決,聶星琢也無可避免地聽過許多長輩對他的稱贊欣賞。 現下姜執在這里,聶星琢微微好奇,正要仔細觀察時人被聶承譽發現,聶承譽臉上的笑更明顯,嘴角卻佯裝繃著,“知道回來了?” “我什么時候不知道?!彼哌^去小聲嘟囔,姜執的視線落她身上,她下意識脊背挺直,余光不由自主地單偏到姜執身上。 男人身形頎長,穿裁剪得宜的正裝,眉眼深邃,氣質內斂,往下脖頸冷白,微微凸起的喉結精致干凈,左手拿塑封合同垂在身側,整個人挺拔高大。 ……怪好看的。 聶星琢看了眼。 姜執氣質出眾,她不多會兒又看了眼,目光剛要抽離時驀地撞進姜執不著情緒的眼里,如雪入寒松,清清冽冽,冷不丁驚得她好奇的心一跳。 嚇的。 她率先偏移了點視線,后又挪回去,耳側沾了偷看被抓包的薄粉,態度上大大方方,朝姜執頷首算是招呼,姜執眸色很深,沒戳破她。 聶承譽鮮少在家里同人談生意,她又是個對公司事務一竅不通的,留下來說不定還得出差錯,打過招呼后就邁著輕快的步子朝屋內走去。 聶星琢扎了馬尾,干凈利落地垂在暖黃色長裙上,隨著走動輕巧顫著,姜執下頜緊繃,一路看她轉入門內才收回視線,眸中情緒不顯,轉而又同聶承譽談起生意場上的事。 特助順著姜執的目光看去,收回時視線落到姜執親手拿著的合同上,這份事關姜聶兩家的合同談下來足足用了三個月。 他暗暗咂舌,大家都賭姜總一定喜歡強勢干練的女人,誰能猜到姜總上了心的是聶家萬千寵愛集一身的大小姐。 聶星琢走到樓梯半中央的時候聶承譽就進來了,姿態閑適,從沙發上拿起內容熟記于心的合同,下意識翻了幾頁,朝聶星琢道:“爸爸給你看了結婚對象?!?/br> 她步伐輕捷向上,手從扶手上滑過,動作都沒有停頓,隨口應道:“你安排就好啦?!?/br> 聶承譽仔細收好合同,笑斥道:“還啦,看你這不上心的樣子,被人賣了都不知道?!?/br> 聶星琢踏著歡快的小碎步跑到了臥房,她才不留下來和聶承譽糾結這筆不會發生的買賣,她還有自己的買賣要做。 她今天剛收到消息,心悅的一幅畫被送到了拍賣行,擇日開拍,她壓不住雀躍的小心思直接回家,已經想象到把畫抱回來的美好日子。 《雪人探春圖》是當代知名抽象派畫家所作的唯一一幅半寫實派作品,畫家傾注了極其多的感情,作者也稱這是他最喜愛的一幅作品。 聶星琢對這幅畫實在喜歡,它雖然在廣義上沒有達到特別的高度,但當初一經面世是被許多大家稱作一揮而就且一筆一劃都完美無缺的神來之作,在畫作本身幾乎毫無瑕疵,只是深度差了一籌才沒有大肆流傳。 不過作者過世后他的所有作品價格都翻了一倍有余,聶星琢初步推測這幅畫保留價在兩千萬,起拍價兩千三百萬左右,她只要準備三千萬就可以穩拿下這幅畫。 她在畫的事情上一向穩妥,當即坐在梳妝臺前挑起了首飾。 聶氏集團最近出了事,瀕臨破產的消息鬧得沸沸揚揚,她也不知道家里資金鏈什么情況,歇了問父親要零花的心思,把視線放在了首飾上。 她哼著小調裝好挑出來的首飾,早早睡下,夢里都是《雪人探春圖》,醒來時精神很好,抿唇一笑就是開心的漂亮摸樣。 聶星琢壓了壓忍不住翹起的嘴角,來到明城最大的典當行,經理把首飾交給了鑒定專家,她去一旁休息區等結果,隨手拿起小幾上的雜志翻看。 一行小高跟的噠噠聲伴著一道略帶尖銳的叫聲傳來,“聶星琢?!?/br> 聶星琢抬眸望去,來人是她大伯的女兒聶在春,身邊圍著一圈眼生的小姐妹,氣勢洶洶,來者不善,她心下警惕,把雜志反手扣到茶幾上,虛握著拳撐頭,眉眼彎彎。 聶在春在她面前站定,裝模做樣地四處張望了下,回頭嬌笑幾聲,幸災樂禍的樣子昭然若揭,“星琢,你有了困難跟堂姐說,怎么能淪落到來典當行當東西呢?” 來了來了,這熟悉的聶在春式語錄,果然還是沖在了冷嘲熱諷的第一線。 聶星琢覺得無聊,但想著即將到手的畫好心情不受影響,捧場地應了一聲。 聶在春以為她在示弱,愈發洋洋得意,她表情憐憫,語調古怪,“你如今沒錢了,以后可不能再揮霍無度了?!?/br> 有完沒完呀,她爸爸只是快要破產,又不是自此身無分文。 聶星琢坐在藤椅上輕輕晃了晃腳尖,唇角的笑極淺,“聶在春,我就不勞你費心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仰著細白的脖子認真想了想,“你家里收藏的釉里紅纏枝牡丹紋盞托,上次晚會穿的高定小裙子,還有現在戴著的翡翠鐲子……” “呀,”她無辜喚了聲,藏著幾點狡黠,“都是從我這里走的賬,這樣說來,我還有很多沒有回家的小銀子?!?/br> 聶在春頓時面紅耳赤,她身旁的小姐妹見狀起了討好的心思,揚聲道:“聶星琢,你有沒有家教,在春可是你堂姐,你怎么能這樣沒大沒小,連聲堂姐都不叫!” 柜員被引來,低聲勸阻道:“這位小姐,公共場合請勿喧嘩,您打擾到其他客人了?!?/br> 小姐妹抬高下巴,指了指聶在春,傲然道:“這兒站著的可是聶家的千金,你確定不讓我們說話?” 柜員沒敢再開口,來這兒的非富即貴,神仙打架,得罪誰都夠她喝一壺的。 聶星琢眉心微蹙,素白的手探出去,柜員下意識接過,聶星琢虛握柜員的手站起,安撫地捏了捏,偏頭給了個溫和的笑。 她放開柜員,再看向聶在春時明艷的小臉上掩不住的嫌棄,不甚情愿地嗔怪,“聶在春,你和你的狐朋狗友在外面招搖過市的時候,能別帶著聶氏一起丟人嗎?” 聶星琢半點眼神都沒分給剛才狐假虎威的人,只輕飄飄地看著聶在春,責備聽在聶在春耳里像是利刀往她臉上刮,剛剛散下的臊紅又因為屈辱急劇涌起。 她不可置信家里快破產的聶星琢還能有余力反將一軍,更遑論聶星琢只是俏生生站著,像是等她自證清白,但她支吾片刻卻找不到反駁的話。 聶在春心頭火燒著,她最見不得聶星琢這副渾然天成的嬌俏摸樣,毫不費力地把她壓制在這里,讓她想起還是孩童時聶星琢抱著漂亮的洋娃娃,指責她只會搶人東西。 她憋屈地捏緊了拳。 要不是聶星琢父親掌權聶氏集團,聶星琢哪能囂張這么多年,現在聶氏集團快要破產,父親許諾她以后可以橫著走,她再也不會屈居聶星琢之下,她也絕不允許聶星琢都落到來當東西的地步還能維持體面。 聶在春不再兜圈子,冷笑一聲,直接進入正題:“聶星琢,聽說你一直很喜歡《雪人探春圖》這幅畫?” 聶星琢心頭微跳,沒有立即應聲,聶在春把沉默當退讓,她感受到主導權重新回歸自己手里,得意洋洋地笑著,她這位堂妹眼高于頂自恃清高,只對畫停足一二,這樣一個人要是與心愛的畫擦肩而過,她就不信聶星琢還能繃得住。 她愉悅地想著聶星琢失態的畫面,拿出手機不懷好意地湊近,屏幕里是一方視頻,畫卷被慢條斯理地翻開,素白世界,雪人張手擁抱,唯一的色彩是畫家提筆勾的幾個線條,寥寥幾筆暖化了整張略顯冷清的畫。 是聶星琢心心念念的那幅《雪人探春圖》。 聶星琢雙眸亮晶晶的,珍惜地看了又看,聶在春尖細的聲音響起,耀武揚威地晃晃手機,“說是要拍賣,還不是被我高價提前拿下了,你要是喜歡,我不介意拍幾張照讓你過過眼?!?/br> 聶星琢眉心抽了抽,聶在春竟然搶在開拍之前買走了畫? 不過截她的胡也的確是聶在春會做出來的事。 聶在春自小便喜歡搶她東西,長大后受了大伯的教育對她親親熱熱,又遮掩不住不情愿的心思,兩人因著一點血緣相處多年,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的寡淡情誼。 所以她甫一失勢,聶在春就迫不及待地來給她添堵。 聶在春甩了甩大波浪頭發,不給她多看一眼的機會,抽回手機轉身一屁股坐到藤椅上,“你的眼光也不怎么樣嗎,這種畫,我買回去就準備撕著玩的,心情好了掛廁所里,留它一個全尸?!?/br> 撕著玩?掛廁所里? 聶星琢感覺腦袋里嗡了一聲。 這幅畫雖說流傳度不高,但畫圈里誰提起不是夸的,一點一墨都值得學習,她期待了這么久的畫,買回去是要好好珍藏的,聶在春居然要這么粗魯地對待? 簡直是暴殄天物! 聶星琢惱怒到了極點,眼眶都險些生氣泛紅。 聶在春見聶星琢被氣成這樣心里狂笑,機會難得,她還想再嘲諷幾句。 聶星琢卻不想再和聶在春多費口舌,抬腳欲走,聶在春怎么可能放過打壓她的好機會,猛地直起身子抓住了聶星琢的手腕。 “別走呀,我還想你給我提點建議呢,不如我給你個和我一起撕了它的機會?”聶在春笑得暢快,眼睛里都是挑釁。 聶星琢唇角繃著微微發顫,不悅從齒縫里跳出來,“放手?!?/br> 兩個人無形的氣場撕扯著,空氣似乎都靜止了。 典當行的二樓也是一團靜寂,姜執眼睫微垂,屈指漫不經心地點著欄桿,身旁的特助一時也捉摸不清姜執的意思。 特助皺眉看著樓下場景,傳聞里聶家千金被護得不成樣子,聶家金絲雀的名頭并非空xue來風,現在被眾人半圍著,隱隱約約的聲音傳上來,大概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可姜總的臉上一星半點擔心的情緒都沒有。 若說不在乎,姜總談完生意后頭一句問的就是聶星琢在哪兒,得知聶家大小姐在典當行后改了回公司的行程,一路從聶星琢與經理交談看到她同人起了爭執。 但若說在乎…還真看不出來。 特助看到聶星琢被抓住了手腕,猶疑道:“姜總,不幫嗎?” 姜執收回目光,慢條斯理地端起茶,聲音冷冽,“籠子都搭好了,還要我抱她進去嗎?” 第2章 第2次投喂 聶星琢試圖扳開聶在春的手指,聶在春礙著面子自然不肯,攥著她手腕的力道愈發重,薄薄的細腕頃刻添了紅痕。 她垂眸看著聶在春小人得志的臉,深吸一口氣,突然脆生生笑了下,“聶在春,好畫難得,恭喜?!?/br> 聶在春驚詫不已,這個一向驕傲的堂妹是示弱了嗎?她準備了一籮筐的話準備報被壓制多年的仇,聶星琢這樣一說她就沒了緊追不放的理由。 手腕被人松開,腕上攏了層痛意,聶星琢反而冷靜下來,聶在春不懂畫,她如何生氣都是對牛彈琴。 聶星琢可惜畫,“《雪人探春圖》被作者親口認定是他最具靈氣的一幅畫,畫圈里名氣極高,里面任意一筆都婉轉連綿回味無窮,抽象與寫實的完美融合,不少大家視它為里程碑式的作品,它意蘊豐富,值得你仔細品味?!?/br> 特助時刻觀察著樓下爭鋒,見姜執不阻止,也不再掩飾朝下看的意圖,他看僵持的場景被聶星琢幾句化解,沒忍住評價了句,“姜總,聶小姐沒了庇護也依舊過得風生水起啊?!?/br> 姜執極淡地看了他一眼,特助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收回快沾在樓下的視線閉緊了嘴巴,心里懊惱,他怎么就口無遮攔評價了聶家的大小姐。 無論姜總面上表現得多不動聲色,樓下那位也是姜總三個月來忙碌的首要,怎么可能容他妄測。 姜執看了眼樓下女孩子瓷白的側臉,入耳的話擲地有聲,輕哂,小金絲雀嬌生慣養長大,倒是沒被養廢。 聶在春不知所云,她只是為了找聶星琢的不痛快才費盡心力買下這幅畫,哪里知道里頭這些彎彎繞繞。 聶星琢上下打量著聶在春,忽然揚眉淺笑,“不過以你淺薄的藝術造詣,可能根本看不懂這幅畫,倒不如撕了,免得玷污了一幅好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