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二人相互依偎著不斷前行,身體得溫度持續傳來。 陸文茵哆哆嗦嗦走了十幾步,小腿一軟,一個踉蹌。 沈陌將她攔腰抱起,不忍看著自己胸口靠著得青紫的面容,尖銳的目光看向遠方,繼續前行,心中浮起了一些難以察覺得恨意。 陸文茵似是覺察道一些異樣,仰起頭,口中吐出幾個字:“我沒事?!边@幾個字便耗盡了全部氣息,隨后又將滿是水珠的臉貼到溫暖的胸膛上,“沈陌,我沒事!” 沈陌麻木的雙手抱得更緊了,俯頭親了親她不住發抖的薄唇,道:“我知道!” 沈陌將她放在備好的馬車上,看著她上了馬車,轉身吩咐曲伯壽道:“曲大哥,勞煩召集附近白圭堂弟兄,我們將臥漿坪這些水鬼鏟除干凈!” 他的聲音堅決而不容置疑,狠辣決絕的目光投向天際。 第三十九章 浮光藹藹 陸文茵悠悠醒來的時候,已近二更。 暮色深沉,屋內浮光藹藹,暖暖的華麗帷帳,厚厚的錦緞被褥,陸文茵一睜開雙眼,眼前掠過白日里驚險的一幕幕, 她向暖和的被窩里縮了縮,溫暖的感覺淡淡地消退了刺骨的嚴寒和水中浮游的無力。 每逢一次磨難,新鮮的生機便重新煥發一次。陸文茵覺得自己活過來了,這般恍如隔世,在撲朔迷離的蠟燭光下,她輕柔地望向守在船邊的人。 沈陌手臂支著腦袋已是睡了熟,均勻地一呼一吸,那安靜恬淡的感染著陸文茵,讓她貪婪地一直盯著。這種讓人內心安定的情緒,讓陸文茵一直忍不住飛蛾撲火地靠近,忍不住抓住他,再也不放手,消弭在北境的生死無常和動蕩不安。 陸文茵看著他,靜靜地看著,他的模樣英俊柔和,不禁從被子下面伸出手想要觸摸他安靜的睫毛,額頭的亂發,又怕驚醒他,打破這份安詳寧靜,手便在離他皮膚一寸之處停了下來。 沈陌在她伸手動的時候便醒了,仍是調皮地閉著眼睛,見陸文茵的手將散發的被窩熱氣引了歸來,隨后將眼前的火光一遮,這種撩人撩一半最是讓人難耐。 沈陌等著等著,猛地將腦袋伸了過去,吧唧地在她縮回一半的手指上親了一口。 陸文茵“哎呀”一聲,耳朵發紅,縮手嚴嚴實實地藏在被窩。 沈陌卻僅僅碰到手指尖而意猶未盡地眨巴著眼睛,他垂著毛茸茸的腦袋,吸著鼻子,帶著一絲旖旎的口氣說道:“我累了……好累……” 陸文茵瞧了瞧著外面天色,的確不早了,想著沈陌守了自己到現在,也確實很累了,紅著臉急忙說道:“天色這么晚了,你也早些歇息,明日還有許多事!” 沈陌將她藏進的手臂拽出,腦袋枕在她被兵器磨礪出厚繭的手心上,聲音悶悶地道:“這里是岐州都尉張汜府上,半夜怎好麻煩人家收拾房間……” 陸文茵聽出了話音,忙用力抽出手道:“你……你……堂堂都尉府怎會就這一間房?你……” 沈陌腦袋死死壓在她的手上,蹭來蹭去不讓她掙扎,不情愿地說道:“我也病了。今日將你送到這里,你便睡到現在。我可是連濕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和蔣袁二位大哥出辦事了?!?/br> 陸文茵見他一副新衣,更顯得光鮮照人,明知他說的是假話,但見他委屈不已的樣子,不禁笑道:“哦,沒換衣服,大冷天的還能穿著那冰殼子到現在,身體真是好,那肯定覺不得冷?!?/br> 沈陌的腦袋更往前湊了湊,壓著被子,直接順著手臂上來,靠在了她的肩頭,喃喃道:“凍得厲害呢!” 陸文茵左側的被子被沈陌牢牢壓在身下,便向右讓了讓,這一下沈陌像收到了極大的鼓勵,直接上了床在陸文茵身邊躺下,閉上了雙眼。 陸文茵推了推他,叫了幾聲,都不見動一動的,無奈地抽出被壓的被角,這次沈陌倒是輕輕抬了抬身體,讓陸文茵將被角抽了出來給他蓋上。 沈陌吸著被窩里的香氣,這才偷偷地樂了,轉身湊近道:“你怎么不問我今天做了什么?” “哦,你說說……”陸文茵鼻子一酸,開始有些癢癢的刺激感,她忙掩了口鼻,“阿嚏”一聲打了個噴嚏,“都做了些什么?”。 沈陌笑的放肆起來,將她的放平的身體掰了過來,注視著她那明亮漂亮的雙眼,呵呵笑道:“看,今天半天沒見我,想我了吧!” 陸文茵的手掌撐在他的胸口,低聲斥道:“你……你……離遠點!” 沈陌仍是自顧自話:“我呢,先讓曲氏兄弟召集了此地白圭堂眾人,將各個渡口的情況大致了解了一下。等來日,我們將此地卓氏毒瘤徹底肅清,重修渡口?!?/br> “嗯,卓氏坊這幾年發展很快,這岐州又有張汜支持!” “所以,今日我們便住在張汜府上,他待我們還算客氣,看來他現在并不想與雍晉兩位國公撕破,今日也未攔著白圭堂的弟兄!再說了,我可是帶著大司馬的信來的,雖說何彰德我們今日沒見到,但是張汜畢竟還是要看大司馬的面,不會對他怎樣的?” “那張汜扣留何彰德和邢臨壽是元驤的主意?” “應該是!何彰德是何萬象之子,何萬象與前齊國公元幡關系非同一般,現在白圭堂許多生意還是元定的產業,我們也攪進去了。他也不想得罪這么些人,只得按著元驤的話先扣了人?!?/br> “何彰德或許知道些董安呈的事情!” “孫慶云和他有切骨之仇,據二哥說,若不是何彰德,孫慶云還在甘州府從軍效力,不會走投無路到了卓氏坊”,他用胳膊將陸文茵緊緊地摟著,“今日我真是好怕,怕你被水卷走,再也不見?!?/br> 陸文茵的聲音哽咽起來,嘶啞地說道:“我也好怕,我才認識你幾個月,我也不甘心?!?/br> “我好恨!好恨卓氏坊!好恨自己!”摟著的手越來越緊。 陸文茵使勁掙扎,忽得沈陌的手臂一松,握住她的手,斬釘截鐵道:“還有,回去了,跟我學游泳,你這水性!哼!” 陸文茵剛剛的感動被這突然轉變震得一點不剩,口中嘟囔著:“會游泳怎么啦?我這便學會讓你瞧瞧!哼!怎么?現在不累了,今日這般折騰一番,你還再這里強打精神做什么?回去睡覺去!” “不回!” “回去!” “不回!哎呀!真得好累,好累好累!我睡著了!”說完,便裝睡起來。 陸文茵對他的撒潑無賴一定辦法也沒有,便也是一動不動,過了片刻望過去,見他已經在疲倦的摧殘下睡著了。 銀輝灑下,暮色沉沉,白日爭斗紛紛,黑色消融尖銳,一切周而復始,在平淡中重復著,著變革中成長著,似乎都是以前的模樣,似乎完全新的征程。 張汜在岐州掛著都尉的職,實際上對于白圭堂和卓氏坊的紛爭并不是十分上心,對他來說,這只是江湖上常見的爭斗而已,不論白圭堂還是卓氏坊的事情,只要無妨岐州境內安定,自是沒有插手過問過的道理,這是他一向的做法。朝廷中人插手江湖之事,本就是極為不齒的事情,但是除了這次讓他掉了價的扣押何彰德一事。 張汜雖是隸屬于大司馬元毅統轄,但是這一路官職飆升則是托了元驤的福氣。 曾經張汜位卑人微,在大司馬眾多的座上賓中,是個連席位都沒有的小卒。 可是,張汜從不是投機經營之人,他只是進著自己的本分,恭恭謹謹將自己的本分作為一份謀生的職業。 可是一日席上,元驤倒是不講資歷名分,端著大酒杯和他喝了個不醉不歸。張汜到現在不明白,元驤這個高高在上的大司馬嫡子,在醉后也有許多不為人知的落魄和悲涼。 再后來,張汜本身能力過硬,在元驤的扶持下節節高升,這才到岐州都尉一職上。 當張汜收到元驤一份信時,他以士為知己者死,終于有機會報恩的想法扣押了何彰德。不過,張汜的上司是元毅,他清醒地將何彰德完璧交給沈陌,就是因了沈陌手中大司馬元毅的一份信。 沈陌坐鎮都尉府的第二日,何彰德和邢臨壽就被張汜親自送了過來,滿是賠笑道:“何彰德在岐州因為與當地鄉民斗毆收押,現在已是查了清楚,是因了河邊渡口之事起了沖突,各自賠些錢財便了解了?!?/br> 張汜的熱情招待,讓都尉府倒成了白圭堂的臨時堂會,眾人出出進進,絡繹不絕,平日在卓氏坊積威下隱在暗處的各色人物也冒了出來,成為都尉府的常來客。 白圭堂一時間盛名俞盛,在蔣射和袁逯等加持下,何彰德一個接著一個收拾著被卓氏坊搶占的渡口。 何彰德心狠手黑,乘著卓氏坊總部陷在甘涼之地,坊中高手孫慶云在京被俘,徐兆海在瞿魚口搶奪糧食,諸般精銳皆調了過去,將那些卓氏坊的小嘍嘍收拾了個干凈。 何彰德帶領白圭堂各道口接連搏殺了幾日,搗毀了渭水水道上的各個窩點。 沈陌這兩日兩耳不聞窗外事,就在陸文茵這里一步不離地照看著,對白圭堂諸事聽見只是笑笑,并不多言。 都尉府眾人瞧著江湖人士在府中進出,也不敢抱怨。沈陌似乎是故意讓都尉府為難,張汜噓寒問暖了好幾次,沈陌非常生氣,這人一點都不知趣,老是打擾他和陸文茵談笑,于是這張汜每次得到的回復都是“身子受了寒,不便見面”。 當他得知,何彰德將城中各大渡口收拾的差不多時,他帶著陸文茵和雍國公府眾人直接向張汜辭了行,二話不多說,飄飄然而去。 何彰德已經主持白圭堂堂務,沈陌將何萬象交給他的白圭玉交給了何彰德,也算是不負所托了。 岐州諸事完畢,元穆和嘉平大婚將至,到長安也需要一整日的路程。 第四十章 無影無蹤 按著兩家長輩定的日子,沈嘉平是臘月十五出閣,十六在元穆府上舉行大婚。今日才是十二,沈府中現在已經一派的喜氣洋洋,張燈結彩,往來的沈氏宗族子弟絡繹不絕。 遠方的親戚朋友因著這樁喜事重新聚在一起,將自己喜悅或悲慘的人生撥撿出來,和血脈相連的親人共享喜事或分擔不幸。 沈陌幾人也是這日到了長安,照例蔣袁二人先回府,留下沈陸二人牽著馬悄悄地說著話。 不過蔣袁二人剛剛離開,一個錦帶華衣的姑娘單騎而來。 沈陌見到,忐忑地望著陸文茵一眼,喉頭動了動,咽下口中唾沫,做出鎮定的姿態,道:“文茵,我……我……沒有!” 陸文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拉著韁繩的手狠狠拽過馬頭,讓出一方位置,避到一邊去了。 這華衣姑娘正是瓊華公主,她滿頭釵環,脖子、手臂、腰間掛滿珠玉,隨著她的到來,叮叮當當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沈陌拿出世家子弟恭敬嚴謹的一副面孔,忙上前在公主兩米處躬身抱手,矮下頭低眉順眼地道:“瓊華公主!今日好巧!” 陸文茵擠滿笑意,隔著沈陌對瓊華公主問了安。 瓊華公主嬌俏調皮的眼神將他瞧了個仔細,笑道:“什么好巧,你出去不帶著我,我便讓城門守衛盯著,看你什么時候回來,讓他們速速報給我,我是專門來找你的?!?/br> 沈陌將低著的頭斜去,看陸文茵只在那七八步遠處背著身子,心道:不會又不理我了吧! 陸文茵緊緊握住雙拳,將指甲陷進rou里,心中不斷地罵著沈陌。 瓊華公主盛氣凌人,霸氣地上前,沈陌忙向陸文茵那方向退了一步,忙假笑道:“公主出宮,也沒隨身帶個侍衛侍女,還是早些回去的好!我和陸姑娘剛剛回來,還未拜見家中長輩,不敢逗留,這就告辭了!” 沈陌忙拉著正生者悶氣的陸文茵,對瓊華公主恭聲道:“陸姑娘途中受了涼,受不了風。公主我們在日再聚。告辭!” 沈陌跟著甩開他手,趕上騎馬在前的陸文茵。 瓊華公主一腔熱忱無法瀉出,只得隨著沈陌的離意,化作水氣在眼眶中打轉,她絲毫不理會陸文茵的存在與否,沖著沈陌大聲道:“沈陌,我這就去求父皇賜婚,將你鎖在我身邊,我看誰敢從我手中將你搶走!” 沈陌嚇得渾身一哆嗦,悄悄地瞧著陸文茵陰沉的臉,跟著她加鞭快馳的馬,對著她那冷峻如同冰雪般的臉,嬉皮笑臉地道:“文茵,我家已是同意你我二人的事,她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我從小就怕她的,你……我……” 陸文茵將這一肚子的氣都化在馬鞭上,不斷地抽著馬,在冷清的大街上,行得越來越快,不一會兒,便到了晉國公府。 陸文茵下馬的步子很重,似乎要將腳下的這塊地踏出個窟窿,遂轉身沉著臉對沈陌說道:“我到家了,沈公子也快回吧!” 沈陌見她沒有一絲猶豫,看著她最后一片衣襟進了門,隨后“嘭”的一聲,大門重重地關上了。 沈陌上前伸手敲門,縮了回去,來回幾次,才長嘆一口氣,將胸中的氣悶回來,似乎還是沒有什么用,垂著腦袋牽馬回府。 沈陌回到雍國公府,迎接他的倒是沒有賜婚,倒是長輩的關心和詢問。 沈陌強打起精神一一回了,還上前安慰擔憂自己的父母道:“爹爹莫要擔心才是。白圭堂的事情陌兒是不是處理的挺好的,白圭堂上下無不敬服呢,爹爹和大哥交代的事情也是樣樣條理清晰,運籌帷幄,爹爹說,陌兒這次做的如何?” 沈淮和元氏不禁一笑,道:“這贊賞的話應是別人說才是,如何能自夸?” 沈陌垂目順手蔫蔫說:“小時候爹爹還夸過幾句,現在哪里得過爹爹的夸贊。大哥那里不罰便是神靈護佑,那里還有贊譽?!?/br> 沈致白眼已經翻到了天際,看著沈陌張揚的眼神,他自己無奈地將斥責的話咽下,父母在前也只能由著沈陌胡說。 沈淮心情大好,揪著沈陌右臉狠狠一擰,笑道:“還敢抱怨起你大哥,我看以前罰的輕了,膽子還是這般大?!?/br> 沈致這才得了些縫隙插話道:“爹,昨天孩兒蒙陛下召見,陛下下旨,讓陌兒為都水臺都水使,掌舟船水運河渠灌溉事務。今日陌兒還需進宮謝恩才是?!?/br> 沈淮和元氏見沈陌更是親昵起來,呵呵地拍著他道:“快進宮去吧!回來再說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