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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陌上山在線閱讀 - 第12節

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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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了,盡管太陽高高的掛在當空,但是絲絲寒風吹過,還是不由地讓人打起寒顫來。沈陌幾人跟著何府車馬的后面,沈陌和陸文茵在前,范吉先在后,眾星拱月般地將齊爍圍在中間,生怕別人不知道這個人是個寶貝疙瘩似的。這個疙瘩也許是真的太冷的,也許是衣裳太過單薄,他將自己用寬袍團團圍了起來,頭上臉上也裹了圍巾,僅僅露出兩只眼睛撲閃撲閃在外,不時地盯著周圍四處端詳。

    大概行了一個時辰的路,忽見隊伍停了下來,只聽見護衛、侍從交相接耳私語些什么。正在遲疑之際,前面的何彰德騎著馬過來了,對沈陌說道:“沈公子,麻煩您看一下我岳父?!?/br>
    這薛中渚怕是經不起這勞頓之苦,沈陌忙驅馬過去,掀簾進了馬車,見薛中渚口吐涎沫,四肢抽搐。

    薛水平見是他,輕拍的手停了下來,忙讓開,道:“沈公子,我剛給喂了岳神醫留下的藥丸?!?/br>
    沈陌上前摸了脈,“嗯”了一聲,算是應答。接著他拿出針囊,用銀針刺入四肢xue位。不過一刻鐘,薛中渚抽搐便緩解下來,氣息也平順了許多。

    薛水平擦了淚,似是壓抑了許久,忙道:“多謝沈公子?!?/br>
    “不必,我們一同回長安,路上本該彼此照應,但是薛堂主的病本該是靜養的。岳神醫臨別時應該開了方子吧,待會停車休息,何夫人煎了藥,給薛堂主服下?!?/br>
    “好……我這就煎藥?!毖λ綇膫冗叞だ锶〕鏊?,下車去了。沈陌也跟著下了車,見薛水平找了何彰德,想必是要休息片刻,反正都已經停下了。

    陸文茵的傷現在好全了,也是手中長劍寸步不離,四處查看了一番。

    沈陌跟上去,說道:“后面我們剛剛過來,左側便是這光禿禿的山丘,右邊是山崖,哪里會藏得了人的樣子?!?/br>
    陸文茵抿了嘴道:“你的意思便是我剛剛看過的都是白查看了,是嗎?最應該查看的前面的路。前面白圭堂弟子已經查看過了。沈家二公子?!?/br>
    “嗯?錯了,我家我是排行老三的。我二哥,也就是云麾將軍自幼長在我家?!?/br>
    “嗯,沈三公子,好了吧!郡王和你兄弟一起長大,怎地你們兄弟連排次都改了?!?/br>
    “先皇在世時,后宮子嗣多夭折,我二哥年幼體弱,有次還應為誤食差點丟了性命。我姑姑身為皇后,便四處求醫,還是無法讓其痊愈。后來聽了一個道士的話,說是八字和貴妃娘娘沖撞,應送養他人。先帝聽了忙將我二哥送到我家,那時才三歲,呵呵……我還在我娘肚子里面。所以就按著兄弟三人的排行了,我娘疼起他甚過我呢!”

    陸文茵被他拍了一下,她停了腳步,順著沈陌的眼光望去,路上有新土。

    沈陌拿著劍在路邊指指戳戳,看見一垛駱駝刺上有一絲絲線,陸文茵看見了,向沈陌點了頭,見沈陌讓開后,抽劍將線切斷。路上“噓噓啦啦”由草墊子鋪好的路陷了下去,一個三米長寬的坑橫在路中央。眾人見狀,皆持起器械防衛,空氣立刻緊張起來。

    忽然,大塊石頭從頭頂落下,陸文茵看著沈陌質疑的目光道:“我剛剛上去看了,沒有人的?!?/br>
    說完,沈陌將她護在身后道:“人家還等著你把他們揪出來嗎!壞了,這些都是武林高手,應該是江湖中人,你看這擲石子的手法,怕是范張兩位大哥才能做到?!?/br>
    正說著,范張兩位救星拽著齊爍,已然到了他二人身旁。

    張寶慶還是往日的冷靜,指著那“齊爍”道:“應該是奔著齊爍來的,我們將他們引開,大家想辦法在前面鎮上會合?!?/br>
    沈陌見他二人飛身越過陷阱,道:“張大哥小心?!苯又W身躲過飛石,拉著陸文茵貼著山靠著。

    何府下人和白圭堂諸人三十多人或死或傷,路上躺了一片。不一會兒,那山丘后面的人似乎真的少了許多,石塊還是時不時落下,沈陌忙道:“范大哥,我們這里沒事了,你忙前去接應寶慶大哥,他一人怕是……”

    范吉先斜眼一瞪,道:“他們果真是沖著齊爍來的,哈哈哈……這幫蠢貨白跑一趟嘍。公子,大張的功夫比我差些,但是逃跑的功夫比我好了多去了,公子擔心什么。要是你這里有個閃失,大張把我的頭能擰下來當球踢呢!我不去?!?/br>
    沈陌氣結,指著他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

    那范吉先早就繞過山丘,白圭堂的幾個也一起過去,只聽見山后打斗糾纏起來。

    沈陌和陸文茵忙去檢查傷員,分發傷藥。沈陌見薛水平抱著奄奄一息的薛中渚,大聲哭了起來。

    薛中渚見是沈陌,坐在地上的身子略微直了一些,這一用力讓他頓覺小腹一股寒氣上沖頭頂,頭暈目眩,又倒在薛水平懷中。

    沈陌趕忙摸了脈,心里一驚,看著狂亂的薛水平說不出話來。

    薛水平哭道:“岳有枝的藥在打斗中跌落山崖,草藥……對,還有草藥……”她看著山崖下掉落的馬車,“我去找找……”說著,她頭發散亂,失了神志,便要順著坡下崖去找。

    薛中渚微弱地聲音傳了過來:“平兒,你過來。我有話說?!?/br>
    薛水平聽見忙跑到父親身邊:“爹……爹……平兒在這兒,平兒在這兒?!?/br>
    薛中渚卻對著沈陌道:“我三子具歿,僅存一女平兒,你爹爹曾經欠我一份人情,今天我便要用這個人情,告訴你父親,那個人還在等他。我的女兒女婿,希望沈公子能用心庇護,保他二人安全到長安交給何堂主?!?/br>
    “薛堂主,晚輩一定護他二人到長安?!?/br>
    薛中渚對著薛水平,似乎想起了三個兒子,喃喃自語念道:“我一生從沒得到上天眷顧,但也活到了這把年紀,平兒,你和彰德要好好過日子,不可再任性了,以后你便是一個人了,不可再任性,好好過日子……”聲音漸漸低微,話沒說完便沒了氣息。

    薛水平嚎叫著:“爹,你走了,我怎么辦,怎么活下去……”

    沈陌慌忙探了氣息,搖了搖頭,看著嚎啕大哭的薛水平。

    陸文茵看見薛水平,不由得眼淚裝滿了雙眸,輕輕撫著薛水平的背,一起哭泣起來。

    何彰德帶著幫眾回來一看,薛堂主已然過世,這次護送的都是白圭堂幫中執事精銳,個個頹然悲哀,這次遇到的不同以往,都是武林高手。何彰德大聲道:“薛幫主義薄云天,德惠隴右,幫眾弟兄應該繼承幫主遺志,壯我白圭,奪回渭州水道,解岷州之圍?!?/br>
    這時,山丘后白圭堂弟兄生擒了兩人,何彰德抽出長劍,上去就戳向其中一個,不顧那人哀嚎痛哭,他抽出帶血的劍,指著另一人道:“說,誰派你們來的!”

    那人被何彰德嚇得屎尿都下來了,忙道:“我說,我說,我們坊主卓氏,大俠,大俠認識的,就是羅義潮的老婆,是她派我們來的。其他的而我不知道,我們兩伙人,我們卓氏坊的人是來截殺你們,另一伙人,武藝高超,他們去追沈公子他們押送的人去了。真的,真的……”

    不管真不真的,何彰德一劍一個,將二人踢下山崖去了。

    前面路已經斷了,許多人受了傷,剩下的人將山間的土挖過來花了好些功夫才將那大坑填好,又因為臨這山崖,拆了幾個壞了的馬車板,墊在靠近崖邊的一側,終于能讓著龐大的馬車隊伍能過去了。

    薛水平看了何彰德一眼,有厭惡有不屑,將父親輕瘦的尸體放進了馬車,接著她到旁邊的一處巖壁,這里一縷山泉從上泄下,怔怔地望著著水柱,似是像往常般等待爹地醒來。

    半響過后,她俯身撈了撈水,眼里淚水盈眶,卻是不落,迷迷茫茫視物不清,心中痛楚竟似荊棘黎過一般,一陣一陣的難過,只是不知如何發泄開去。她眼前的山泉白花花一片,耳畔轟轟然一團,一滴淚都沒了,閉了雙目,任憑那飛珠濺玉撲面而來,任憑面上珠玉相連,順著面頰縷縷流下。

    不知過了多久,她睜開眼,但見自己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全身上下無不濕透,臉唇青紫,自己也打了個冷戰,鼻子一酸,頹委在地,淚水如洪水破堤,一瀉而下,迷迷離離說些什么,“都是造孽,造孽啊”。

    沈陌忙對一側照看的何彰德說道:“何夫人傷心過度,現在應該沒事了。沈陌先告辭?!闭f完,從馬車上下來了,見陸文茵也是紅著眼。沈陌伸手握緊了她的手,道:“是不是想起你娘親了?!?/br>
    陸文茵有些不好意思,說道:“何夫人,真是可憐。他們薛家就她一個人了?!?/br>
    沈陌道:“嗯,何夫人還有何兄啊?!?/br>
    到了鎮上,找到白圭堂堂口,才開始籌備安葬薛幫主。沈陌和范吉先等人也找到了張寶慶。

    張寶慶道:“江瑜受了傷,中了鏢?!?/br>
    喬裝成齊爍的江瑜笑道:“公子不用擔心,我的身體再中上幾鏢,也照樣把他幫人引得摸不著頭腦。他們現在還認為我是齊爍,沒有穿幫。想必謝五官掾已經將那真“齊爍”關進了大牢?!?/br>
    這江瑜本是江據府中的一個小廝,這次隨著謝摯蘭前來接應沈陌,之后便悄悄將齊爍押入姑臧,關在姑臧大牢中。

    范吉先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腦門上,道:“笑……笑什么笑,聽大張說你一路上跑的跟兔子一樣,根本不聽大張的話,若不是這樣,有大張在旁邊,你能受傷嗎?小崽子,笑……還笑……”

    接著江瑜的腦門又挨了兩巴掌,他還真的學著兔子一蹦,躲了開去,道:“范大哥,別大哥,我這個榆木疙瘩被你打的就更笨了?!?/br>
    眾人笑了起來,陸文茵也笑得直不起腰來。

    第十七章 屈光風雷

    白圭堂弟兄和沈陌等這兩隊人到了姑臧,便各自回去了。

    何彰德帶領白圭堂眾人到了他們堂口,命安置重傷的堂中兄弟,命堂中妥善照料,又尋了些精壯勇士沿途護衛。

    沈陌等人直接到了忠武將軍府,住了下來。沈陌這邊看了陸文茵的住處,補了幾樣東西,說了些話,便讓她洗漱,好好休息。

    次日,沈陌便命人四處尋訪岳有枝神醫,提供線索者重重有賞。他到馬山鎮時,本就想著到何府請教岳神醫,不料她竟然已經離開。雖然他學了些醫術,但畢竟所學有限,常常想請教高人神醫,增長些見識。這件事吩咐下去后,陸文茵也洗漱完畢,傳了一身淡黃色的衫子,更顯得他清雅嬌俏。

    今日下午,何彰德便要帶著白圭堂眾人離開姑臧,沈陌和陸文茵便到了客棧,向何彰德等人送行告別。

    沈陌笑著對何彰德說道:“這個齊爍是重要人證,需要一路官府衙役押送到京城,我們也要辦理交接文書,估計還要在這里耽擱幾日,便不能隨何兄同行了?!?/br>
    何彰德拱手道:“我們已經修整了一日,接下來的路也好走了,沈公子不必掛懷,一路上堂中弟兄也會有接應,此次多謝沈公子一路相助?!?/br>
    “哪里,這一路何兄一路相護,小弟不敢忘。不知何夫人身體怎樣了,今日可否隨行?!?/br>
    “拙荊身子好多了,她也是急著將岳父的骨灰送到京城安葬?!?/br>
    “哦,那何兄一路小心,我們京城再聚?!?/br>
    “京城再聚?!?/br>
    沈陌將何彰德、薛水平送出了客棧。

    沈陌見薛水平臉色蒼白,始終面無表情,看著她夫婦二人上了馬車,大車小車二十多輛車緩緩穿過街道離去,這才離開。

    沈陌拉著陸文茵的手,輕語說道:“他們會安全到達的,這一路上都要白圭堂的人接應,不會有事。我知道你是看見何夫人喪父,便想起了家人,說不定還想起了自己離世的娘親?!?/br>
    陸文茵沒想到他能說出這些自己心底的話,不由得眼眶又紅了起來。

    沈陌忙焦急說道:“我又亂說話,惹你傷心了。我……我們到了京城,你見見我娘,我娘人可好了,你看他待我二哥那么好,肯定對待你好的?!?/br>
    陸文茵一聽見他又說這些胡話,紅了臉,頭也不回地跑在前面,沈陌一路跟著,二人回了府。

    等了許多日,謝摯蘭高興地告訴大家,忠武將軍馬上就要到了。但是,沈陌見謝摯蘭和范吉先每日都在忙著,他們商量著押送齊爍的事,琢磨著最近接到的一些線索。

    沈陌想著過幾日便要回京,便悄悄出了門。他進了平日里常去的那家藥房,看有沒有新進的藥材,買上一些帶回京城。

    接待他的伙計年紀輕輕,笑意融融,他一進去便熱切地招呼起來。

    沈陌便笑道:“小哥,好是面生,原來的劉大夫呢?”

    那小伙計正抓著藥,找不見沈陌要的那味藥的位置,眼睛還在藥柜上尋來尋去,答道:“劉大夫家中有事,過幾日過來。我先替幾日,您看,見笑了,連藥的位置都還沒記清呢!”

    沈陌付了賬,拿起藥包準備離開。

    那小伙計,迎著沈陌笑道:“沈公子,近日,城里都相傳您要找岳神醫,是真的嗎?我在采藥路過城郊時,見岳神醫進了一個莊子,不知現在還在不在?若是找得見的話,公子可有賞錢?”

    沈陌聽了,暗自歡喜,道:“若是能找到,自然少不了你的,若是不在,也不會讓你白跑這一趟?!?/br>
    小伙計興高采烈地跳了起來,“呵呵呵”笑道:“沈公子,就等您這句話咧!我這就關了門,帶您過去看看?!?/br>
    沈陌見他高興,也笑起來了,對這小伙計的熱情有些招架不住,道:“那小哥,這藥房?”

    小伙計收拾了柜面,道:“沈公子,您叫我埂子就行了,小時候在地里面干活,我老是偷懶,坐在埂子上不動彈,大伙便都叫我埂子了?!彼帜_麻利,很快便鑲了門板,關了藥房大門。

    沈陌跟著埂子一直朝著城東走去,畢竟是邊郊,路上行人越來越少,接著跟著走進了一個院子。這院子很大,雖是有些舊,但是看著主人也是精致的,收拾的很整潔。

    埂子麻利地敲門進去,道了一聲:“我進去通報一聲?!?/br>
    沈陌這時,有些警覺了,他見這位待他如親兄弟的埂子,長驅直入進去了,留下他一個人在院中。沈陌心中感覺非常不好,埂子非常熟悉這個院子,自己怕是上當了。

    沈陌剛一轉身,想要離去,一個響亮的聲音傳了過來:“既然來了,就留下來喝杯茶?!?/br>
    沈陌見一人走了出來,他笑容盈面,似江心燈火,一襲白衣如月籠輕紗,更添俊朗,手握長劍,瀟灑飄逸,更添豪氣。

    幾人已是將他圍了起來。埂子遠遠地躲在一旁,帶著歉意道:“沈公子,對不起,我也沒有辦法,我爹爹,就是藥房的劉大夫,被他們抓了,我……”

    眾人聽了哈哈笑了起來。沈陌抽出長劍,蓄勢以待。

    不料那人仰頭笑了起來,道:“一路上已經見識過你那三腳貓的功夫了,出了你那兩個侍衛,你們這群人□□夫有幾個見得過去的,不過就是人多了些罷了。今日便讓師兄好好教教你師祖留下的絕學?!?/br>
    那人持劍飛至院中,沈陌一見招式,便是師父楊羨教的屈光劍。屈光劍飛揚飄逸,靈動閃越,風雷式五招應春之象而生,各中又有五行生克。劍法順則相生,逆則相克,相侮相乘之理般酣暢淋漓,心之所生,意之所到,隨意而出,木杖指指點點,頓時院內塵土黃葉紛揚,如萬英飛舞。

    沈陌和他使出的招式竟然一模一樣,不過沈陌的招數明顯生疏,并且變化少了許多,沈陌使出那一招,他便使出更精妙的這一招。那人將劍橫甩,七八片黃葉依次排在杖上,手腕一抖,葉片飛散開來,左掌一推,盡收掌內。

    沈陌望著他掌中的一疊樹葉,隨手一揚,便隨著輕風散去,不禁叫了聲“好”,他真心服輸收了劍,上前拱手道:“小弟的功夫不及,敢問大哥是否也是師承終南山楊羨前輩?!?/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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