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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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跟她商量帶著程季恒去云山玩的事,她本來不想去,只想在醫院陪奶奶,但是她忽然想到,云山燒香很靈,瞬間改了主意:“好?!?/br> …… 云山是當地的著名景點,海拔八百多米,巍峨挺拔鐘靈毓秀,山頂常年云霧繚繞,恍若仙境,故名云山。 云山所在境內的縣城,也因此而得名云山縣。 云山距離縣城中心不遠,只有五公里,但是從縣人民醫院出發的話,沒有直達的公交車,需要先做一趟公交車到當地火車站然后再轉云山專線旅游大巴。 陶桃帶著程季恒來到云山時,已經十點半了。 時值暑假,來云山旅游的人很多,景區大門口的停車場內停滿了大大小小的私家車和來自全國各地的旅游大巴車。 排了好長時間的隊,他們兩個才買到票。 景區大門距離云山腳下還有一長段距離,步行的話需要走上將近十分鐘的時間,不過游客也可以選擇坐十塊錢一位的電動游覽車,這樣既節省了時間又節省了體力。 大部分游客都會選擇坐纜車。 但有少部分人,選擇步行,在這部分人當中,有一大半是為了去云中寺燒香拜佛,步行更為虔誠。 還有更虔誠的朝拜者,從景區大門就開始三步一叩,九步一拜,直到云中廟門前。 陶桃很想三步一叩九步一拜,但是她今天不只是來燒香拜佛的,還是帶著程季恒來玩的,不能逼著他跟著自己一起三步一叩九步一拜。 “你要坐纜車么?”走進大門之后,陶桃先詢問了程季恒的意見。 “都行?!彼闹袩o神佛,怎么上山都無所謂。 陶桃:“那我們走路?” 程季恒:“行?!?/br> 從景區大門往山腳下走的時候,陶桃一直沒說話,整個人悶悶不樂、心事重重。 程季恒大概猜出來了是因為什么。 到了山腳,有兩種上山的方案:坐纜車或者徒步爬山。 陶桃依舊是先詢問程季恒:“你要坐纜車么?” 程季恒沒有直接回答:“你呢?” 坐纜車去拜佛不虔誠,去拜佛必須徒步,這是當地人的傳統,所以陶桃肯定選擇步行。 “我不坐纜車?!钡謸某碳竞銜驗樗年P系放棄坐纜車,又迅速補充了一句,“不用管我,你要是想坐纜車的話就去坐吧,我們可以暫時分開,到時候山頂見?!?/br> 程季恒知道她想干什么,因為在來的這一路上,他已經看到了好幾個三步一叩九步一拜上山的人。 這種人在他的眼中,就是自欺欺人的傻子,這些叩拜的行為,不是因為虔誠,而是在安撫自己的內心,讓自己心里舒服點而已。 在他看來,這世上本就沒有神佛,因為人類的欲望過重,要求的東西太多,所以才造出了神佛。 所以神佛的本質和妖魔無二,都是人心造出來的東西,只不過一個被美化了,一個被丑化了而已。 他幼年時,母親經常燒香拜佛,她很虔誠,每縫初一十五,必定會去一次東輔當地有名的大佛寺燒香拜佛,還經常布施香火,以供大佛寺博施濟眾。 但她供奉了多年的佛祖,并沒有保佑她。 她最后的結局,比那些殺人放火的人還慘,更可笑的是,她死了,程吳川這種人還活著。 所以程季恒壓根就不信神佛,什么佛海無邊慈悲為懷,全是在迷惑眾生,如果真的存在神佛,世界就不會這么骯臟了。 但他知道,這顆傻桃子,一定信神佛。 按照他對她的了解,只要他們倆一分開,她必定會加入這群三步一叩九步一拜的傻子當中。 人都已經這么傻了,就沒必要更傻了,再傻下去,就成呆子了。 輕嘆了口氣,他道:“我不坐纜車,和你一起上山?!?/br> “那好吧?!碧仗业恼Z氣中帶著點失望,倒不是不想和程季恒一起,而是和他一起的話,她就沒辦法和別人一樣叩拜了。 她想求佛祖保佑奶奶身體健康,這是她唯一的愿望,也是她內心最大的奢求,所以她想用最虔誠的心去叩拜佛祖,希望佛祖能夠聽到她的祈禱。 云山很高,有些地方還很陡峭,需要手腳并用才行,徒步上山相當耗費體力,而且今天的氣溫還很高,才剛爬到半山腰,陶桃就已經累不行了,滿頭大汗臉頰撲紅,還氣喘吁吁。 半山腰處有個涼亭,她本來沒想歇腳,甚至都已經走過去了,但忽然又考慮到了程季恒的身體情況——雖然都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但也還在大病初愈的范圍內——所以她又停下了腳步。 “要不我們歇一會兒吧?!彼D頭看向了程季恒,然后,懵了。 程季恒依舊是身姿筆挺氣定神閑,除了額頭上冒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水,絲毫不見疲憊和勞累,就連呼吸都和平時一樣緩和平穩。 “你不累么?”陶桃難以置信。 不累,一點也不累。 這才多高的山? 他玩了小十年mma,平時還有健身的習慣,體能不是一般的好,所以這點距離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么,一口氣爬到山頂根本不是問題。 但這顆桃子好像已經累壞了。 于是他不假思索地回答:“累了,需要休息?!?/br> 陶桃:“……” 可我好像并沒有看出來你累了。 程季恒又一次捂住了自己的左臂,微微蹙眉:“主要是手疼?!彼苷J真地說道,“今天醫生看了片子,說我需要多休息,不能劇烈運動?!?/br> 陶桃并不懷疑他的話,忽然有點后悔讓他徒步上山了,應該帶著他去坐纜車的,急忙說道:“你快去亭子里休息一會兒吧?!彼鋈豢吹搅伺赃呌袀€小賣鋪,立即朝著那邊跑了過去,“我去給你買瓶水?!?/br> 程季恒站著沒動,一直在等她。 陶桃拿著兩瓶礦泉水從小賣鋪里出來后,看到他依舊站在太陽下,立即朝他走了過去:“你怎么沒去亭子里?” 程季恒:“我在等你?!鳖D了下語氣,他又道,“我想讓你給我揉揉手?!?/br> 這語氣,乖巧懂事又聽話,再配上他那一副人畜無害的嘴臉,相當的惹人愛憐。 這一瞬間,陶桃又明白了男人們面對白蓮花時的感受,就四個字,欲罷不能。 算了,這世間誘惑太多,偶爾糊涂一次,也不算什么。 陶桃再次選擇了裝瞎:“坐下之后再給你揉吧?!?/br> 程季恒:“好的?!?/br> 亭子不大,但是一圈都能坐人。 陶桃和程季恒走進涼亭的時候,還有一家三口也在亭子里休息。 兩人坐下之后,陶桃先擰開了一瓶水的瓶蓋,遞給程季恒:“喝點水?!?/br> 程季恒沒接,而是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先揉手?!?/br> 可真是會磨人。 陶桃長嘆了口氣,把水瓶放到了身體旁邊,拖住了他的手心,斜眼瞧著他:“還是手腕疼?” 程季恒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點頭:“嗯?!?/br> 陶桃忽然有點想笑,強壓下了想要翹起的唇角,開始給他揉手。 她的動作一如既往地輕柔。 程季恒微微垂眸,目光溫柔地看著她,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亭子里很安靜,也很清涼,氣氛十分靜謐。 忽然間,一聲清脆的童音打破了這份靜謐。 “我不想爬了,我累啦!” 坐在他們倆對面的那位小女孩,在和她的爸爸mama撒嬌。 “我好累好累呀!” 陶桃聞聲抬起了頭,看向了對面的一家三口。 小姑娘才五六歲的模樣,穿著一件粉色的運動體恤,藍色的休閑牛仔短褲,還有一雙白色的運動鞋,小胳膊小腿藕節似的白嫩圓潤,十分可愛。 此時此刻,她正坐在爸爸的腿上,嘟著小嘴巴撒嬌:“我想讓你抱著我爬山?!?/br> mama故意板起了臉:“在學校老師怎么教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小女孩:“可是人家好累好累好累呀!”隨后又抱緊了爸爸,“求求你了嘛,抱抱我!” 爸爸完全無法抵抗女兒的撒嬌:“行,爸爸抱你上山?!?/br> mama瞪著爸爸:“山這么陡,你怎么抱她?不危險么?” 爸爸:“背著?!闭f完,他將女兒放在了地上,然后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蹲在了女兒面前,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來,跳上來?!?/br> 小姑娘開心的“耶”了一聲,立即跳上了爸爸寬闊結實的后背,抱住了爸爸的脖子。 爸爸背著女兒,穩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看了身邊的妻子一眼:“走吧,再不走就吃不上午飯了?!?/br> mama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嘮叨:“還不都怪你,誰讓你這么慣著她呢?她說停你就停,才走了幾步路,歇了幾次了?” 爸爸也沒反駁,憨憨地笑了一下。 這一家三口離開涼亭的時候,陶桃的視線一直定格在他們身上,目光中滿含羨慕,甚至有點嫉妒。 她想到了自己的爸爸mama,想到了自己小時候。 小時候,爸爸mama經常帶她來爬云山,她爬累了,走不動了,爸爸也會背著她上山。 后來,她的爸爸mama離開了她。 現在,奶奶也要離開她了。 爸爸mama要是沒有離開她就好了,她現在什么都不怕了。 陶桃的眼眶忽然就紅了。 這一家三口的忽然出現,如同壓垮了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猝不及防間,她崩潰了,內心激蕩不平,如同颶風下的波濤大海,瞬間淚崩了,嗚咽著說道:“我覺得不公平,為什么別人都有爸爸mama?只有我沒有?我都已經沒有爸爸mama了,為什么奶奶還要離開我?” 因為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公平。 程季恒從小就明白這個道理,不過他也很能理解她的這種忽如其來的崩潰。 成年人的崩潰,不需要太多的鋪墊,一個瞬間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