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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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br> “哼,你最好說到做到,不然我看不起你?!?/br> “我一定會說到做到?!?/br> 他最后確實說到做到了,不后悔,也不會想她,因為他不能被這個刁蠻又叛逆的小老太太看不起。 打開保溫飯盒的時候,他不受控制地對陶桃奶奶說了句:“我沒加糖?!?/br> 周寒梅并沒有覺得程季恒的態度不好,她能感覺到這個小伙子對她的關心,他只是說話直接了點而已,所以神色和語氣一如既往地親切和藹:“我不能吃糖,我有糖尿病?!?/br> 果然老太太都是別人家的好。 看看人家奶奶多懂事。 程季恒輕嘆了口氣,真情實意地夸獎了一句:“你很聽話,非常不錯,繼續保持?!?/br> 周寒梅被逗笑了,但也是真的開心,開心自己被表揚了。 人年紀越大,就越像小孩,越渴望得到認可和表揚。 “我都已經好多年沒吃糖了?!崩咸恼Z氣中還帶上了幾分自豪。 程季恒也被逗笑了,又夸了一句:“很棒?!?/br> 他本想將保溫飯盒的里的粥倒進小碗里,但是手不方便,正發愁的時候,周寒梅說了句:“我還沒打針呢,可以自己來,你坐下休息吧?!?/br> 說著,她伸出了雙手,從他手中接過了保溫飯盒。 程季恒也沒客氣,畢竟這事他真的完不成,所以也不逞強。隨后他彎下了腰,用右手將靠在床頭柜上的折疊桌拿了起來,放到了病房中間的空床上,打開支撐桌板的四條架子腿后,擺到了陶桃奶奶的身前。 老太太將倒好的粥放到了折疊桌上,程季恒將袋子里的筷子、勺、包子拿了出來,放到了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吃飯的時候,他坐到了那張空床的床邊上。 才剛坐下沒多久,身后忽然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中氣十足的嗓門中滿含驚訝:“哎呀你是誰呀?” 程季恒回頭,神色淡淡地看了眼那位剛剛起床的中年女護工,言簡意賅:“程季恒?!?/br> 這位護工阿姨燙了一頭棕紅色的卷毛短發,身材特別健碩,膀大腰圓,說話時的嗓音特別洪亮:“程季恒是誰?” 周寒梅笑著解釋道:“我們家桃子的朋友?!?/br> 護工阿姨再次瞪大了眼睛,雙目中閃爍著八卦的光芒:“男朋友么?” 周寒梅搖頭:“不是,就是普通朋友?!?/br> 護工:“哦哦哦?!边@三聲“哦”一聲比一聲音調高,緊接著又驟降:“害,我還以為你們桃子不想和蘇醫生好了呢?!?/br> 程季恒面無表情地聽著她們倆人的對話,聽到“蘇醫生”這三個字時,眼神中劃過了鄙夷和不屑。 周寒梅無奈一笑:“我們桃子和蘇醫生也是普通朋友?!?/br> 護工的嗓門依舊咋咋?;?,語氣卻變得斬釘截鐵:“不可能,他們倆之間絕對不普通,看對方的眼神都不一樣?!?/br> 周寒梅抿起了唇角,卻是在苦笑,聲音中也透露著極深的無奈與苦澀:“你別亂說,我們桃子和蘇醫生真的只是普通朋友?!?/br> 話雖這么說著,但兩個孩子是不是互相喜歡,她真的看不出來么? 她只是看的太明白罷了。 她是想過把桃子托付給蘇晏,但是她太了解蘇晏他媽的為人了,她根本看不上桃子。桃子的性格又太軟,如果真的跟了蘇晏,只會受他們家人的欺負。 所以蘇晏絕對不是良人。 說白了,還是因為她們家條件不好,配不上蘇晏。 就在這時,程季恒忽然開口:“桃子很好,”他目光堅決地看著陶桃奶奶,語氣篤定,又帶著不屑,“蘇晏也只配跟她當普通朋友?!?/br> 周寒梅一愣,詫異地盯著程季恒看了幾秒鐘,忽然笑了,連連點頭:“對,你說的沒錯,我們桃子很好?!彼纸忉屃艘痪?,“但蘇醫生也很好,只是他們兩個只適合當朋友?!?/br> 她的話音剛落,病房的門忽然被推開了。 蘇晏身穿白大褂,走進了病房。 說曹cao,曹cao到。剛才還在議論人家,現在正主忽然出現,屋子里的人不免有點尷尬——除了程季恒,他還朝著蘇晏笑了一下,笑容真摯到了極點,看起來相當的和藹友善:“早呀,蘇醫生?!?/br> 蘇晏沒想到程季恒會在,神色瞬間沉了下去:“你怎么來了?” 程季恒:“我來照顧奶奶呀?!?/br> 他只說“照顧奶奶”,卻沒說誰的奶奶,聽起來就好像是在照顧自己的奶奶一樣,而且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氣還特別的理所應當,就好像他和桃子才是一家人。 最后,他還笑呵呵地對著周寒梅說了句:“是吧奶奶?” 周寒梅點頭,對著蘇晏解釋道:“是,他確實是來照顧我的,不是外人?!?/br> 程季恒看著蘇晏,滿面天真無邪,眼神中卻盡顯張狂與桀驁,再次重申:“我不是外人?!?/br> 但你是外人——蘇晏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這句言外之意,雙拳不由自主地緊握,極力克制再給他一拳的沖動。 程季恒完全不給他反擊的機會:“馬上就要查房了吧?您先去忙吧,這里交給我就行?!?/br> 他這話說的,可謂是相當體貼。 經程季恒提醒,周寒梅也想到了早上查房的事,趕忙催促道:“無病呀,你趕緊去忙吧,別管我了?!?/br> 蘇晏眉頭緊蹙,忽然生出了一股深深地無力感。 他真的成了外人。 程季恒這個人,詭計多端,又善于偽裝,很容易就能取得他人的信任,三言兩句,就能把他驅趕出局。 他很想戳破他的偽裝,卻又對他束手無策。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蘇晏無奈地對周寒梅說道:“查完房我再來看您?!闭f完,他轉身就走。 其實距離查房還有一段時間,但他實在不想再多看程季恒一眼,眼不見,心不煩。 蘇晏的離去就像是一道風,吹走了病房內的喧囂。 那位護工阿姨終于舍得起床了。她雖然起的晚,但絕對是一名稱職的護工,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給那位癱瘓在床的老大爺換尿袋,然后手腳麻利地給他翻身、擦身體。 做完這一系列工作后,她才去洗漱,然后拎起了放在墻邊的暖水壺,去水房打水。 墻角處還剩下一個水壺,不銹鋼材質,瓶蓋上貼著一張粉色的卡通桃子的貼畫,瓶身上用黑色油漆筆寫著“0736周寒梅”這幾個字,字體整齊娟秀,一看就知道是誰寫的。 陶桃奶奶已經吃完了早飯,程季恒本想去給她倒杯水,然而拎起水壺后才發現里面是空的,于是對老太太說了句:“我去接點水?!比缓缶土嘀畨仉x開了病房。 0736病房在這層樓的東側,水房卻在西側。 程季恒拎著水壺橫跨了整層樓,才找到水房在哪。 水房不大,里面就只有一臺飲水機。 此時來接熱水的人不多,排在程季恒前面的只有那位護工阿姨。 他走進水房的時候,護工阿姨剛接完水,正準備回去,臨走前她好心地提醒了程季恒一句:“現在里面沒熱水了,你等那個指示燈變綠了再接?!?/br> 現在指示燈還是紅的。程季恒只好等著,然而還沒等到綠燈亮呢,到先等來了蘇晏。 蘇晏的手里,拿著一個深藍色的水杯。 看到程季恒后,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本想直接轉身離開,結果差點和一位正在往水房里沖的姑娘撞了個滿懷。 姑娘二十出頭的模樣,紅唇黑發,身材高挑,穿著白襯衫和深灰色西服短褲,看起來十分性感撩人。 見到蘇晏之后,她的眼睛瞬間就亮了,驚喜不已地說道:“你怎么在這兒?我找你大半天了?!?/br> 蘇晏微微蹙起了眉頭:“有事?” “當然有,沒事找你干嘛?!惫媚锎蜷_了背包,從里面拿出來了兩張電影票,不由分說地塞到了蘇晏身上穿著的白大褂的左兜里,“請你看電影,新上映的《終極源頭》,這周日下午四點的場,萬達影院,不見不散?!?/br> 她的語氣堅決,根本不給蘇晏拒絕的機會,說完之后,轉身就走。 蘇晏心累又無奈,從兜里拿出來了那兩張電影票,長嘆了口氣。 指示燈由紅變綠,程季恒將水壺放到了水龍頭下面,同時哂笑著開口:“長公主?” 蘇晏轉身,面色鐵青地盯著他。 程季恒冷笑,看向他的目光中盡顯不屑:“你想去東輔醫學院,但是桃子幫不了你,歸根結底,你還是嫌棄她的家境不好?!?/br> 蘇晏直視程季恒的目光,一字一頓道:“我從來沒有嫌棄過她?!?/br> 程季恒:“但是你媽嫌棄她,而你也拒絕不了長公主拋來的橄欖枝?!?/br> 他的話字字如刀,直戳蘇晏內心。 蘇晏堅定不移的神色中再次出現了裂痕。 程季恒就像是一個能夠窺透人心的魔鬼,每次都能毫不留情地窺透他的心底。 他再一次的感受到了程季恒的可怕之處。 蘇晏的冷靜與自持徹底被擊潰了,薄唇緊抿,面色蒼白不已。程季恒很欣賞他現在的表現,因為他最喜歡欣賞對手情緒崩潰的瞬間。 他還喜歡折磨對手,所以他很少會將敵人一刀斃命,而是將手中的刀一寸寸地推入敵人心臟。 所以,他并沒有就這么放過蘇晏,再次啟唇,漫不經心地說道:“你想借著院長的權利去東輔醫學院,又想持續享受著桃子對你的愛慕和仰望,天下哪有這么好的事兒???蘇晏,你可真卑鄙?!?/br> 蘇晏的呼吸開始急促,醫生良好的心理素質與克制力在頃刻間崩塌殆盡,他怒視著程季恒,咬牙切齒地質問:“你有什么資格說我卑鄙?” 程季恒不以為然:“我確實不是什么好人,但我承認我不是好人,你呢?你敢承認么?” 蘇晏不知該如何回答,眉頭緊緊地鎖著。 程季恒替他回答:“你不敢。所以,我是明著壞,你是暗著陰,這么一比,我比你坦蕩多了?!边€有后半句話,他沒說完—— 那顆傻桃子,就是眼瞎了,才會看上你。 但我一定會幫她治好這個毛病。 水接好了,他不慌不忙地關上了水龍頭,蓋上了壺蓋,指尖輕輕觸摸著貼在上面的卡通桃子。 最后,他朝著蘇晏微一頷首,謙和一笑:“我先走了?!?/br> 水房窗戶透亮,他站在陽光中,身形挺拔修長,五官清俊疏朗,膚色冷白,白色的t恤一塵不染,看起來干凈到了極點,恍若天神降臨。 上一秒他還是個殘酷陰冷的魔鬼,下一秒又變成了平易近人的天神。 蘇晏徹底被他打敗了,看向的目光中已經冒出了哀求:“你放過她行么?” 程季恒這個人,強大又可怕,桃子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他會在不知不覺中將桃子吞噬,而桃子根本察覺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