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117

    本來的雙人行, 在安陽的死皮賴臉之下，變成了三人行。

    他和宋堔兩個人的對峙，讓同學看了好一陣熱鬧, 尤其是安陽那明明委屈至極卻又不得不忍耐的神情, 不知道惹得多少女生心生憐愛之心。

    而宋堔沐浴在這種視線下，卻堅持站在夢見身邊的舉動, 簡直就是坐實了流言的真實性。

    ——如果不是真的有幾分意思, 在那種場景下，就算不避嫌，至少也應該說幾句避免人誤會的話, 可是他什么都沒有說！

    安陽這樣的精明的人，又怎么會想不到呢？

    安陽拿著一本書悄悄的靠近夢見, “你看到了什么？”

    他篤定的道, “你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是海里有什么？”

    夢見之前一天到晚都充滿了頹廢感，寢室，教室，食堂三點一線, 忽然開始瘋狂的翻閱資料，這轉變還是從她寫生后發生的，腦子正常一點都能想到, 是有什么促使了她的改變。

    夢見反問, “你覺得我看到了什么？”

    安陽道, “一個讓人驚駭的東西?！?/br>
    他眼神閃爍了一下, 復雜的看著夢見，“據我所知，‘看’的東西越清晰，越驚駭，自己會越瘋狂……”

    “……沒事吧？”

    “至少現在我已經恢復了正常?！眽粢娛种盖?，翻過一頁書，“我現在更想知道它的來歷?！?/br>
    “如果真的有神，我覺得那就是神?！?/br>
    “或許這就能解開我心里的很多疑問?！?/br>
    安陽：“……”

    神……

    他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深呼吸了一口氣，輕聲警告，“你知道，這很危險，非常危險，我們根本無法抵擋的危險?！?/br>
    “我……曾經看過一些記載，像我們這樣的人，都活不到壽終正寢?！彼S持自己的表情，瞳孔之中仍舊帶著幾分懼怕，“……不聽，不看，不探究，才能活的更久?！?/br>
    夢見沒有說話，眼睛依舊停留在書頁上，似乎是在沉默的抗議，安陽知道她固執，沉默了一秒鐘，又追問道，“那他呢？”

    轉換語氣，聲音中帶上了莫名的嘲諷，“他根本看不到吧，也聽不懂你在說什么?！?/br>
    “哪怕他知曉一點，也不會任由你翻閱這些資料?！边@些都是在把你往死路上推。不得不說，當安陽用這種口氣說話時，更為真實，“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應該討好我，因為我知道的比他要多更多，而且比你在這翻閱資料更有效?！?/br>
    他喋喋不休的要說下去，冷不丁的聽夢見道，“你怎么知道他聽不懂呢？”

    安陽身體一僵，反射性的抬起頭，看向宋堔，表情險些直接失控，在宋堔回視過來之前收回了視線，用眼神詢問夢見，什么意思？宋堔居然也“看得見”？

    夢見頭也不抬，手上的書又翻過了一頁，“你聽說過《你的眼》嗎？那是他曾祖父的作品?！?/br>
    “他說，會帶我去看他曾祖父的畫作?！?/br>
    安陽：“……”作為一個一直住在小鎮上的少年，他的領域顯然沒有拓展到鑒賞上。安陽決定回去好好查一查關于《你的眼》這幅作品，到底有什么稀奇，值得夢見特意提出來。

    他閉嘴了，這個話題告一段落。

    而宋堔也找了個機會問夢見，“我覺得他并沒有那么簡單?！?/br>
    安陽看著就是個無辜陽光的少年，可宋堔是直覺很強，他并不喜歡他，本能的排斥，這絕不會僅僅因為夢見，他偶爾露出來的眼神，也讓他下意識的反感。

    夢見的回答言簡意賅，“他能看到我看到的世界?！?/br>
    宋堔瞳孔一縮，有種恍然明白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的感覺。

    夢見繼續漫不經心的道，“雖然他同樣能看到，可是畢竟不能視覺同享，如果可以，我也想知道他眼中的世界是不是和我一模一樣?！?/br>
    “不過就算如此，我還是很高興，這證明就算我只是一個胡言亂語的瘋子，也并不孤單?！?/br>
    “而且他之前的經歷很有趣，他說他曾經看過很多記載，知道很多事情，我想找個機會去他住的小鎮看一看，或許那里會找到一些讓我釋然的答案?！?/br>
    “雖然這可能會讓我死掉，可是朝聞道夕死可矣?！眽粢娞а劭此?，“你應該能明白我這種感覺吧？好像終于找到了存在的意義?！?/br>
    所以為了這個意義死掉也沒有關系。宋堔沉默了一下，夢見給他的感覺就是不在乎生死，說實話，藝術學院怪胎奇葩遍地，就是死亡率也高于普通學校，似乎每隔幾年都能聽到一個耳熟的人死掉，幾秒鐘后道，“你還沒有去我家看曾祖父的畫作?！?/br>
    這聽著似乎是在說，你約定還沒有完成，不能這么輕易的死掉。

    夢見無聲的勾了勾唇，“在我找到答案之前，我是不會去想那么誘人的事的，就算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痛苦，不過有時候痛苦才會讓人覺得自己是活著?！?/br>
    “不過，我會盡快完成我們之前的約定?！?/br>
    “畢竟，這個東西也很重要?！?/br>
    宋堔仿佛看到那杯本來就搖搖欲墜的水杯又開始傾斜了，他又生硬的轉了話題，“寒假要來了，你準備做什么？”

    “做什么？”夢見重復了一遍，語氣變得輕快了些，“去看極光吧?！?/br>
    ——她醒來的時候是在南部的一個小鎮，而他們之前去的小鎮靠北，夢見懷疑，如果真的有某種異常的東西，那可能要再往北。

    就算猜錯也沒什么，至少她能退回那片海，享受難得的安靜。

    “我想那里能讓我找到靈感?！?/br>
    “……好吧?！彼聊藥酌腌?，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和她一起，最終還是放棄了，“希望一切順利，我會繼續收集資料，等你回來我們再談?！?/br>
    夢見點了點頭。

    她的兩幅畫毫無疑問的讓她這學期獲得了僅次于宋堔的超高分數，老師熱情的建議她去參加幾個知名度頗高的比賽，這都被她婉拒了，在寒假一來臨，她就給沈青柚發了信息，然后關機，拿著行李坐上了飛機。

    剛下飛機，她就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寒意，乘坐著酒店派來的車去酒店的時候，就看到綠色的極光，不斷變幻，渲染了大半個夜空，這里已經是北極圈內了，酒店就是建在厚重的冰蓋上，如她所猜想的那樣，她的耳邊寂靜一片。

    等她到酒店的時候，外面又下起了雪，酒店服務人員提醒她出去一定要小心，外面未掃的雪有將近一米深，有的地方一腳踩進去，可能半個身子都要陷進去了。

    夢見洗漱完就躺在了床上，等到她沉沉睡過去的時候，那種熟悉的失重感果然再次襲來，死寂一片中，她不斷的下沉，下沉，下沉……

    在無盡的黑暗深處，她再次看到了那個吸引注意的微光。

    她本能要去看的剎那，她睡前做的暗示生效了，在夢中她重新閉上了眼睛，再次讓身體下沉下沉，在這樣的環境中是感覺不到時間流逝的，她只能在心里默默計算著，在數到一個數值的時候，她猛然睜開了眼睛……

    嘔——

    從睡夢中驚醒的夢見捂著眼睛，趴在了床沿開始干嘔，胃部的劇烈翻涌，讓她難受至極。

    等她好不容易平息的下來，眼中帶上了不解。

    ——她的身體明明在夢中不斷下沉，可是在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居然發現她似乎還在原地，那道微光，還在那里，看著近了，其實還有很遠很遠。

    所以那是她的錯覺還是別的原因？

    她明明是在夢中看到的光，可在現實中，她的眼睛仿佛真的被灼傷。

    她可以多試驗幾次。

    夢見到現在還沒有在那瘋狂的囈語和可怖的幻象中崩潰瘋狂，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可以給自己暗示和治療。

    而且她本身也已經足夠的瘋狂。

    ——在酒店的人看來，這位新入住的小姐真的怪的可以，從入住后就再沒有出門，就算這里因為極致的低溫本來就少有玩樂的地方，可是你不去玩雪嗎？不去外面更近距離的接觸極光嗎？距離這不遠的地方，還有一處溫泉。

    在這樣的氣溫下泡溫泉很有意思，在從溫泉冒頭的那一瞬間，頭發會立刻結冰，這是許多客人想要去嘗試的一個地方，而這位客人就沉默的一直在房間。

    安靜的如果不是會定時叫客房服務，還以為出了什么意外。

    而把自己關在房中無數次嘗試失敗的夢見終于決定轉換思路。

    ——在入睡前，這次她換了個暗示方法，不再暗示自己會在夢中保持清醒，而是不斷的暗示自己，要在夢中不斷的重復一句話，請和我聯系吧。

    ——不管是你主動進入我的夢中，還是我不小心誤入你的夢中，如果你還有意識，和我聯系吧。

    請您和我聯系吧……

    她是入睡時才能進入這個夢境，也許是入睡時潛意識有變化，和它產生了某種共鳴，死馬當成活馬醫。

    熟悉的海底，熟悉的下墜，這次沒有了夢見刻意保持的清醒，她的身體像是在母親腹中一樣，蜷曲著身體，眼睛半閉著，不斷的下墜。

    她的身體不斷在水中下墜，朝著那處微光處飄去。

    請和我見面吧，請和我見面吧……

    這樣的重復像是一個咒語，在這樣不斷的敘說下，她和那團光之間的距離似乎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不再是咫尺天涯。

    在她身體接觸到那團光的剎那，一股戰栗感忽的席卷了她的身體，還有一股強烈的危險感，在她的意識本能的逃離的剎那，那團微光如一個漩渦，強大的吸力直接把她卷了其中。

    躺在床上的夢見忽然身體抽搐，手緊緊的抓住了床單，手臂上浮現一條條凸起的青筋，眼睛也猛然緊閉，似乎想睜開，可是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按住了她的意識。

    只是片刻間，她的發根出現了些許白色。

    啊——

    無聲的張開嘴唇，想要慘叫。

    醒來，醒來，醒來??！

    早就做好的暗示，在這一刻失效了。

    就在這一刻，被卷入了漩渦當中，身體要被撕碎的夢見，似乎聽到了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

    “啊……氣息?！?/br>
    這個聲音如同一陣颶風，話剛落地，她被這陣颶風吹出了那個不斷撕扯她的漩渦。

    現實。

    “呼——”

    夢見猛地坐起，大口的喘氣，頭嗡嗡作響，神經在劇烈抽痛，散落的長發里多出了幾根白發。

    翌日，這位讓酒店服務人員覺得古怪的客人終于踏出了房間，而且叫了另一個熱門的服務——雪橇。

    這是有固定路線的，夢見選了個最靠北的路線，隨后坐上了雪橇，在出發之前，告訴那位趕雪橇的工作人員，在到這條路線最北的時候，速度放慢，并且無論她做什么，都不要和她說話。

    她想嘗試新的猜想。

    閉上眼睛，不顧臉上的風，集中精力，努力朝著海水下釋放著自己的“精神觸手”，可是在聽不到那些瘋狂的囈語同時，在這里，她的精神力也被壓制了，就像是她被困在了一個透明球里，怎么都無法穿透那層透明的屏障，能影響的只有她自己。

    而現在還是球，可是這個球的范圍變大了。

    ——她真的不是錯覺，她的精神力真的增強了。

    借助了無數人的精神力進行修煉后，她的精神力已經到達了極致，那個借助別人吹大的皮球已經到了再增長就會破裂的程度，再怎么增長她是不知曉的，畢竟這都是她摸索著修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