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叁章釋懷(2)
林詩妤緩步走進醫院,那天聽了那些話后她糊里糊涂的就答應了,導師直接給了她一個地址,她到了以后才知道這地方居然是醫院。 醫院......潘瑀安整整一個學期都沒有來上學,原來不是像大家說的在外面游蕩逃學,而是都待在醫院里嗎? 導師說潘瑀安在暑假后沒多久就辦休學了,只是對于可以回學校上課始終抱著希望,所以希望導師別告訴大家,可是導師那天說......潘mama主動聯絡她,希望可以讓潘瑀安見自己一面,這是代表潘瑀安她......可能沒辦法為學校了嗎? 「請問......是林詩妤同學嗎?」她還正找著病房,長廊底端的女人看著她客氣地問著,長年工作的雙手佈滿皺紋,臉上早已有了些許黃斑。她客氣的點點頭,想必這就是潘mama了吧? 「不好意思請你過來?!顾f著揚起一抹帶著疲憊的淺笑,手里那白凈的信封引起了林詩妤的注意,「這個是瑀安要給你的,她說很抱歉自己常常欺負你......她本來想親自跟你道歉的,但是我跟老師說了兩個禮拜她才找你,她現在常陷入昏迷,幾乎已經沒辦法說話了?!?/br> 「兩個禮拜前我跟導師說了之后,怕你不愿意過來,我就叫她把想說的都寫下來,我可以親自轉佼給你,所以這個......」 她有些顫抖的遞出信封,對于眼前這個被自家女兒欺負的女孩有著愧疚,但畢竟是女兒的心愿,她還是想完成。 林詩妤神手接過,兩個禮拜前......導師是前幾天才跟她說的,她這兩個禮拜以來都在掙扎嗎?畢竟她也知道潘瑀安跟自己的過節,卻又想完成潘瑀安的心愿......也是難為她了。 至于道歉......林詩妤看著手里的信封,暫時不想拆開,心里有些不自在,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突如其來的道歉竟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在病房里面嗎?」她索姓先將信封收妥,一雙眼往廊底瞧,照醫院的配置,潘瑀安的病房應該在最角落的地方,潘mama大概是出來透氣的,「可以去看看她嗎?」 畢竟都來了,不看一下怎么也說不過去。潘mama像是有些意外,用力的點點頭后激動地往病房走,大大的安寧病房四個字印在墻上,讓她心里沉了沉。 安寧病房,人人眼里等死的地方。 「可以請問......她是什么病嗎?」她努力的壓抑著聲音里的顫抖,實在不希望看到一個半年前還活蹦亂跳的同學,如今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她的確可惡,但是罪不至此......何況她才十七歲??! 「......血癌末期?!古薽ama沉默了一會,揚起一抹苦笑,「她原本就常常流鼻血,暑假一開始的時候檢查出來已經是末期了,只是做化療做了叁個月還是沒有效果......醫生說已經全身擴散了,這兩天就會走?!?/br> 她微愕,這么快?「住單人房嗎?」 「沒有,住雙人房,錢還是老師幫忙出的,我們跟本負擔不起?!顾f著右轉走進病房,讓人意外的是潘瑀安居然醒著,一雙空動的眼睛盯著病房的天花板,隔壁的病床上也躺著一個人,但似乎沒有家屬在一旁陪伴。 潘mama連忙走到潘瑀安旁邊低聲說話,她眼珠子朝林詩妤這飄了過來,勉強的微微扯開嘴角,卻沒力氣說多少話。 林詩妤也沒多話,只是直勾勾的看著她潘瑀安,原本俏麗的短發因為化療的關係全數掉光,全身瘦的像是只剩一層皮一樣,她做夢也沒想過潘瑀安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也從不希望她變成這個樣子。 潘mama在一旁看著女兒,在看到潘瑀安扯開嘴角時跟著笑了出來,那是發自內心的笑,她是真心地為了女兒的快樂而笑著。 她在病房里待了兩個小時,一開始都是潘mama跟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后來潘瑀安又陷入昏睡。她見潘瑀安似乎沒有要醒來的意思,便起身向潘mama道別。 嗶——心跳儀忽然傳來刺耳的嗶聲,林詩妤瞪大眼看向機器......心跳停止了! 求救鈴!她飛速跑到求救鈴旁,卻在按下求救鈴的前一刻頓了頓,最后有些頹然的放下手。 進來安寧病房的病人,就是放棄治療、放棄急救的啊...... 「同、同學,你可不可以幫我掩護一下?」潘mama早已哭了出來,但說出來的話卻讓林詩妤很是不解,她正想問要掩護什么,只見潘mama拿紙杯裝了杯水,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包像香灰的東西加到水里,開始往潘瑀安身上灑......等等,香灰? 「歹咪呀,請離開我女兒身休,神明保佑,拜託讓瑀安趕快好起來,我愿意用我的命換她的命?!?/br> ......她應該要阻止她的。林詩妤腦海里閃過這個念頭,病房里是不能灑這些東西的,這樣可能會造成其他患者的感染,沒錯,她應該要阻止她的。 可是她只是靜靜的看著,竟忍不住紅了眼眶,她看到的是一個絕望的母親,在所有醫療方式都無法救活自己女兒的情況下,她看到身為母親的絕望。 那是一個母親,只能親眼看著自己孩子死在自己面前的痛,對她來說她什么也做不了,信仰是她最后的慰藉......也是最后的希望。 在窮途末路之下,狗急都會跳墻,何況是一個母親,一個只能看著孩子曰漸消瘦,最后死在自己面前的母親。對潘mama來說,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她又有什么資格去阻止一個母親對孩子最后的付出? 「潘mama請你冷靜!mama!」醫生和護士們衝了進來,阻止她瘋狂的灑水,她在護士懷里奮力掙扎著,嘴里不忘大聲喊道:「她沒有病,她才沒有??!她只是被臟東西附身而已,你們讓我救她!」 林詩妤在一旁看著,幾滴晶瑩悄然滾落,潘瑀安霸凌她這么久,她沒有偉大到為了她的死哭泣,但她卻真心的為這個母親鼻酸。 醫生制式的宣佈死亡時間,沒一會便蓋上白布,潘mama哭著倒在床邊,手上的紙杯不知何時掉在地上,香灰水灑了滿地,甚至蔓延到她的腳邊。她彷彿看到那水里混著鮮血。 一個母親的心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