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衍似乎是認識這中年女子，可惜謝晗本人毫無印象，但是見著他的反應，她嘴角一抽，將那句脫口而出的反問改得委婉了一點：“我不能下山么？”

    中年女子卻像是聽到了什么驚人之語，連表面的恭敬都維持不了，這一次開口帶著訓斥：“您貴為一教圣女，尊奉神尊，除了教中外派法事，日常應當謹守貞靜，怎可輕易離開奉天宮？”

    這下謝晗聽出來了，感情這自己此時這圣女身份雖高，其實過去一直是個被軟禁的狀態？

    而且對方這詫異憤怒的樣子，說明原主這個圣女是真的足夠‘謹守貞靜’，連這樣平常的疑問都不能有，真是一個合格的傀儡。

    不過現在芯子換了人，謝晗想做什么可不會由人安排。

    “你是圣女，還是我是圣女？”這一句話用了真氣，整個中庭都聽得清清楚楚。

    此話一出，旁邊的白玖一愣，跪倒在地侍女們將頭埋得更低，緊緊的貼住地面。

    中年女子不可思議的看著謝晗，心頭冒出的火氣在對上她面無表情的臉時，慢慢的熄滅，仿佛在這一刻才意識到，真要從名頭上說起來，白蓮教圣女，是比教主地位更高的存在，同時論武功，對方在整個江湖上，也是一流的高手。

    “是奴婢唐突了，圣女要做什么不是我能置喙的，不過……”中年女子的嘴唇動了幾下，色厲內荏地道：“就算大人不看在奴婢自小服侍大人的臉面上聽勸，也請考慮一下您的父親左使大人的想法，待左使返回教中，奴婢會將今日之事如實相告?！?/br>
    “左使……”一道動聽的女聲響起，略微沙啞，跌宕起伏，有一種難言的磁性。

    謝晗聞聲轉過頭，通身絕代佳人之姿的白玖正看著她，笑容溫柔，眼神冰冷：“原來左使是你爹?！?/br>
    謝晗：“……”

    感情原身記憶里那個讓她言聽計從的父親，就是把淮衍抓來的罪魁禍首，她真是剛剛才知道的！

    謝晗憋屈得都沒有余暇驚嘆白玖這一手偽音技能了，就見他轉頭對中年女子道：“周姑姑，白玖寒毒發作，便不相賠了，各位請自便?！?/br>
    話音落下，白玖看也不看眾人，轉身走入屏風后，進入了內間。

    “你……”周姑姑神情似有不忿，但是又仿佛顧慮著什么，終究沒有發難，而是再度看向謝晗：“圣女考慮得如何了？”

    謝晗看了看淮衍消失的方向，走出房間，一躍而起，留下一個飄飄欲仙的背影與一句話。

    “左使回來的時候告知我，我會去找他的?！?/br>
    周姑姑望著這一幕，心中涌起一陣陣不安，那個從小乖乖聽從安排只為得到父親一句夸贊的圣女，好像不一樣了……

    ……

    “狗子，以后都能定位淮衍的位置了嗎？”

    “是的，主人，如果反派的位置出現變動，我也會及時通知你的！”

    奉天宮內，謝晗面前的案幾上堆滿了書冊，這是她之前囑咐兩個啞巴侍女取來的教義和典籍。

    今天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找到了淮衍的位置，但是隨之而來的卻是一堆需要解開的謎團。

    一目十行的掃完這些資料，提取出了不少信息，其中就有關于圣女候選人的。

    白蓮教傳承至今，擁有完整教義，圣女候選人按照教義所說，乃是天生純凈美麗，能夠更好的和‘無上尊’溝通的童女，選拔方式復雜不多贅述，這些候選人通常不一定出自教中，最后要想成為圣女，不僅需要等到上一屆圣女身亡或者退位，并且還要能夠修煉秘傳功法《凈世寶典》。

    但是縱使如此，按照白蓮教的標準邪教行事風格，如果發現了符合標準的女子，無論對方愿不愿意，只要能擄走的，都會全部擄回教中作為圣女儲備，至于這些女子在教中最后能不能當上圣女，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看到這一條，謝晗不禁眉頭深鎖，教典里沒有提到沒有當上圣女的候選人將會如何，但其中的貓膩并不難猜。

    蘊靈宮的水比明面上要深，被擄來的圣女候選人，天生就打上了派系的烙印，如果沒有圣女的時候，候選人自然是派系斗爭的棋子；而在白蓮教本身有圣女的情況下，里面還有那么多女子……原因就耐人尋味了，怕是成了教中大人物另類的豢寵之地。

    至于這具身體的父親，白蓮教左使，名頭雖然聽起來簡單，實際上在教中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實權人物。

    白蓮教的制度，除了精神旗幟圣女外，擁有實權的高層中，教主之下設左右二使，負責輔佐教主，有巡查全教之權，其中以左為尊，左使比右使地位更高，差不多可以稱為副教主。

    在教主整整三年閉關不出的當口，教中諸事，都是謝晗此時的便宜父親謝晨在主持。

    想到此處，謝晗不禁眉頭深鎖。

    白玖究竟是為什么當上了白蓮教圣女，今日他所說的寒毒又是什么情況……在系統不能直接獲得全部主線的情況下，很多信息和因果都需要見到謝晨才能知曉。

    如果是過去的謝晗，此時倒不用在意這些細節，直接用武力橫推白蓮教就行了。但現在卻不行，畢竟謝晗現在的主要目的不是先前的洗白反派，而是在淮衍身上打下靈魂烙印。

    “主人，你接下來準備怎么做呢？”系統幫助謝晗檢索完教典后問道。

    “不知道啊……”謝晗往桌上一趴：“不是乙女游戲，沒有臺詞給我選了就加好感度??！”

    系統道：“主人，你可以參考之前幾個世界是怎么讓淮衍大人愛上你的呀！”

    聽到這話，謝晗面露思索好一會，終于想出點頭緒。

    “以前我只要笑一笑，他就什么都給我了?！?/br>
    系統：“……”

    一人一統陷入了沉默。

    良久，謝晗忽然道：“對了，你不是可以查詢好感度嗎？！快查查淮衍現在對我好感度多少！”

    “主人……是10點！階段稱號：點頭之交?！?/br>
    謝晗：“滿點是100吧？”

    “是的?！毕到y答道。

    “那還行嘛……”這個答案讓謝晗打起了點精神：“一步一步來，現在才第一次見面呢?！?/br>
    “可是主人……”系統弱弱的聲音響起：“顧逸真和裴遠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好感度就是100呢?！?/br>
    “……那都是因為他們受到了第一個世界的影響！”謝晗連忙道：“你看看謝臨第一次見我的時候——”

    “謝臨第一次見到主人，好感度從初始的‘親友’50點，飆升到了‘好感對象’的70點呢?！毕到y接口道。

    “……”

    如此，謝晗想著那個‘點頭之交’的稱號，不禁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們給我灌溉了營養液哦~

    第94章 盛世白蓮4

    奉天宮里常年清寒冷寂, 第二天黃昏的時候, 一聲鐘鳴讓謝晗從教典經文中抬起頭來。

    倒不是謝晗鉆研資料鉆研了這么久，而是現在情況未明, 貿然跑到淮衍那里也于事無補, 反倒惹人懷疑，于是她就閑得無聊的把教典里的歷史、經文里的神話當成話本來看。

    別說, 還挺打發時間的。

    也是在這段時間里，她嗑完了奉天宮里存放的所有補益丹藥, 實力完完全全恢復到了這個世界的頂峰。

    屋內的兩個啞巴侍女盡忠職守, 見到謝晗站起身, 便立刻上前服侍。

    謝晗看了兩女一眼，此時已經不是昨天的那兩個侍女了, 這座宮殿里有八名侍女輪值, 全部都是啞巴, 蓋因白蓮教的教規：奉天宮是圣女侍奉無上尊的地方，宮中除了圣女外，宮殿里不能有其他人的聲音，否則都是對神明的不敬。

    從教規上得知這條規定后，謝晗感覺這么長年累月下來，原主沒被逼瘋, 還真是天生性格沉穩了。

    揮退了想要為她披衣的侍女，謝晗身著輕薄的內衫，快步走出了宮殿外。

    身處白蓮教大本營‘密山’最高的山峰頂端，這里的地理位置還是很有優勢, 山下的一切都可以一覽無余。

    山門附近有一口古鐘，鐘聲響起了三下，代表有重要客人拜訪或者教中大人物回歸。

    遠遠的，謝晗就看到底下山門的位置出現了一行人，個個身佩武器，白色頭巾，衣服鑲帶金邊，護送著一輛馬車，沒有停留的駛入山門。

    從服裝制式來看，明顯是白蓮教眾人，看來是有教中大人物回歸了。

    果然，沒過了多久，山下久傳來整齊的呼喊：

    “恭迎左使回教！”

    聲音大而整齊，以謝晗的耳力，即使在高高的山頂，也聽得清清楚楚。

    說曹cao曹cao到，想不到今天就可以見到這個身體的便宜父親了，如此倒好……謝晗正滿意的想著，一回頭，就看到兩眼淚汪汪追出來的侍女，一個手上捧著白娟，一個臂上挽著花籃。

    她昨天發現的，這山上的侍女，有的是天生失語，有的則是后天人為。

    謝晗倒不想為難這些本來就足夠可憐的女子，遂抽了抽嘴角，到底還是踏著上那白娟，‘真·步步生蓮’的走回了奉天宮。

    反正對方如果從周姑姑口中知道自己的‘乖女兒’有了叛逆之舉，想必會很快找過來的吧。

    ……

    謝晨前腳應付完教中迎接他回歸的手下，后腳就收到了周姑姑的稟報。

    謝晨如今三十有九，面容俊美年輕，看起來如風華正茂的年輕人，眼眸氣質又透出年輕人絕不會有的成熟閱歷，唯獨鬢邊兩縷銀發，才能泄露一點歲月的痕跡。

    兼之武功高強，位高權重，這樣的男人，無論是對青澀還是成熟的女性，吸引力都極大，譬如周姑姑此時借著匯報看向他的目光，就藏著隱秘的愛慕。

    “大人，昨日圣女便是這么說的，您看……？”

    周姑姑復述了一遍昨日所見的事情，倒是沒有添油加醋，一是不愿，二是她知道謝晨不是能被糊弄的人。

    “此事我知道了?！敝x晨面色如常的聽完，點了點頭，讓人瞧不出他的情緒，復又問道：“今日到了玖兒寒毒發作的日子，他可有主動問起我？”

    周姑姑一愣，沒想到他對白玖的關心更在自己的親女兒之上，面容控制不住的短暫扭曲了一下，才答道：“未曾，今日她沒有出過房間，敲門也沒有動靜?！?/br>
    聽到這里，一直沉穩如淵的謝晨皺起了眉頭：“我去看看?！?/br>
    說罷，轉身欲走。

    周姑姑見狀面色一白，忽然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勇氣和沖動：“她只是她的女兒！并不是她！”

    謝晨的腳步頓住，慢慢的轉過頭來，目光難測。

    周姑姑緊張得后背身出了汗，又忍不住悲哀，吞咽了一下，終于說出話來：“當年我曾經是前圣女的持劍侍從，她和前圣女生得那般像，結合年齡，與前圣女失蹤的時間，我怎么會猜不出來，他的身份到底……我只是不想大人泥足深陷，釀成大錯??！”

    說到最后，周姑姑已經淚流滿面。

    謝晨盯了周姑姑良久，才嘆息一聲，沒有正面回答，而是低聲道：

    “她現在好歹也是圣女候選人，阿玉，你身為教中內務總管，怎么能如此不經心？”

    “大人……”周姑姑耳根通紅，只因為他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她曾以為他從來不知道她的名字，更沒有想到自己再普通不過的名字，從他口中喊出，是如此的撩人心緒。

    謝晨道：“你回去吧，方才的話，我就當沒聽過?！?/br>
    “是?！敝芄霉眠@時候再也說不出其他話了，面頰泛紅，心情復雜的告退。

    離開中堂，謝晨沒有去其他地方，二是走上山腰，筆直的往蘊靈閣而去。

    路過一處無人之處時，他停下腳步，一個黑衣人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面前的道路上，單膝跪地。

    “周玉，不能留了?！?/br>
    謝晨吩咐一聲，繞過黑衣人，繼續前行，仿佛下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