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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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彬走進了彌散著消毒水味道的教會醫院里,見到了為他診療的那位洋大夫。那位洋大夫看到文彬的起色比前段日子好了許多,知道他開的藥方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文彬說了很多感激的話。洋大夫按照先前的處方,給文彬開了一些口服的藥物和針劑。他叮囑文彬每天來醫院里打針。這種針劑是國外最新研發出來的,對文彬的病有很大的幫助。 文彬自然感恩戴德。他取了藥物,去注射室里讓修女護士給他打了針。那種針很疼,可文彬的心里因為憧憬著未來,所以也不覺得那短暫的痛苦有多劇烈了。他打完針,又去跟那位洋大夫聊了一會兒天,便匆匆的走出了那座充斥著消毒水味道的教會醫院。 他開車去了家里的字號店,見到了正在木柜臺后面專心撥打著算盤珠子的管家張成。張成剛才接到了雁翎的電話,知道文彬要來了。這會兒,他看到文彬進來了,急忙走出木柜臺,上前熱情的招待。文彬喜氣洋洋的把給張成過壽誕的事情講了一遍。他問張成還有哪些要求。張成笑瞇瞇的道:“哪里還有要求?太太和少爺親自花費心血cao辦著,我哪里還有什么要求呢?” 文彬笑道:“張叔叔放心。到那天,我肯定會讓你熱鬧一整天的?!?/br> 張成說了一些感激的話,問道:“大少奶奶沒有來?我還想著給她請安呢!” 文彬嘆息了一聲。張成眼瞅著文彬眸光里涌現的難過,不由得關心的問道:“怎么了?大少奶奶是不是生病了?” 文彬搖了搖頭,把蝶纖經歷的事情講了出來,引得張成也義憤填膺的。后來,文彬告訴張成,他母親和蝶纖已經去大帥府里討回了公道,讓那仗勢欺人的軍閥盧懋琦受到了很大的難堪。張成聽說之后,終于讓心里的憤慨平息了。他和文彬回報著這些日子的賬目流水。倆人嘰嘰喳喳的說著話,儼然一對父子。 這會兒,楠一已經去了歡喜月戲班子。他接上了細煙,倆人去了新買的那所花園洋房。昨晚上,細煙準備好了兩只大皮箱,把自己的衣服首飾都統統的帶到了那所新房子里。她是那么莊重的走進了那所房子,小心翼翼的整理著衣服。楠一坐在搖椅上,眼瞅著細煙的那股子莊重的樣子,忍俊不禁。 細煙正蹲在粉紅色的落地衣柜跟前,手里正捏著濕漉漉的抹布,很仔細的擦拭著衣柜里面的塵埃。她聽到楠一的笑,不由得扭過頭,問道:“你笑什么?還不趕快過來幫忙!你瞧,這衣柜里到處都是灰塵!” 楠一照舊仰躺在搖椅上,笑道:“你何必親自打掃呢!完全可以讓老媽子來打掃!我們肯定是要請傭人的!” 細煙道:“我不!我偏偏要自己打掃!這是我的家,我是這里的女主人,我必須要親自把這里收拾的整整齊齊、一絲不染!”頓了頓,道:“你知道嗎?我盼著這一天有多久了嗎?你難道不想成全我的這個念想?”說到這里,眼圈竟然變得濕潤了。 楠一聽到細煙的這句軟綿綿的話,急忙從搖椅上站起身,走到細煙的身后,把雙手搭在她的美人肩頭,道:“好好好!你不要分心了!我就在這里靜靜的看著你拾掇!” 細煙扭過頭,低聲笑道:“這還差不多!”說完,便哼唱著喜歡的曲調,專心致志的為衣柜擦拭著塵埃。等到她擦干凈了里面的灰塵之后,便準備起身取來衣物??伤驗槎椎臅r間太長了,猛然站起之后,竟然覺得頭暈。楠一急忙扶住了她。他只顧著嘻嘻哈哈的笑著,腳底也沒有站穩,竟然拖著細煙蹲坐在了衣柜里。這還不算,楠一靈機一動,竟然從里面掩上了衣柜的門。倆人坐在黑漆漆的衣柜里,簡直笑的前仰后合了。等笑夠了,細煙道:“真是的!我剛擦干凈的衣柜!” 在黑暗里,楠一笑道:“我們開心就好!我倒是覺得,我們今晚就睡在衣柜里吧!是不是很別致呢?我有一肚子的鬼故事呢!” 細煙急忙啐了一口,道:“別胡說!什么鬼呀神的!我們今兒剛搬進新家,你簡直也不知道忌諱,由著嘴皮子胡說八道!” 楠一立即笑道:“好好好!是我錯了!可你答應我今晚睡在衣柜里?” 在黑暗里,細煙笑道:“別瞎胡鬧了!今晚上,我要把所有的燈都打開!讓我們的家里到處都亮堂堂的!” 楠一一把推來了衣柜的門,倆人的眼前瞬間大亮了。這樣一來,細煙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吹贸鰜?,此刻,她真的是開心極了。楠一也跟著熱火朝天的調皮了起來,不住的訴說著對將來日子的各種曼妙的憧憬……好像他能做主自己和細煙的命運似的! 細煙卻偏偏喜歡聽楠一的調皮話。她甚至覺得楠一對未來日子的曼妙憧憬還不過癮,她挖空心思的補充了起來。都說甜蜜的愛情能夠讓人變傻。此刻,楠一和細煙仿佛變成了懵懂的孩童,滔滔不絕的訴說著夢想。那一個個曼妙的夢想化作了五彩的泡泡,正裊裊的升騰著。倆人明晃晃的眸光里好像真能看到那些五彩斑斕的泡泡似的。倆人說的更起勁兒了。 文彬出門不久,雁翎便催促著蝶纖下樓了。蝶纖簡單的吃完早飯,回房換上了像樣的衣服,便準備回娘家。雁翎已經讓翠喜準備好了禮物……無非是精致的點心,陳年的法國紅酒等。她也學著許家太太,讓翠喜把那些精致的糕點、陳釀的酒水都裝到了提籃了,并且讓她在籃把兒上系著紅帶。蝶纖一直打量著婆婆和翠喜的忙活,覺得婆婆實在有些太過講究形式了。 在坐車去姚家的路上,蝶纖一直把眸光停在窗外的街景上。山茶花已經漸漸的凋零了,樹枝上光禿禿的。蝶纖覺得,那嶙峋的枯枝映襯在瓦藍的天幕上,簡直像是一幅幅具有抽象意味的畫作。雁翎也把目光停在車窗外面??墒?,她卻沒有在意那些具有抽象意味的枯枝,而是眼瞅著街上過往的各色路人們。 汽車走了一會兒,路過大上海歌舞廳的時候,汽車的速度便緩了下來。因為大上海夜總會門口的行人太多了。雁翎看到大上海夜總會,不由得想起了多少年前的舊事。那時候,曹先生認識了這里的一個當紅歌女,并且和她私定終身,把她養做外宅。等到這件事情被楠一高發之后,雁翎便帶著花錢買通的江湖人士來到了這里,著實把那歌女當眾羞辱了一場。 自從那件事情之后,雁翎已經許久都沒有來這里了??山裉煲驗橐ヒ?,汽車不得不從這條街上路過。雁翎回想著往事,鼻孔里噴出了一股子冷氣。蝶纖也正專注的打量著大上海夜總會。她小的時候,因為好奇,曾經和閨蜜們來這里看過歌舞表演。當然,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這會兒,她聽到婆婆的鼻子里噴出了一股子冷氣,心里立即猜測起緣由。她曾聽文彬說起過婆婆大鬧大上海夜總會的故事,猜到婆婆肯定正沉浸在當年的舊事里,義憤填膺,所以才從鼻子里噴出一股子冷氣。 雁翎回過神,索性對蝶纖開誠布公的道:“你肯定也聽文彬說過!當年,你公公竟然認識了這里的一個浪蕩舞女,并且把她私娶為姨太太!真是笑話!” 蝶纖嘲諷道:“女人要是能抓住男人的心,男人肯定不會想別的女人!” 雁翎道:“你的福氣真好,嫁給了老實巴交的文彬。文彬繼承的都是他爸爸身上的優點!不像楠一,繼承了他爸爸身上的壞毛病,對女人三心二意,見一個愛一個的!” 蝶纖的心頓時揪了起來。她心里的苦又跟著回來了。曹家的人壓根就不知道她和文彬的秘密,看到的都是表面的東西。正想著,小廝發動了汽車。蝶纖回過神,沒有繼續說什么。雁翎卻照舊繼續剛才的話題,道:“有些男人即便被女人抓住了心,他照樣要在外面沾花惹草!你公公就是那種人!你要是和他相處過,你就不會向著他說話了!” 蝶纖實在懶得吭聲。她的心里其實琢磨著,雁翎實在是個太強勢的女人,所以逼著男人在外面私娶了姨太太。如今,雁翎照舊不檢討自己,反而把過錯都推到了她男人的身上。蝶纖想到這里,也從鼻子里噴出了一股子冷氣。偏偏雁翎的神經很敏感,聽到蝶纖鼻子里噴出的聲音,故意嗔怪道:“你瞧你,眼影涂的有些重,簡直讓人覺得你沒睡醒覺一樣!你趁著這會兒有功夫,還不趕快掏出鏡子擦一擦!” 蝶纖聽到婆婆的話,知道婆婆是沒事找事。她不情不愿的從奶白色的小提包里摸出那面精致的小圓鏡子,照了照眼圈。她象征性的用手指抹了抹那暗藍色的眼影,讓顏色變得淺淡了一些。雁翎側頭打量了蝶纖的眼圈幾眼,算是滿意了??墒?,她又緊趕著說道:“平日里你都戴著那只翡翠玉鐲,偏偏今天回娘家的日子不戴了!” 蝶纖道:“現在天亮了,戴鐲子讓手腕發涼!不是故意不戴的?!?/br> 雁翎沒吭聲,把自己手腕上套著的一只紋絲雕龍赤金鐲子抹了下來,順勢套在了蝶纖的手腕上,道:“你就不能給我們曹家撐一撐面子!非要我親自指導!” 蝶纖道:“我即便不穿金戴銀,我們姚家也會上趕著請您吃上席的!婚都已經結了,有誰還在乎這些形式化的東西呢?” 雁翎道:“不行!必須按照我們老曹家的規矩辦!” 蝶纖道:“我戴上就是了?!?/br> 雁翎道:“聽說你那兄弟眼瞅著就要成親了。今兒,我給他帶去了一份厚禮,是一件很值錢的寶石耳環。那件寶石耳環是稀罕物,我自己都舍不得戴!不要讓你媽覺得我們曹家瞧不起你們姚家!” 蝶纖懶得搭理婆婆的絮叨。本來嘛,她對娘家的母親和兄弟都很討厭,覺得母子倆人都是市儈,分明不把她當回事兒。當初,她待字閨中的時候,沒少受母親和兄弟的氣。最過分的一次,有一年冬天,她兄弟突然間想吃柿子餅,姚太太竟然逼著蝶纖冒著寒霜去街上買柿子餅。那時候,蝶纖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因為營養不良身子骨單薄的要命。她披著母親穿舊的一件薄棉襖,冒著凌冽的寒霜去了街上,轉了好幾家雜貨店,總算是買到了柿子餅?;氐郊依?,她想吃一只,卻被母親一巴掌打在了手上。蝶纖爸看不下去了,說了蝶纖兄弟幾句,偏偏又惹得姚太太上了火,鬧了好幾天。等到蝶纖爸得腸癆過世之后,蝶纖在家里的地位愈發的不如從前了。直到她進了大學學堂,才終于脫離了母親和兄弟的煩擾,過了四年心靜的日子。 這件事情一直存在她的心里。這會兒,她想起了這件往事,心里覺得很憋屈。本來,她打算說兩句,讓婆婆不要出手那么大方??伤舷胫?,一項愛面子的婆婆肯定不會聽她的勸。再說了,她即便和娘家的母親兄弟有仇,可也不能讓婆婆家的人看了自己的笑話。所以,她只能忍住不說了。 等汽車到了姚家的時候,姚太太剛好站在門口指揮著婆子丫頭掃著落葉。直到蝶纖出嫁的前幾年,姚家才請得起傭人。這會兒,姚太太看到女兒和親家回來了,急忙笑臉相迎。蝶纖和雁翎下了汽車,上前問候了姚太太。姚太太一邊笑盈盈的和親家說著話,一邊用余光打量著小廝手里拎著的提籃。 等到她邀著親家和女兒進了會客室之后,她便熱情洋溢的要丫頭端來了咖啡糕點,時令水果和蜜餞。雁翎看了一會兒姚家客廳的布置,覺得這里改善了好多。蝶纖自然也瞅見了這會客室里布置的改變,猜到肯定是母親的主意。姚太太肯定擔心兒子相中的媳婦嫌棄家里布置的死板和陳舊,所以才肯花大價錢改善這間會客室的布置。雁翎眼明心亮,想法和蝶纖的想法一模一樣。 這會兒,丫頭端來了糕點咖啡糖果蜜餞,簡直擺滿了一桌子。雁翎掏出了一只紅絲絨首飾盒子,端放在了姚太太的手里,笑道:“我聽蝶纖說起,她兄弟眼瞅著就要娶親了。我們曹家送上一份薄禮,親家不要嫌棄!” 姚太太嘴里笑盈盈的說著客氣話,可手指已經掰開了那只紅絲絨首飾盒子。她眼瞅著里面躺著的一對珠光寶氣、玲瓏剔透的寶石耳環,歡喜的眉飛色舞,道:“真的是稀罕寶貝!我今兒總算有緣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