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她的心神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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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便是舊歷除夕。 天剛蒙蒙亮,街坊們便燃起了爆竹鞭炮……噼里啪啦的。 咚咚鏘……咚咚鏘……咚咚鏘……是舞龍舞獅隊的鑼鼓聲韻。 狄家的人都早起了。 相玫張羅好了早點……都是現買來的奶油蛋糕,rou松面包,牛奶咖啡,牛排洋蔥。 只有每年的除夕,相玫才舍得花錢買這些西餐。 狄家的人吃過早飯,便去大飯店了。 當天早上,趁著廖老先生還沒升帳,文彬和母親把家里打掃了一遍。 文泉和夢錦來了,拎著很多上檔次的吃食酒水。 夢錦替蘇太太問好。廖太太本來心花怒放的,可乍然看到大媳婦腳上的那雙時髦的白皮鞋,不由得皺起眉頭。 她背地里更文彬嘟囔著:“留洋的人都是新派人,大過年的竟然穿白皮鞋?!?/br> 文彬笑道:“由著她去吧?!?/br> 廖老先生和太太提前一天預訂好了飯菜,倆人忙亂著去樓下的小廚房了。 文泉顯得很開心,和文彬喋喋不休的攀談了起來。夢錦呆呆的坐在一旁,顯得心事重重的。 文彬余光里打量著大嫂的神色,心里覺得很好奇??礃幼?,她并不像和文泉鬧矛盾的樣子。否則,文泉不會那么的輕松愉悅的侃侃而談的。文彬也不好多問,知道夢錦有些喜怒無常。 過了一會兒,文泉覺得說累了,起身去窗戶跟前吸煙。文彬借此去了廚房里。 廖老先生和太太正張羅著豐富而花哨的年夜飯菜。雖然都是現成的雞鴨魚rou,可都有些涼了。倆人正忙亂著熱飯菜。廖老先生被太太伺候慣了,對廚房里的事情很生疏,反而給廖太太添亂了。文彬忍俊不禁,急忙上前幫忙。 廖老先生騰出手,責備道:“夢錦竟然讓文泉穿著白襯衣?!?/br> 廖太太接口道:“還說呢!夢錦自己腳上還穿著白皮鞋呢!” 文彬道:“哥嫂都是留洋的人?!?/br> 廖老先生生氣的道:“那圣誕老人不照樣穿著紅袍子!” 廖太太跟著冷笑一聲。 文彬打趣道:“圣誕老人的胡子是雪白的?!?/br> 廖老先生道:“豈有此理!”說完,便不吭聲了,幫著廖太太張羅著鍋碗。 文彬笑道:“昨晚,雁翎電話里說了,就按約定的時間見面吧?!?/br> 廖太太急忙接口道:“我們可要穿的體面一些??偛荒芸罩秩グ??”說畢,向廖老先生使了個眼色。 廖老先生故意幽幽的道:“禮輕情意重!” 文彬道:“我也是這個意思。實在沒必要買一些奢侈的東西!” 廖老先生道:“還是文彬是明白人。過年過節的,除了點心吃食,哪有什么新鮮別致的東西呢?倒是倆家人談的投機是要緊的?!闭f畢,便對廖太太微微一笑。 文彬見爸媽都對見面的事情上心,心里覺得很安慰。他覺得,他肯定馬上就會和雁翎結婚了。只要兩家人一見面,婚事就會正式上到議程了。想到這里,他不由得伸手捏了一塊兒燒雞rou,送到嘴里細細的嚼著。 樓上傳來了夢錦的咳嗽聲。她像是被文泉的香煙嗆得。緊跟著,她抱怨了幾句。說話的聲音很大,樓下廚房里的人都聽到了。 廖太太皺著眉頭,恨道:“沒見哪家的媳婦如此不懂規矩!來了之后,就一直坐在那里,像一尊佛似的!一點眼色也沒有!廚房里這么忙亂,也不知道來搭把手?!?/br> 廖老先生道:“還是留洋念過書的大家小姐!竟然不懂規矩!” 文彬道:“嫂子看起來不高興??捎植幌袷呛透绺绯尺^架的樣子。究竟為什么呢?” 廖太太不屑的道:“誰知道她抽了什么瘋!文泉也莫名其妙的!估計是蘇公館里的家事吧!那個蘭姨太真可憐!”說畢,深深的一嘆。 文彬聽到母親抱怨,試探著道:“雁翎要是過門了,肯定不像嫂子那樣。這會兒,您二老肯定正喝著茶水吃著水果蜜餞,她肯定在這里忙亂著呢!” 廖老先生和太太都笑了。倆人都覺得文彬的話實在有道理,和文彬聊著雁翎的爸爸,漸漸的打消了對夢錦的抱怨。 聚在一起吃年飯的時候,夢錦故意向文彬問道:“聽說你認識了一位穆小姐?!?/br> 文彬道:“哦!雁翎是我的女友?!?/br> 夢錦覺得很好奇,又繼續問道:“聽說她的父親是南洋的橡膠巨賈?” 廖老先生緊跟著道:“是呀!她是一個自食其力的女孩子?!?/br> 夢錦看到文彬的臉上洋溢著得意洋洋的神色,覺得公公像是故意嘲諷著她。她當即道:“這就奇怪了。按理說,那種人家出來的小姐應該很有魄力才對!為什么心甘情愿的在廠里做普通會計呢!” 文彬的心里有些窘迫,討厭爸爸多說了那句話,急忙掩飾道:“她對生意場上的事情很反感,只喜歡做一些普通的事情。不是所有的大家閨秀都熱衷于做生意的?!?/br> 夢錦笑道:“看來就是沒有魄力了!” 廖太太對夢錦的話很反感,當即說道:“女人最起碼的任務是照看家庭!個個都成了女強人,豈不是很荒唐?” 夢錦接口道:“媽上次不是跟姨太太說起過嗎?桂林城里有一位留洋回來的女孩子,竟然獨自開辦了工廠!這會兒,你又說女人不能太要強了!豈不是自己打了自己的嘴?” 廖太太道:“我們廖家有你這個女強人還不夠?還要再出一個女強人?你平日里綢繆生意,日理萬機。我倒是指望著文彬的媳婦多陪陪我們,在我們跟前多盡孝呢!”說著,把一塊兒沾著青辣椒的雞rou送到了夢錦的碗里。 夢錦冷笑道:“那就看那位穆小姐的表現吧!她既然自食其力,在廠里做會計,精打細算的,豈能有時間顧及到你們?”說著,瞅了文彬一眼。 文彬忿忿不平的接口道:“大嫂!爸媽已經見過了雁翎,都深知雁翎是個很顧家的女孩子。她將來嫁進廖家,肯定會抽出時間照看爸媽的?!?/br> 夢錦笑盈盈的道:“哦?那干脆讓她辭職算了?當廖家的老媽子豈不是更好嗎?” 文彬道覺得夢錦的話很讓人氣憤,可他看到文泉一臉窘迫的樣子,便忍住氣,不再開口說話了。 文泉道:“你聽隔壁家里一片笑語喧嘩。偏偏我們家里就爭風吃醋的?!?/br> 廖老先生分明袒護著大兒子,道:“媳婦一進門就氣鼓鼓的。我剛才就想說,任憑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也不應該帶到婆家。況且今兒是除夕!” 廖太太趁機問道:“夢錦分明是帶著氣來的!誰都能看得出?難道是因為糊里糊涂的穿了雙白皮鞋而覺得丟人現眼?” 夢錦的心里本來就憋著氣,聽見公婆如此說,愈發的懊惱。她很快的吃完了飯,催著文彬趕快回蘇公館。 廖老先生眼瞅著夢錦那副盛氣凌人的架勢,實在看不慣,卻也不敢多言,免得兒子出門后受氣。他約著文彬來至窗戶前,倆人抽著香煙。 廖太太見不慣夢錦那副豪橫霸道的樣子,故意佯裝著笑臉,拉著夢錦的手,問道:“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惹得你這么的不高興呢?你是不是和文泉鬧別扭了?” 夢錦不耐煩的一擺手,道:“沒有!我和文泉好好的,老夫老妻的,能鬧什么別捏呢?” 文泉急忙接口道:“媽!您想多了!我也不知道夢錦為什么氣鼓鼓的。從昨兒下午開始,她就變得心神不寧的。我問了好幾次,她也不肯說出緣由?!?/br> 廖太太愈發的迷惑了,問道:“可是蘇公館里出了什么事情?蘭姨娘和大太太鬧別扭了?” 夢錦聽到婆婆提起蘭眉齊,跟著嘆息一聲,卻始終守口如瓶。 文泉想了想,道:“蘭姨娘這些天都很安分。哪里和大太太鬧別扭了呢?” 夢錦嘆息道:“你別瞎猜了!等過完年,你就明白了!反正不關你的事情?!?/br> 廖太太“呦”了一聲,冷笑道:“什么事情呢?我看你這幅氣鼓鼓的樣子,擔心你實在過不好年的!說出來,婆婆給你出一出主意?!?/br> 夢錦不耐煩的道:“這真的沒法說出口。媽沒猜錯,這事兒確實和蘭眉齊有關系。你們以后就知道了?,F在,趁早別打聽了!” 廖太太和文泉互看一眼,都沒有作聲。 夢錦想起了什么,對文泉問道:“孝順爸媽的心思給了嗎?” 文泉一拍腦門,笑道:“你要是不說,我還真的忘了!”說著,從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只紅絲絨盒子,遞給了正覷著眼看的廖太太。 廖太太接過紅絲絨盒子,打開來,看到里面乘著一只鑲著紅寶石的金戒指。 夢錦嗔怪道:“你瞧一瞧你!現在才想起來!” 廖太太笑道:“真稀罕!媳婦是從哪里買來的?肯定很貴吧!” 夢錦笑道:“我知道婆婆喜歡金首飾。上次,我和媽去逛珠寶行,一下子就看中了這只戒指。古董行的老板和我們都是老熟人了,按成本價賣給我們的!這可是貨真價實的!” 廖太太早已經戴上了那只戒指,瞇縫著眼,笑瞇瞇的。聽到夢錦這么說,故意客氣的道:“何必花錢呢!” 夢錦道:“不過是我們做小輩的一點兒心意罷了!” 廖太太急忙拉著夢錦的手,親切的和她攀談了起來。她暗地里后悔方才說的那些話,覺得真不應該問夢錦為什么懊惱。文泉要是早早的拿出這只金戒指,她何苦白白的得罪了大媳婦呢? 此時,廖老先生也湊了過來,附和著廖太太和夢錦說笑。他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剛才讓夢錦有些下不來臺。 文泉暗地里后悔。他要是早些記得把那只戒指交給母親,也不會引出母親對夢錦的一番牢sao。 文彬看著爸媽那副諂媚的樣子,心里冷笑著。爸媽實在有些勢利眼,見財眼開。幸虧雁翎的爸爸從南洋回來了,并且是商家巨賈。否則,雁翎嫁到了廖家,肯定會受爸媽欺負的。 夢錦又說了幾句話,便催著文泉回去了。 廖太太雖然不知道夢錦到底為了什么事情生氣,可她卻一個勁兒的勸夢錦不要再生氣。那一份殷勤簡直讓人覺得很rou麻。 文泉夫婦走后,文彬回到屋里躺著。 他覺得身子疲倦,不由得朦朧睡著了。 不知到了什么時候,他感覺到有人正搖晃他。他驀然驚醒,看到母親正立在床前。 廖太太告訴她,雁翎來電話了,正等著呢。 文彬急忙起身,來到樓下的廚房外。電話掛在小廚房外面的墻上,旁邊掛著一幅印著牡丹花的掛歷。文彬拿起電話聽筒,聽到里面傳來了雁翎的聲音。 她剛開口說了幾個字,就聽不清楚了。文彬聽到,話筒里傳來了禮花轟然炸響的聲音。過了好長時間,那陣轟鳴才漸漸的停歇了。雁翎道:“我正在大飯店里,外面正放著禮花呢。很鬧騰!你明天不要去狄家了。我們一直要到年初三才回去呢!” 文彬笑道:“那你就替我向狄家的人問好吧!順便帶我向你爸爸也問好?!?/br> 雁翎道:“好的。另外,我已經跟父親談過了。他想盡快見到你。所以,你明天下午要是有時間,不妨來大飯店一趟吧?!?/br> 文彬緊趕著道:“哦!那我明天下午就去吧。你把大飯店的地址告訴我?!?/br> 雁翎笑道:“父親會派車去接你的。我已經把伯父伯母的住處告訴他了!” 文彬道:“我是不是要帶著爸媽一起去呢?我想,還是另約時間吧!畢竟狄家的人都在?!?/br> 雁翎道:“你先獨自來吧。父親的意思,他先和你談一談,然后過兩天再單獨見伯父伯母。當然,這也是我的意思?!?/br> 文彬笑道:“那樣就太好了?!鳖D了頓,待電話聽筒里的嘶啦電流聲滑過,繼續道:“其實,我的心里是有一些緊張的。等見了你父親,我真的害怕會怯場呢!” 雁翎安慰道:“我爸爸是個和藹的人,比不得那些狂三詐四的勢力人!你要是和他聊起化工專業,他肯定會心花怒放的!他倒是盼著你快些見他呢!” 文彬笑道:“我明天下午就見到他了。到那時,我會滔滔不絕的和他講化工專業的。那樣一來,他就顧不上考察我別的方面了!” 雁翎笑道:“隨你便?!?/br> 文彬試探著問道:“她怎么樣了?沒有為難你吧?” 雁翎情知文彬說的是她的母親趙念慈,道:“她一直把自己關在屋里。沒有見到她……估計晚上吃年夜飯的時候會見到她……好在有姑母一家人在……她不會把我怎么樣的?!?/br> 文彬道:“哦!這就好?!?/br> 雁翎道:“你說話的聲音有些囔囔的?!?/br> 文彬道:“我剛睡覺呢。我家里有守歲的習慣。我今晚要熬一夜呢!” 雁翎笑道:“你熬夜的時候想著我。我估計也一夜不睡的。我們兩個守夜的人雖然隔得遠,但都彼此牽掛著?!?/br>